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堡
    雖說在離開前，王治就讓孫靳把男女老幼都動員起來，但一天的時間肯定不夠，等著隊伍回去，已是晌午，孫家堡門口堆滿了貨物，人們仍在忙活不停。
    孫靳看到隊伍回返，快跑上前，有些心悸道，“小哥，戰況如何？”
    “大勝，乞活軍全軍覆滅，我方無一損傷。”王治淡淡道，“再具體的事等饕饗兄過來了孫村長可去問他，現在還請答應我幾件事。”
    孫靳望向後方，見自己的人確實都在，心下安定，笑道，“小哥請說，能做的我一定不會推脫。”
    王治點點頭，隨即道，“大戰歸來，眾人皆是心疲，孫家堡的好漢自有去處可安，我們的人還請孫村長謀個住處，再請醫師看看；再者，乞活軍雖滅，但不可就此放鬆，還請孫村長派些人散出去，監視各處，謹防春風又生；最後一件事，我幾日沒有好好休息，現在是真累了，孫村長先給我張床吧。”
    “這些都好說。”沒發生擔憂的事，孫靳大為歡悅，笑道，“前兩件事我等會兒就去辦，這樣，我先帶小哥去休息。”
    帶著隊伍回來，王治確實精疲力盡，回身對龍應星和宋漪叮囑兩句，便隨著孫靳去休息。
    這一覺無比安適，自止風城之後再沒有這樣的睡眠，果然，人隻有在極度疲憊的前提下才能忘卻前事，暫時享受安眠。
    王治醒來後穿好衣裳，推開門，便瞅見一個小女孩在院子裏練劍，頓時來了精神，坐下觀摩。
    卻是在龍家村他沒見到一個人用劍，大家都使長手武器，演武堂的木劍純是個擺設，好不容見著跟他一樣用劍的，自然是要看看。
    “小哥，醒了？”
    過上一會兒，身後傳來孫靳的聲音。
    王治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米粥，輕啄一口，問道，“孫村長，這小孩是誰？”
    “你說啊麓，自然是我的小孩。”
    “幾歲了？”
    “過完年就滿九歲。”
    王治點點頭，“等到了龍家村，孫村長可答應讓她跟著我學？”
    “一直沒問，小哥在龍家村擔任什麽要務？”孫靳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反是問道。
    “現在是龍家村的教頭，帶過來的那些年輕人都是我的學生。我恰好精通一些劍術，孫村長的女兒在劍之一道上有些天賦，不忍埋沒了。”
    孫靳為之一凜，龍家村的那些人他都打量過，以為已是精銳，沒曾想竟還隻是學生，趕忙抬手喊道，“阿麓，過來。”
    孫麓聞言，收了劍式，小跑過來。因為是村長的女兒，比起同齡的孩子來說，她的臉很明顯要白上許多。
    “爹爹，叫我幹嘛呀？”
    孫靳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這位是你日後的師父了，來，快叫師父。”
    孫麓當即甜甜地叫了聲師父。
    “師父我擔當不起，叫我先生就行。”王治把米粥喝完，站起身來，“好了，你繼續去練劍吧，我有些事要與你父親說。”
    孫麓點點頭，就又跑開了。
    “我睡了多久？”
    “一日多，現在是小哥回來那天的第二天了。”
    王治點點頭，把土碗遞給孫靳，再問道，“大概還需要多久才能整備完畢。”
    “今日就可以了，但要出發，還是明天為好。”孫靳回罷，顯得有些猶豫，還是開口道，“有件事，想請教小哥，孫家堡要封死嗎？”
    王治顯得有些疑惑，猜測道，“孫村長是擔心有人鳩占鵲巢，或者以後有再回來的想法？”
    “都有”
    “孫家堡的地勢算不得好，就算被人占了，也無大礙，強行封死隻不過徒生事端。至於回來的想法，我勸孫村長不要有。如今乃是亂世，暫時看不清結束的跡象，而此片地界喚月姐實力最強，要想安穩存活，待在龍家村是最好的選擇。說句難聽的話，孫家堡如今狀況並不好，孫村長應該比我更為悉知。”
    孫靳的臉色難看起來，連續歎氣幾次，搖頭道，“之前為了爭村長的位置，村子裏亂打成一團，雖然是安定下來，但都明裏暗裏有些仇，這也導致大家夥兒戰意極低，而我甚至不能為此做些什麽，隻能眼看著局勢惡化下去。”
    “對啊，如果不能解，為何不換個地方呢，說不定有所轉機。”王治拍拍孫靳肩膀，笑道，“以後都是一家人，孫村長切勿再提回去的事，一絲都不要有。”
    王治現在是站在龍喚月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根本不能接受合並之後再行分家的事，上麵的話既是善勸也是警告。
    隨後他與孫靳再沒什麽好聊，問清龍饕饗所在便告辭離去。
    王治要找龍饕饗倒不是為了孫家堡遷徙一事，這是人家內事，沒有去管的必要和權限，隻需要等孫家堡把行囊收拾好，護送著走就行。找龍饕饗還是為了昨天的戰鬥。因為太過疲憊，他並不清楚演武堂學生具體的表現，而龍饕饗作為主帥，眼觀八方，演武堂學生表現如何最是清楚不過，問他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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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治與龍饕饗待了兩個時辰，將具體表現都記錄下來，便告辭離開，去找演武堂學生。
    作為演武堂學生的第一次戰鬥，各人表現都有不同，有人英勇，有人則顯得膽怯，但還好，沒有一個逃兵，能做到這個地步，王治已經滿意了。
    演武堂學生都待在孫家堡的一塊固定區域，因此王治沒有費太大的力氣就把所有人集合起來。
    按著在龍家村一樣，大家都席地而坐，王治則坐在正中。
    他環顧四方，將每人都看在眼中。雖然幾乎沒有人不帶傷，但其眼神中都帶著精光，果然，在經過生死之間的戰鬥後，學生們都蛻變了一番。他不由笑道，“諸位，很抱歉隔了兩天才過來，你們做得很好，作為你們的先生，我為你們而驕傲。”
    眾人都笑起來，更有甚者還吹起口哨，氣氛一下顯得十分歡快。
    “先生，我們沒做什麽，隻是把你平時教的展現出來，都是先生的功勞。”
    龍應星誠摯道。
    他的話得到了眾多學生的響應，好些人都大聲發言，與龍應星的意思大同小異。
    王治默默聽著，看眾人都不說話了，才擺手道，“確實是我教了你們，但將自身實力發揮出來的卻是你們，歸根結底，是你們自己值得，而不是我教得有多麽好，畢竟如果學生蠢笨，先生再努力也沒用，而你們已經證明了自己並不蠢笨。”
    這番話，又讓眾人笑起來。
    王治繼續說道，“勝利固然可喜，但卻須知道驕兵必敗的道理，我看你們中有不少人眼珠子都要往天上瞅了，這還隻是贏了一場，若是以後再贏，是誰都不放在眼中了？需知道，乞活軍隻是為了活下去的散兵遊勇，本身實力一般，僅仗著人多才有個名頭，而你們日夜訓練，與他們不可同日而語，勝了乃是當然，輸了才不應該，何需這麽沾沾自喜？”
    眾人這才明白王治過來並非隻為了喝彩，還有著敲打的心思，省得有人得意忘形、自命不凡。
    宋漪趕緊保證道，“先生，我一定管束好乙隊學生，不生自滿之心。”
    龍應星也是拍胸保證，與宋漪的話大差不差。
    王治見此，微微頷首，隨即道，“好了，我隻是提醒兩句，並沒有責罰你們的意思，你們這次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學生。我從饕饗兄那兒得知了整場戰鬥的起末與細節，以及你們的表現，其中尚有不足，趁著還有一日清閑，我便與你們講講，與之前一樣，有異議的盡可以發言。首先，是小隊分配的不足”
    翌日
    王治站在孫家堡大門前，往回看去，近千名孫家堡村民或推著木車、或坐在牛車上，他們的身邊是滿當當的行囊，不少人都回頭凝望自己祖先生活過、自己到今日也生活其中的屯堡，背井離鄉的酸楚不知不覺彌漫在空氣中。
    “希望龍家村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龍饕饗似有所感，忽然說道。
    王治看向他，不明白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龍饕饗解釋道，“在喚月繼任村長之位時，曾與三伯、五伯爆發過激烈的爭吵。兩位叔伯不信任喚月，想帶著龍家村遷徙到更偏僻的地方去，喚月則堅決不答應，我當時也站在她那一邊。”
    “如果有更安全的地方，確實應該離開。”
    “是這樣。”龍饕饗搖頭一笑，感歎道，“可是，若不是大禍臨頭，天底下沒有人會想著離開自己的家鄉，這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
    “是的”
    王治隻是附和，他沒有家鄉，沒有這樣的傷感。
    孫靳抱著孫麓走過來，問道，“兩位，人都到齊了，是不是該動身了？”
    “動身吧。”龍饕饗點點頭，隨後想到什麽，“王兄，你來發號施令吧。”
    王治笑笑，沒有多去講究裏麵的緣由，振臂呼道，“動身！去新家以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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