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故人又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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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內,年輕人欲言又止。
    桂花夫人笑問道:“是要與我說範峻茂的事?”
    寧遠點點頭。
    美婦明言道:“這件事,頭幾日範家就已經傳信給我,大致緣由,我也知曉,不怪你。”
    她忍不住歎息道:“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教了很多年啊,但就是教不會,得來一場問劍,遲早的事。”
    “何況這丫頭也沒死,活的好好的,或許沒了神格神性……還是好事?”
    “退一萬步講,即使她不被你問劍,以她的死強脾氣,將來也會遭遇大劫,你小子對她動手,尚且會留她一命,那麽旁人呢?”
    婦人輕聲道:“所以這麽一看,其實你對她,不僅沒仇,還是有恩情在裏麵。”
    寧遠還是有些欲言又止。
    桂夫人疑惑道:“寧小子?”
    猶豫片刻,寧遠神色認真,輕聲道:“桂姨,當年是小子錯了。”
    如果說,一路走來,兩世遊曆,做過的所有事之中,哪一件會讓寧遠想的最多,愧疚最多……
    那麽一定是當年的桂花島之行。
    為一己之私,陷害桂花島,差點讓一船乘客跟著陪葬。
    不管怎麽看,說破了天,都是如此,都是他一人之錯。
    桂夫人轉過頭去,望向窗外。
    沉默許久。
    她挽了挽發絲,回過頭來,同樣是認真口氣,點頭道:“好的,桂姨知道了。”
    美婦伸出一手,想要去摸男人的腦袋,隻是在中途停頓,想起這小子現在,已經不是個少年了。
    所以她的手掌,最後落在了青年肩頭。
    桂夫人笑道:“儒家有句話說得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往後不用再去芥蒂此事,桂姨早就不放心上了。”
    寧遠嗯了一聲。
    桂姨緩緩道:“當年的你,就像範家那個丫頭,意氣風發不是壞事,但對於對錯,還沒有多少見解。”
    “可惜範峻茂不如你,她是死性不改,而你卻能因為一件往事,潛藏心頭數年之久,最後在今天,與我說一聲抱歉。”
    婦人拍了拍他的肩頭,笑眯起眼,“嘖嘖,再也不是那個毛頭小子了,個子高了,長得俊了,
    年紀輕輕,就成了地仙劍修,不得了啊不得了,多好一後生啊。”
    寧遠不知該說啥,隻能撓撓頭,笑了笑。
    桂夫人卻沒打算放過他,隨意挽住他一條胳膊,湊上前來,笑問道:“寧小子,這幾年過去,有沒有找個道侶?”
    “沒有的話,你看我那弟子金粟怎麽樣?”
    “嗯,她有點配不上你,不過沒關係,你桂姨在老龍城待了這麽久,一年三次往返倒懸山,認識的仙子美人,比比皆是……”
    她忽然想起一事,一拍額頭。
    “對了,寧小子,之前快要抵達寶瓶洲時候,我在東海海域,碰見了一個姑娘,背著長劍,那身段,那容貌,我年輕的時候都有點比不上。”
    “那姑娘戴著一頂道冠,我見過,是那桐葉洲太平山一脈道士,修為在那龍門境圓滿,
    這妮子是個心大的,不到地仙修為,就敢一個人禦劍出門,橫跨東海,估計之前就遭遇過海獸襲擊,身上負了傷,
    我瞧著可憐,就捎了她一程,結果她不僅心大,還臉皮薄,說什麽兜裏沒錢,在島上待了三天,就趁黑走了。”
    就跟聊家常一樣,婦人拉著青衫年輕人,一頓閑聊。
    “也不知道這貌若天仙的姑娘,現在到哪了,有沒有找準方向,來我們這老龍城。”
    聽聞,寧遠臉色有些古怪。
    桂姨口中的這個太平山女冠,不會是某個八十六歲的老婆姨吧?
    老子就這麽令人流連忘返,值得一個享譽兩洲之地的劍仙胚子,一路追隨至此?
    不是寧遠臉皮厚,實在是根據桂夫人的描述,這個心大的姑娘,種種特征,都太像黃庭了。
    馬車走的不算快,抵達城門時,就已經日上三竿,沒有直接回範家,四人去往鋪子那邊。
    與桂姨聊完之後,範二金粟,都跟寧遠說了不少事。
    小胖子範二,嬉皮笑臉的,說這次跟隨桂花島遠行,是他第一次離開老龍城,一路見了不少大好風光。
    比如雨龍宗山門處的兩尊披甲神像,據說在遠古時代,就是負責行雲布雨的雨師。
    比如在臨近倒懸山時候,遠遠的,站在桂花島之巔,意外得見了一名海上劍修。
    那個劍修,境界深不可測,反正就連桂姨都看不出來。
    那會兒他正在追殺十幾頭海中大妖,從頭到尾,連劍都沒拔,隻是輕輕一彈指,就有萬千劍氣掠出。
    所到之處,海水東西分開,一頭頭世人眼中的地仙妖物,全數化作齏粉。
    高興之餘,也有遺憾。
    比如這一趟出遠門,在抵達倒懸山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機會去那劍氣長城看一眼。
    聽說那邊有好多劍仙呢。
    寧遠便讓他不要著急,反正桂花島現在也在你範二的名下,今年去不了劍氣長城,那就明年,後年,總有一天,肯定是能見到的。
    少女金粟,倒是沒有這麽多話,她隻是問了幾句,這兩年來,寧先生去了哪,現在境界到了什麽地步。
    這裏麵,有些是如實相告,有些寧遠就胡編亂造。
    金粟又問了問,寧先生會在老龍城待多久,在這期間,能不能抽空指點她幾手劍術。
    不白讓先生幫忙,少女笑吟吟的,說等到除夕那天,一定會好好打扮打扮,穿的喜氣洋洋的,給先生拜年。
    寧遠笑著點頭。
    內心卻在腹誹,你給我拜年,算什麽好處?根據禮儀,我不得給你塞紅包啊?
    合著左右都是我虧唄。
    一路說說笑笑,最後在正午時分,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口。
    早就知道有客將至,此時的糕點鋪子門外,幾人等待多時。
    四人剛下馬車,就有一個棉襖小姑娘,掙脫姐姐的手,撒丫子狂奔,離著一丈遠,飛撲而去。
    桂夫人眼疾手快,雙臂張開,將寧漁抱在懷裏。
    寧漁最初,就是桂花島最小的一個桂花小娘,後來被送到鋪子當了夥計。
    她與桂夫人極為親近,兩人的關係,好似母女。
    寒暄過後,眾人進了鋪子。
    寧漁掛在了桂夫人身上,不願下來,小嘴抹了蜜,嘰嘰喳喳的,說著小姑娘憋了很久的話。
    裴錢站在自己師父身邊,很有禮貌的跟人打招呼,而且這丫頭每次開口,都要帶上一句“我叫裴錢,是師父的開山大弟子”,把人樂得不行。
    桂枝搬來桌椅板凳,完事之後,去了灶房那邊,係上圍裙,開始準備一大桌子飯菜。
    阮秀也跟著去忙活。
    畢竟有這麽多人,就有這麽多張嘴。
    寧遠緊隨其後,跟著來到灶房。
    他與阮秀說了一件事。
    少女打量了他一眼,笑問道:“都不知道是不是她,你就這麽著急啊?”
    寧遠猶豫了一下,“畢竟算是好友,如果真是她,還是應該去看看,免得這婆娘毛毛躁躁的,出現什麽意外。”
    他咂了咂嘴,補充道:“秀秀,你我之間,從來是敞亮不能再敞亮,我心如何,一看便知。”
    奶秀呸了一聲。
    “得了吧,你那心境,三教祖師都看不清,我能瞧見啥?”
    “當年剛認識,你就算計我,後麵在劍氣長城,你還算計我,就是不知道到了現在,你還有沒有……”
    寧遠打斷道:“沒有。”
    少女哼哼兩聲。
    年輕人問道:“能去不?”
    奶秀眼珠子一轉,笑容狡黠。
    她湊到近前,當著男人的麵,兩手叉腰,挺了挺胸,問道:“我大不大?”
    寧遠嘴角一抽,點頭道:“大。”
    “那麽黃庭跟我比,誰大?”
    男人想都不帶想的,“你大,你最大,能把我夾死。”
    阮秀有些臉紅,咳嗽兩聲後,一隻手臂往下,微微撩起裙擺。
    她剛要問,寧遠趕忙擺擺手,先行回答道:“你長,你白,你腿更細,能玩一年,呃,不對不對,能玩千年萬年。”
    青裙少女滿意的點了點頭。
    “去吧,早去早回,把她帶回來之後,我再問你一遍。”
    寧遠抹了把臉,一名地仙劍修,對於這種事,破天荒的有些深感無力。
    在與前廳幾人告辭一聲後,一襲青衫離開鋪子,不走尋常道,禦劍向南。
    到了海上,青衫一分為三,散出陰陽兩身,一同尋找某人的蹤跡。
    並沒有耗費多久,半個時辰後,兩神歸一,寧遠在一處海域,遠遠瞧見了那個桂夫人口中“心大”的姑娘。
    猜的真沒錯。
    太平山女冠黃庭。
    此時的女子,盤坐在劍身之上,一邊禦劍而行,一邊閉目打坐。
    身上傷勢不少,麵容滿是憔悴,一襲好看衣裙,沾了不少血跡,新鮮的,不新鮮的,都有。
    慘兮兮的。
    一名龍門境劍修,放在山上,都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可這裏是東海。
    不走渡船,獨自一人橫跨數十萬裏海域,不死都是她命大了。
    但即使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寧遠也沒有如何心疼。
    一襲青衫,收斂氣息,懸在她頭頂上空,麵色陰沉。
    下一刻,身形猶如鬼魅,寧遠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背後,黃庭剛有警覺,就被人一手按住頭顱,當場掀翻。
    一襲紅衣,摔落東海。
    等到她重新浮上水麵,剛好就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見了他,黃庭撓了撓頭,訕訕一笑。
    “寧遠,好久不見啊。”
    一襲青衫麵無表情,手腕一翻,再次按住她的腦袋,再次給她掀翻。
    第二次“遊”上來後,黃庭盤腿懸在海麵,偏過頭,好似有些委屈,一聲不吭。
    寧遠微微低頭,俯視這個風塵仆仆的年輕姑娘,眉頭緊皺。
    “黃庭,你是不是有病?”
    ……
    ……
    大家好,打卡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