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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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保保睡了有個一天一夜,直到李之罔將龍喚月送到姬月寒那兒之後數個時辰,他才堪堪醒轉。
    發生諸事李之罔自然不會隱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徐保保歪著眼珠,好奇道,“你果真見到了虞美人?”
    李之罔點點頭,“那能有假?若我騙你,我倆也不可能還待在神教裏,而且毫發無損。”
    “她長啥樣?”
    李之罔翻個白眼,沒想到徐保保在乎的竟然是這個,不耐道,“咱們現在處境不明,你在乎這個作甚?”
    “便是想知道知道,傳說她可是天仙般的人物,你是見過了,做兄弟的聽也聽不得。”
    李之罔有些無語,又覺著反正也沒什麽事,便道,“不用近看,隻遠觀,便覺得她優雅至極,世間塵垢不沾染分毫,她就像步步生蓮的水上仙子,我們則是陰暗水底的喘息生靈。她有六條手臂,但是並不怪異,反而會讓人有理所當然之感,似乎她就應該這樣。她穿著紫色的紗裙,坐姿端莊,聲音緩和且帶有溫度,沒有一絲絲的缺點,不是後天生長的巧合,反而像是某位神隻捏造的藝術品,一舉一動都帶著神性,不忍褻瀆。”
    “這麽美?”徐保保眼中泛出星星,“真想見見。”
    “有機會的。”李之罔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上杯茶,“咱們倆現在是秘衛了,總有機會見到,你多半也會有同樣的感受。”
    “秘衛,那是什麽玩意兒?”
    “我也不知道。”李之罔攤開手道,“送我過來那人說今天會來介紹情況,可這都黃昏了,也沒個動靜,多半是延期了。”
    “依我看,多半還是幫人打工。”徐保保下了床,搶過茶壺,灌上一大口水,慘呼道,“和你一道後,就總是勞碌命,我都快習慣了。”
    “這也能怪到我頭上?”李之罔吐槽一句,說道,“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了多久,虞美人答應了我,什麽時候想脫離神教都可以,又不會一輩子待在這兒。”
    “可我想自由自在的。”
    徐保保一句話,把李之罔噎個半死,幹脆不說話,回自己床上躺著。
    結果數日過去,還是沒有人來找他倆,似乎虞美人的安排並沒有得到遵守,他們倆成了神教可有可無的陰影。
    “這不會是對咱倆的懲罰吧?一輩子關在這兒。”
    李之罔聽著,回道,“這不能自由進出嗎?我昨日還去找了趟靈瓏,把我已經恢複的事告訴她。”
    “偶爾出去一趟倒是可以,但頻繁起來,總會被人注意到,我是不想冒這個險。”徐保保說上一句,走過來,盯上一會兒,問道,“你在幹嘛呢?”
    “額,這個呀,寫信呢。”
    “寫信?”徐保保來了興趣,坐到另一邊,“讓我猜猜,肯定是齊暮或者淵鯨裏的其中一個。”
    “那讓你失望了,都不是。”李之罔笑出聲來,“我是那種隻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倒是貶低我了。”
    徐保保奇道,“那還能是誰?莫非除了她倆,你還有情人?真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別瞎說哈。”李之罔沒抬頭,斟酌著信上字句道,“我在中洲待了有個六、七年,有一位姐姐,便是在給她寫信,隻是不知道她能否收到。”
    “說來聽聽?整日待著,無聊得緊。”
    這並非什麽隱秘,李之罔便邊寫信邊道,“我那姐姐叫蘇年錦,世代以運鏢為生,我去到中洲的天湘州時,機緣巧合下在她家住了下來,感情深厚,便認了義姐弟。年錦姐待我極好,有什麽都記著我,我也努力回報,幫忙運鏢。可事有否泰,盛極一時的蘇家慘遭滅門,隻有我與年錦姐逃到了她遠親所在的嶺南道柳葉州。”
    “那時我已決定了要到南洲來尋找姬兄足跡,本想著帶年錦姐一起走,但她卻執意報仇,不肯答應。為此,我倆許了一個約定,五年之後我會回去,而她會在柳葉城等我五年。”
    “那你們啥時候許的約定?”徐保保疑道,“我記得你到南洲已不止五年了吧?”
    “兆天年。”李之罔輕歎口氣,“五年之後的兆天年,我正與雲夢在地下世界艱難求生,哪能顧及得了這個。而今時間已流轉到兆天年,已快到兆天年,我才終於有空閑寫下封信來,真是命途多舛,難能料預。”
    “我說句實話,她興許已不在那處了。”徐保保壓低聲音道。
    “我自是知道,但不能不寫。”李之罔再歎口氣,惆悵道,“我與年錦姐雖未有血緣關係,但情比親姐弟,已近八年不能見她,總要寫一封信,不管能不能送到。況且,我現在的情況,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去,若姐姐還在等我,怎麽也要讓她知道我的打算。而且,我很擔心她,害怕她為了報仇不顧一切,雖然這封信終歸是晚了,但說不得有些作用。”
    隻是,早在兆天年,也就是李之罔離開中洲的一年後,蘇年錦便帶著占據到手的王家家業和王家家眷離開了柳葉城,跋山涉水去了哭山道的愷陰州。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打算遵守約定,她已將複仇化為了她餘生行動的內勁,雖不至於說徹底拋棄感情,但也不再是當初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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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這封信還是在日漸枯燥的生活中激起了一絲漣漪,雖輾轉多人,但最終還是來到了蘇年錦的手中。那時她已認為自己再不會為著虛無縹緲的掛懷憂愁,但滴落在信紙上的滾燙熱淚卻決絕地否決著這一點,進而促使了他二人的重逢。
    雖然那更加遙遠,已是在跨過兆天年的兆天年。
    唯故事不斷,離人愁事不歇。
    徐保保注意到除了正在寫的這封信外,還有一封押在下麵,問道,“怎麽,你還有個姐姐?”
    “不是。”李之罔擺手笑道,“這是給一個朋友寫的,我之前欠了她一些鏈沫,本來說讓我前幾年過去還,這不一直沒時間嗎?就尋思著順便寫封信,並附上一些鏈沫。”
    “你這朋友不錯。”徐保保沒頭沒腦來上這樣一句。
    “確實不錯,但我怎麽聽著不太對味?”
    “能把鏈沫借給你這種拿了就不還的人,肯定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徐保保揶揄道,“想我忙活這麽久的家當,數千鏈沫,到你手中隻聽了個響聲,就再沒後文了。”
    李之罔苦笑不已,沒想到對方還惦記著在焚晴墓場花掉的鏈沫,不想再提這個,轉而道,“你要不要也寫寫信,反正我們算是安定下來了。”
    “寫給誰?”徐保保納悶不已,“胖哥獨來獨往慣了,可沒你這麽多人情債事。”
    “你母親唄。你出來這麽久了,她肯定擔心得不得了,總要報個平安才是。”
    “這個...”徐保保少見地沒有反駁,坐下來,“我沒有做出什麽事,也沒有立下功業,沒有臉麵去叨擾母親。”
    “哪有這樣的說法?”李之罔止下手中動作,微眯住眼看向他,勸解道,“常言道,兒行千裏母擔憂,你就算不成事,隻要平平安安,她也會高興的。”
    “你不懂。”徐保保歎口氣,哀愁道,“我老娘不是我親娘,雖然她一直沒給我說這個,但我還是自己發現了,而我出來闖蕩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再者,我天賦不低,自幼便被安排修行荒泉神學院裏的某樣秘術,我這一出來,傳人頓失,學院裏肯定急得不行,若是一事無成地回去,還不知道要麵對多大的怒火。”
    “那你母親不愛你嗎?”
    “她對我很好,比親生的還好,但我不想讓她失望,等出人頭地了再聯係不遲。”徐保保站起身來,“算了,我去外頭透透氣,你自個兒忙活。”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肥貂卻也有這樣傷感憂愁之時。
    “別走。”李之罔跟著站起,按住他的肩膀,勸道,“母親是母親,神學院是神學院,再有寄托期待,也不及你的安全重要,在這點上,你總該信我。”
    徐保保埋下頭來,“可我連說什麽都不知道。難道說我一直渾渾度日,毫無所成?我的生活隻是隨著時間流轉的重複記事。”
    “那就寫這些。”李之罔鼓勵道,“對你來說枯燥,做母親的卻不會這樣想。你想想,在你小的時候,是不是經常纏著母親說學堂裏、夥伴裏發生的事。母親雖說早看慣了這些事,但不還是麵帶笑意聽你傾訴嗎?現在與那時一樣,你的任何事在母親聽來,都不會枯燥的,不要有壓力。”
    “溯命...我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些話來,我寫好吧。”
    李之罔翻個白眼,“搞得好像我啥都不懂一樣。”
    就在這時,敲門聲驟響。
    徐保保抹去若隱若現的淚水,指指門道,“應該是神教的人來了,我們先處理這個。”
    說罷,就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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