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鹿角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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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歆雖說愛財如命,但在照顧李之罔這一點上可以說不遺餘力,除了伺候起居外,等他能稍微走動些,還扶著他在鹿鳴縣裏轉悠、打發時間。
“你注意到沒,鹿鳴縣裏的人變多了,而且好多受恩惠者,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李之罔坐在店鋪外的階檻上,等著典歆出來的時候說道。
“喏,修好了。這酒可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少些喝,而且,你還得還我鏈沫,可不能總去買名貴的酒來品。”典歆先把葫蘆掛在李之罔腰上,又把他扶起來,才道,“誰知道呢,這受恩惠者就像禿鷲一樣,雖不為腐肉,但卻是比腐肉更加惡臭的名利,說不得是有什麽事發生了。”
“那等會兒去茶館坐坐,忙完正事之後。”
說著,二人往出縣城的方向走去。
正事便是將羅希僅存的屍骨安葬,她臨死之前拜托李之罔將她葬在山澗附近,如今既已僥幸活下來,怎麽也得做到才行。
或許是兔死狐悲的緣故,典歆在這件事上很是上心。在李之罔還躺著的時候,就去請算命先生在鹿鳴縣城外選了個風水寶地,訂購好棺材,還提前置辦好香燭紙錢等玩意兒。
典歆小腹雖被鄧羽捅傷,但比李之罔要好上太多,修養一陣便全好了,因此在將羅希的屍骨放進棺材裏後,堆土抬棺的活兒都是她在忙,李之罔隻負責燒紙錢。
“經過這次黑堡試煉,我倒是明白個事。”
“哦?說來聽聽。”典歆抹把額上的細汗,投來興趣的目光。
“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你覺得呢?”李之罔說起來,“在牛頭邪獸的時候,羅希想幫李擴取勝與我們作對,落到贖罪宮裏,自己孤苦伶仃,又與我結伴同行,朋友與敵人的身份變換不定,歸根結底都是為了活下來。”
“確實有些道理。”典歆邊往棺槨上鏟土,邊道,“不過這就顯得太自私自利了,我覺得,總還是有些人、有些事,能讓人忘卻利益。當然,我也沒遇到罷了。”
“是啊,想這些作甚,還不如想想明天吃什麽呢。”
典歆望過來,顯出一點遲疑,“明天,我就得走了。”
李之罔愣了一下,旋即一笑,“還真快,一下就在鹿鳴縣快待上四個月了。”
“是啊,這都八月份了。”典歆比劃著指頭道,“我得先去一趟鄧羽家,然後才能趕回栗山,四個月,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過年。”
“你把赤電騎走吧?”李之罔說道,“它腳程快,能省下不少時間。”
“這哪能行,你現在雖說騎不得,但日後總是用的上。”
“這不礙事。”李之罔擺擺手,“到時候我再買一匹便是,也算提前償還你一些鏈沫。”
典歆遂不再推辭,點點頭,“我會把它照顧好的,到時候你來還鏈沫我再還給你。”
二人邊聊邊做事,不一會兒就將羅希的墳陵置辦好,又在其墳前肅立陣,便回了縣城。
...
“我給你說啊,在這鹿鳴縣有兩座高山,一叫鹿鳴山,一叫夭柳山,皆有遠名。夭柳山情況不算太了解,隻聽說上麵棲息了隻萬年老妖,敢上去的人絕下不來,久而久之,無人敢入其內。這鹿鳴山嘛,便是有王朝飛龍將之稱的鹿角大將隱居其中,現在知道咱們師兄妹為何來到此處了吧?”
李之罔和典歆安葬好羅希後便順路拐去了茶館,本隻是打聽消息,現在還得加上為典歆送行這一意味。前頭的話便是二人飲茶間,聽著旁邊的兩師兄妹裏師兄對著其師妹說得。
其師妹在十五六歲,尚有些幼態,回道,“莫非是鹿角大將已經死了,師兄要帶我去撿寶?”
“念叨啥呢,別真讓鹿角大將聽見了。”師兄一個爆栗砸在他師妹頭上,低下聲音道,“鹿角大將何許人物,怎會往生碧沉湖,這次是鹿角大將要選徒弟,便叫鹿角試煉。”
“我...能行嗎?師兄你應該是不行的。”
“你和我半斤八兩,甚至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修為還比你高些呢,鹿角大將就算隻能從我們倆裏選也隻會選我。”
“哼!等回去之後,我就告訴師父,說你在外麵新認了個師父,看他老人家教不教訓你。”
李之罔沒再聽後麵拌嘴的內容,轉過頭來道,“看來又是一場試煉了,不過這次是選徒,典小姐怎麽說,留下來試試?”
“算了吧。”典歆擺擺手,沒太大的興趣,“黑堡試煉就把我嚇得不輕,再參加一次不說能不能活下來,皮總得掉三層,還是去賺錢得好。李公子你呢?”
“我嗎?”李之罔拿起茶杯飲下口,搖搖頭,“我應也是不參加了,看這陣仗再過段時間鹿角試煉就會開始,我的傷還沒養好呢,現在首要之急還是養傷。”
“也是,這鹿角試煉你就別想了,四個月過去還弱不禁風的,參加試煉不是白給人做踏腳石。”
隨後,二人又坐了陣,發覺大家都在談論這所謂的鹿角試煉,前頭還有些興趣,後麵便愈發覺著無聊,遂離開茶館。其間李之罔提議吃頓飯,算是給典歆餞行,但典歆一算,得由她來花這鏈沫,直接拒絕了,二人便回客棧吃了頓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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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都快送到縣城門了,能走得回去不?”典歆對李之罔的健康狀況投來擔憂。
“這點距離,不礙事。”李之罔擺擺手,“你救了我,送多遠都不算遠。”
典歆輕笑一聲,頗為受用,囑托道,“客棧的鏈沫我已經提前支付了三個月的,你安心養傷就行,這既算朋友的關懷,也是債主的要求,你可得記住咯,還清鏈沫前千萬不能死。”
“哈哈,我曉得,那為了我的健康著想,就送到這兒了。”
“日後再見啦。李公子。”
典歆拱手回禮,跳坐到赤電上,輕揮馬鞭,頓時便疾馳而出。
李之罔則一直駐足在原地,直到典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群山之間。
他雖說與典歆是萍水相逢,但連曆數番劫險,早已有出生入死之情,實際上已成了朋友,隻是如今世道倉皇,這一分別,再見與不見卻是難說得緊。
隨著典歆的離去,接下來李之罔的生活便簡單許多,也單調許多。為了更快地恢複身子,他開始在客棧旁不遠的空地上練劍,起初劍都拿不穩,往往舞上幾道便氣喘籲籲,但始終不放棄,幾乎從醒了便一直待在空地上,直到徹底天黑才打道回府。如此小一旬過去,他終於是能完整地舞一輪劍,身子也隨之好上許多,而且不時還有受恩惠者停下腳步,與他攀談,這讓他的眼界也不由開闊許多。
隨著鹿角試煉的即將到來,鹿鳴縣裏受恩惠者越來越多,客棧爆滿,茶館人湧,一時整個鹿鳴縣都顯得生機熠熠。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下,便有好事者將受恩惠者聚集起來,相互探討修煉心得。這等好事本不該輪到李之罔,但此前他練劍的時候認識了幾位年輕俊秀,剛好有些門路,便在其引薦下參加了好幾次論道會,不過他對修行沒有什麽心得,一直都沉默聽著,還不曾開口過。
“這位公子來了幾次,有些麵熟,還不曾拜會過呢。”
又一次論道會結束,李之罔剛想起身離開,卻有人攔住了去路。他抬眼看去,對方在三十來歲,皮膚白皙,額上插了枝雛菊,看起來有些輕佻。這人李之罔是知道的,乃是主辦論道會的申屠治的胞弟,申屠允,不能怠慢,故此站將起來,行禮道,“在下乃是中洲來的王治,見過允公子。”
申屠允兆天年——兆天年)輕慢地回了下禮,說道,“王公子可知我申屠兩兄弟為何舉行這論道會?”
“不知。在下尚...”
“便是為了廣結善緣,以使眾人修為精進。”申屠允一口打斷,自顧自道,“我聽朱熾他們說,王公子的劍術很是了得,這應不能作假吧。”
“在下所習劍術乃是秘傳,無法外傳,還請允公子見諒。”
“我們何會做這無良事,王公子過慮了。”申屠允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緩緩道,“便是今晚上有場宴席,想請王公子赴宴,若王公子有餘力,還請在席上表演番劍術,也好讓我等親眼一見。”
李之罔頓時就有些不快,覺得自己倍受侮辱,但出門在外,總不能一直強硬處事,便拱手道,“自然可以,還請允公子告訴在下時間與地址,定準時赴宴。”
“好,那等日暮時王公子便來...”
告辭申屠允後,李之罔便回了客棧,心情在自我調節下也有所好轉。此次出來,除了增進修為以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目的便是尋找能幫助齊暮的士族,而申屠士族作為南洲的老牌士族,與其他士族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番赴宴正是個結交其他士族子弟的好機會。
雖是這麽想著,但李之罔一趕到宴席,還是傻了眼,進而由衷地憤怒。
申屠允眨眨眼睛,頗為無辜地道,“莫非王公子不知道,若不是士族出身,是不能進這內堂的。來人啊,帶王公子去外堂就坐。”
李之罔麵色飛速轉變,咬咬牙,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出去歇息。”
離開的途中,其他士族俊秀發笑的聲音止不住地鑽進他耳朵裏,讓他又羞又怒,恨不得衝進去質問。
終究,還是忍下。
為了報複,李之罔對餐桌上的每一道菜肴都不放過,別人在結識套近乎,他則胡吃海喝,一副要把桌椅板凳都吃下去的蠻橫,使得旁邊本想與他搭話的人都退而遠之,隻當他是個野狐出身沒有教養。
李之罔才不在意,或者說,在意也沒辦法。旁人介紹自己,總是先提親族故地,再報上大名,便以典歆來說,她乃是栗山典氏出身,而李之罔直到現在除了知道自己姓李,其他什麽都不知道,甚至為了保命,有時候還得去姓王。
這份迷惘是常人所無法理解的,再加上今日又被以申屠氏為代表的士族所取笑,更是憋屈的不行,不暴飲暴食何能消解。
“誒,兄台,注意點形象唄。”
李之罔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帕子,先擦了擦嘴,才瞥眼過去,有些俊俏的不似男子,拿著柄竹扇,像是個公子哥。他把帕子扔在桌上,拱拱手,“心有鬱結,哥們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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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鬱結,說來聽聽?”
李之罔有些不悅,這人真是自來熟,別過頭去,“我看你儀表不俗,方才也不在這外堂,當是內堂的賓客,跟我這泥腿子湊什麽親戚。”
公子哥輕輕一笑,不以為忤,“便是見到兄台就有一見如故之感,莫非兄台沒有這種感覺?”
李之罔回看過去,仔細打量公子哥,卻絲毫沒印象,擺擺手,“莫要戲耍我了,我這兒還沒吃飽呢。”
“兄台有疾在身,莫要放任,小心不治更返,這酒啊,更不能沾。”
公子哥站將起來,略微一拱手,便往內堂裏走去,更可恨地是,他竟然把李之罔放在旁邊的方酒壺給一並拿走了,氣得他追也不是,罵也不是,狠跺一下腳,繼續狂吃起來。
不過也是怪了,公子哥一番話說完,他反而覺得沒之前吃得香,隻往肚子裏裝下幾口就丟下筷子,幹脆不再吃了。
就在這時,有位侍女從內堂走出來,叫著李之罔的名字。
他拎拎腰間劍,知道該自己上場了,答應一聲,便跟隨侍女進到內堂。
外堂和內堂最大的不同就是餐式不同,外頭是合餐的方式,大家夥兒圍坐在一個大桌子旁,上麵擺滿了酒菜,裏頭則是分餐的方式,有名有姓的青年俊秀按著暗地裏的士族地位分次坐下,麵前各擺一個小案子,放著酒食,一看就比外頭來得正經高貴。
李之罔稍稍打量在場眾人,注意到方才的公子哥就坐在申屠兩兄弟的下首,看來身份不低。他拱手下躬,緩緩道,“在下王治,來為諸公子舞劍。”
因為是埋著頭的,所以他並沒有看到那位公子哥在他報上名字時眼中精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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