十天後，冥東道行軍總管大營。
    莊清雲還沒進門就看見冥東驍衛營，左驍衛中郎將肖騫弼，負著手，自綁在大營門口。
    看到他遠遠過來，肖騫弼頓時老淚縱橫，一頭磕在地上，隻說了“大人”兩個字，就哽咽難語，不能說話了。
    “將軍這是為何啊？”看到一旁的冥東禦靈衛營中郎將，謝梓堡也眼淚汪汪，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莊清雲趕緊催人將他們帶入大帳。大帳裏，李衛公端坐中央，行軍副總管申強在側位陪坐。莊清雲見過二人，正要堂下去找個位置坐下說話，卻被申強叫住。
    “清雲，今天你坐在衛公旁邊。我去堂下。”既然推脫不了他的好意，莊清雲從來灑脫，一屁股坐在了正堂側位輔座上。
    “肖將軍犯了什麽事？何至於如此啊？”
    “屬下因為營中菜果不濟，前幾日帶人來大營鬧事。因為沒見到大人，還出言不遜辱罵了您。後來，申副總管帶我去了您的營帳，才知道，大人已經一年多沒睡過覺了。連您的禦馬也累得吐血，被送回天界休養。十六位親衛親兵更是因為輪流陪著您來回奔波，都被累得不成人樣。張龍他們，在京城我就熟悉，他們可都是金仙啊。輪流陪著您，都能累成這樣，可想而知您是耗著精血在為國效力。我卻還如此不知好歹，侮辱上憲。請您依軍法砍了我，以正士氣。屬下不是人，屬下罪該萬死。請您務必拿我一正軍法！”
    “就這事？”莊清雲看著申強問道。
    看他點了點頭，莊清雲不禁大笑，趕緊起身離座，幾個來回總算把肖騫弼扶了起來。
    “菜果的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我隨身背回來了幾百袋子菜果，晚些分發下去先應個急。我保證，十日內莊墨麟就會帶著首批補給到西林城界口。這些是我自己花錢買的，算是給兄弟們賠個不是，這幾年跟著我，大家都辛苦了。京畿道李光李參軍，不出兩月就會親自押送足量的菜果過來。以後就都不用愁了。”
    “冥東道，驍衛營肖騫弼！接令！”莊清雲走回自己的座位，突然大聲下令。
    “末將在。”雖然還背著身，雙手背負藤條，肖騫弼洪亮地聲音依舊震得整個大帳晃了起來。
    “你雖然認了錯，本將軍也不得不罰你。來人，給將軍鬆綁。”
    見他鎖具落地，莊清雲繼續說到，“我命你明天領本部兵勇三千，前去接應李光李參軍。緩緩行軍，速速回營。接到菜果兩個月內，若不能運回大營，或者菜果有所損失。你也別來見我了，直接回天界去朱雀大街前跪著，聽候天尊發落吧。”
    眾人聽他這樣安排就知道根本是給肖騫弼一個台階下。李衛公更是淺笑不語。
    “大人。屬下願追隨大人陣前殺敵，哪怕做大人的親衛親兵，也要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如此這樣放過屬下，不能服人心啊。”
    “你放肆！菜果供給乃是我軍當前第一要務。本將讓你將功折罪，就是看在你還有一絲悔改的份上。難道你敢輕蔑本將！？”
    “屬下不敢！屬下願意人頭擔保。兩個月內，若不能將李參軍的菜果完完整整送回大營，哪怕是短了一顆一粒，請大人軍法從事。”說完這句話，肖騫弼一個頭磕在地上，顫抖的身軀不能自已，被歲月刻畫，風沙摧殘的粗糙臉頰上更是滾滿了淚珠。
    一營將衛看到此情此景更是無不動容。護營輪值的姚遠偷偷抹了一把淚，才上去把肖騫弼扶到一旁站著候命。
    禦靈衛中郎將謝梓堡上前一步，“大人。末將有事稟報。”
    “說。”莊清雲此時在軍中的威望幾乎達到了頂點。
    “末將的一萬禦靈衛已經在下界休整九個月了。可以提前三個月，先換一萬幽州營的兄弟回來。這樣，等大人賞賜的首批菜果到了，先供給留守的幽州兄弟。不出三個月，加上剛輪上的左右驍衛營，在冥界的三萬大軍都將改頭換麵，士氣大振。再等李老參軍送來的補給跟上之後，我冥東大軍必然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莊清雲還沒說什麽，申強一聲“好”，驚得眾人側目。
    “你們幾個不知道。清雲和我幾百年前在下界林泉城認識。那時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和我一直朋友相交，清如淡水。前前後後仔細觀察了他許久，我才推薦給衛公。就是看重他的那顆純心。”
    “別說些許菜果，以後你們吃他用他，盡管放肆著來。他疏財是刻在骨子裏的。隻一樣，做事要對得起你們的良心。無論為國為他，以後多幫襯少計較。”
    “嗬嗬，申老您是不是又惦記林泉野味啦？這樣，等冥東完了事，回去天京，我張羅頓古一坊的山鮮錦鯉宴，在家裏做東，好好招待大家一頓可好？”
    “不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禦賜的宅子可是上區大坊的名宅。要吃，就要吃一天。非吃窮你不行。”
    “好好，我回去就賣田賣地，伺候您。。。”
    正當幾人開起玩笑，鬆開氣氛時候，門外兵衛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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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告大總管，有回鶻使者求見都護大人。”
    “清雲，你去忙吧。他們幾個以前多多少少都跟過我，此次下界後也和我許久沒見了。我們隨意聊聊天，你和使者談完，再過來。”李衛公半轉身，對著莊清雲輕鬆地笑著說道。
    約莫兩個時辰後，莊清雲才一臉輕鬆愜意的樣子回到大營，見過李衛公後，在申強對麵坐了下去。
    接過侍衛送來的茶，喝了一口，笑著對堂上的李衛公又行了個禮，才緩緩道來，“長話短說，這幫家夥是來探我們虛實的。”
    “估計是哪裏得了消息，知道我們大軍疲憊，還有不少士兵染病，所以過來看看情況。我自然不能讓他們失望，帶他們隨便走了走幾個營地，情況最嚴重的，還重點介紹了一下。”
    眾人聽完無不大驚，隻有李衛公依舊從容自若，聽他繼續。
    “清雲，你怎麽帶他們去大營？現在正是我們軍威不振士氣低穀，如此這般，他們豈不是再無歸降順從之意了？”
    “申老，排兵布陣行軍打仗我肯定不如您。說到這玩心眼子的事，就算我再累，也不能被他們欺負了。他們不就是來探探虛實的嗎？那就給他們看咯。如果他們聰明點，興許還能想到我是故意露怯，不敢輕舉妄動。但凡有點不臣之心。哈哈，正中我下懷。”
    “你知道，他們看了大營後和我說什麽嗎？他們說三個月後，要帶兩萬兵馬來投靠我們。我讓他們五個月後再來。屆時，我會幫他們建好一座營地供他們屯兵。他們眼珠子都瞪出來了。聽了我的話，屁顛屁顛就急著往回趕。我估計路上能把他們心裏笑開花。”
    謝梓堡一拍大腿，“末將明白了。大人存心示弱，讓他們抱著僥幸五個月後，來我們大營一看，發現我們軍威振作，自然希望破滅，從而更加畏懼。這是一招，以退為進。”
    “太保守了，謝將軍。”莊清雲擺了擺手笑道。
    突然之間他換了個神態，嚴肅威嚴地發令道，“肖騫弼！”
    “末將在。”
    “情況有變。押運菜果的事，你別去了。我命你帶本部一萬人馬，從現在開始籌備材料，在大營西北再建一座行營。三個月內，隻能完成一半。幹幹停停，同時養精蓄銳。對外，找些懂事且會來事的兄弟，打打鬧鬧，你再時不時的，罰幾個偷懶的兵勇，裝裝樣子。對方必有探子時刻觀察我們，必須裝得像。至於你犯的過錯，我罰你一百軍棍，下去後先領二十。等騙過了他們，非但你將功折罪，我免了你剩下的，還記你一大功。若有差池。。。”
    “屬下若這點小事還辦不好，辜負大人之所望。您也別說什麽了，我自己把腦袋掛在轅門，以儆效尤。末將領命！”
    “姚遠。你和布靜二人，帶六百千牛衛去押運菜果。把我的親兵也帶去給你們做保鏢。這事是我整個計劃的根本。若菜果準時能到，我三軍雄壯，必然戰無不勝。若你們出個岔子，哪怕隻遲了半月，就是一場浩劫，三軍被屠的慘劇。到時候，別說我翻臉不認人。所有人全體正法！我自己也陣前自刎，以謝天下！”
    “大人。若有半點差池，您就屠了我倆的滿門。”
    “蔣道禮。你務必緊張軍務。一切照舊，隻是盡量養好兵士。到時候聽我將令，依計而動。”
    “末將領命。”
    “謝梓堡。”
    “末將在。”
    “你的禦靈衛將是這次進攻敵軍的主力。從現在起，準備好所需一切軍備，隨時應對變化。”
    “屬下明白。五個月後，必然不叫大人失望。”
    “什麽五個月！三個月後，他們必來！如何信得他們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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