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薑叔？你們人呢？王先生來看你們了。”
    勁草紙場因為澄心堂的買賣，日子剛剛好了才百年時光，就遇上了這萬年難遇的大旱，一下子回到了當初艱苦的時候。
    “是朱琳啊。我正給大家做吃的呢。你怎麽有空回來啦？最近讀書忙嗎？”薑波清聽到朱琳的聲音，把手上的事交代給身邊的老兵，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昨日將軍府又給我送吃的了。本來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那麽多。想著還是趕緊給您送來。畢竟紙場人多，最近澄心堂的生意也淡。正好，王先生也來看看五萬。我們就一起來了。”
    “你自己夠用嗎？你一個人生活已經不容易了，還這樣時時刻刻惦記我們。真是。。。”薑波清說了沒兩句鼻子就發酸，“王先生，讓你見笑了。快請進。”
    “您就別擔心我啦。這的日子比起我在老家，靠著街坊四鄰救濟，要好不知道多少呢。對了，佩初去看裴秀才，還沒回來嗎？”
    “寫了封信回來，說留在那裏幫守約一段日子。他剛剛上任縣丞，人生地不熟的，又碰上這樣的大旱，更加要用心國事。哎，你看我們光顧著說閑話了，把王先生怠慢了。”
    “不妨事。你們聊。我就是來看看五萬和大家的。”
    “先生，您的衣食都還方便？這天災可不挑人。有什麽我們能幫上的，您一定開口。不要見外。”
    “你們能照顧五萬，已經是幫了我的大忙了。國子監裏有貧有富，家裏富庶的不用我們操心。像五萬這樣的窮孩子其實也不少。他性格開朗，又懂禮數，所以我才敢勞煩您收留他。我家裏那四個愣頭愣腦的，的確有些麻煩。不過，聽國子監新來的梁司業說，我們京兆府的大府尹莊神君，已經親自去外地采購食糧了。大家熬一熬，很快就會過去的。”
    “這事我知道。墨麟和琴月夫人都在外麵籌糧。神君大人好像有個什麽大計劃。更聽府裏的親衛說，上官夫人拿出了至少兩億玄金的體己錢。燕大叔也不煉丹了，現在整天在外麵給人免費治病送藥。反正他們一家是真心待人好。”
    “他們大將軍府裏的人好。難道我對你們不好嗎？看我給你們帶什麽來了。王老師，晚上我們一起打牙祭。”員五萬提著一隻燒鵝，兩瓶清酒邁著大步就往裏進。
    “五萬，你的玉佩呢？！”朱琳眼最尖，看他輕輕鬆鬆進來，平日裏總是誇口祖上功業，腰間那塊他自稱太古之寶的玉佩不見了。
    “身外之物，何足掛齒。我用它換來，百鬥米養士，一隻鵝肥己。更有兩瓶清酒，一醉忘卻俗愁。豈不是物盡其用，大快人心。”員五萬進門，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依禮對著薑波清和王方毅一拜。
    “你瘋啦？那是你家裏唯一留下的紀念物。”看到外間老兵們正在分他換來的糧食，朱琳急得聲音都變了。
    “也好。沒了也好。人生若被身外之物所羈，反而不美了。棄了累贅就沒了牽掛，得大於失。”王方毅也是灑脫。
    “老師知我。”
    員五萬原名員餘慶，自幼失親在伯父家長大。在當地有神童之稱，還被梁子房在巡視晉州期間誇獎過，可惜時運不濟，剛剛被舉為童子保送進國子監，伯父就離世了。還好人已經到了國子監，又被王方毅看中，甚至稱他有十萬年難得的天賦，留了下來並加以照顧。他也狂妄，索性改名員五萬，意思是自己沒王方毅說得那麽厲害，不過是五萬年出一個而已。
    “不行。你在哪裏當的玉佩？把當票給我。晚些一定想辦法，幫你贖回來。”朱琳從小吃苦過來，特別珍惜東西。
    “死當！他們說死當的話能多換些錢。不說這個了，你說說希夷神君有個什麽大計劃？說來我們聽聽，學學。有不懂的，老師也在，我們可以馬上請教。”
    “死當！？你怎麽就當了死當呢。哎。你這人。。。”朱琳還是不罷休，但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
    “朱琳。不用糾結。五萬如此灑脫，也是難得。對了，我也好奇大府尹有什麽計劃能救這千年之災。”
    “我是聽親兵們在傳，說是神君要上書天子—開軍糧穀倉賑災。”
    “什麽？！真的要開軍糧穀倉，才能賑災嘛？”天子李為善聽莊清雲這樣說，心中不定。
    “天子哥哥，你不信我。還能不信清雲？何況，連徐聖君也支持這樣做。你還怕什麽呢？”懷清在一旁幫腔。
    “其實不一定要真開。隻要你下定決心，我去說服孫司空和中書令和太常卿一起上書天尊。這事就成了一半了。等那些囤糧的大戶，知道了這個消息必然怕糧價大跌，手裏的糧食賣不出去，而爭先恐後拋售。如今這災，不救自解。”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借災囤糧發國難財？為什麽舅父隻說是天災，沒和我說還有人禍的事呢？”
    “囤糧做局的人都是高手。”莊清雲指了指懷清，“司空大人沒有證據，也不能和你說是人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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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莊清雲點名，懷清粉臉一紅，“我不是拿出一億和你一起去外地購糧，平抑物價了嘛。你還好意思說我。心疼死我了。那麽多錢，隻得了一個虛名。”
    “前幾日友謙和我說，坊間傳出一個善心的天女，救苦救難。我還以為是什麽謠傳呢。原來是你啊。”
    “還有道宗叔，他也賣了一洞禦賜的府邸，交給我一起籌款買糧。不過說真的，其實他出錢最多，不過名頭讓給我了而已。”懷清表麵上不在意的樣子，對莊清雲努了努嘴，心裏確實十分敬佩。
    “你們的錢，晚些國庫富足了，我定會還給你們。先不說這個了，我也要捐些。宮裏的支出也要減，還有平時不用的東西要賣掉些。我要和你們同甘共苦。”心潮澎湃的李為善聽說莊清雲和懷清等人如此奉獻，臉漲得通紅。
    “你省省。宮裏的支出裁剪些是對的。讓友謙幫你弄。還要報給天尊看。這是你的功勞。你的東西不能賣。宮裏的東西流散到民間，不合適。而且你賣東西必會引起閑言碎語，萬一有人趁此造謠生事怎麽辦？趕緊下決心，我們一起議一議如何上書天尊才是正題。”莊清雲的語氣就像兄長教訓幼弟一樣，看得懷清目瞪口呆。
    “嗯嗯。我聽你的。不用議了。我決定上書父皇天尊，開倉放糧，而且軍糧國庫一起放。起草表文的事，我來安排。隻要舅父同意，我們就一起去終南山麵聖。”李為善最喜歡莊清雲對自己這樣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
    從來沒見過一向軟弱的李為善如此果決，懷清一驚之下脫口而出，“我也要去。”
    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孫輔機了。如果莊清雲不去找他，政事堂和宗親一定會吵的不可開交。楚善登近日幾乎住進了太府寺就是證明。但是如果莊清雲主動去找他，請他一起上書天尊，無論他多讚成這個點子，哪怕這是他最大的利益所在，他都會為難莊清雲。
    因為現在的莊清雲已經隱隱成為可以左右天子李為善，甚至天尊李太宗的—第三極了。
    既然對坐而弈，那麽想從他那裏拿點什麽，多少總該付出點東西。這就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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