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真龍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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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個與陳平安,喝完那場有些年份的“老酒”後,寧遠就返回了住處這邊,不過還是老樣子,沒有和衣而睡。
男人甚至都不進屋子,摘下太白,就坐在院子裏那張石桌前。
靜坐了一會兒。
想了些事情,回過神後,寧遠瞥了眼桌麵,上麵刻有一張棋盤,便開始自己與自己對弈。
頂著風雪,下了一夜。
起初他是下圍棋的,不過在下了幾盤後,發現沒意思,便換了。
還是五子棋更適合他。
天微微亮,門外響起敲門聲,寧遠沒有起身,也沒回頭,知道來人是誰,想了想後,擺了兩下袖子。
大門自行打開,一行三人出現在門檻處。
打了個招呼,陳平安沒有急著進門,而是先扭過頭,再次叮囑了一句身後那名蟒服少年。
最後陳平安一人進了屋子,顧璨和他的那位貼身婢女,則是等候在門外,一左一右,像是兩尊門神。
陳平安與寧遠相對而坐,輕聲開口道:“寧哥兒,我這次帶他來,隻是與你打個照麵,走個過場,畢竟都在青峽島,
沒想過湊什麽近乎,要是你不太想看見他,我可以現在就讓他走。”
寧遠視線落在棋盤,隨口道:“來都來了。”
“擱門外杵著作甚?當我門神?境界低了點,長得也不夠凶狠,細皮嫩肉的,真做了門神,也嚇不走鬼物。”
陳平安剛轉過頭,麵朝大門處。
寧遠又笑眯眯道:“陳平安,你就這麽相信我?”
“真不怕到了那天,我會臨時反悔?”
陳平安沒有猶豫,點了點頭,“信的。”
“寧姑娘已經很好了,但是在她眼中,還有個比她更好的兄長,那麽這樣一看,寧大哥對我來說,肯定就是能無條件去信任的。”
毫無征兆的,青衫捏碎手中一枚棋子,語氣加重,“陳平安,以後在我麵前,不許再提寧姚,聽清楚了嗎?”
陳平安點頭如搗蒜。
寧遠忽然問了句十萬八千裏的話。
“陳平安,你信得過齊先生嗎?”
陳平安抬起頭,白衣少年擁有一雙極為清澈的雙眼。
盡在不言中。
寧遠擺擺手,“讓他倆進來吧,見了麵之後,就趕緊散夥,我今天還有事,需要外出一趟。”
陳平安便以心聲,對守在門外的兩人,言語了一句。
一雙好似金童玉女的少年少女,先後跨過門檻。
見了那個青衫男子,蟒服少年顯得很是拘謹,像模像樣的行了個儒家禮儀,“泥瓶巷顧璨,拜見寧劍仙。”
不是青峽島,而是泥瓶巷。
寧遠似笑非笑的看向陳平安,後者咳嗽兩聲,就當沒看見,盯著眼前的這盤五子棋。
寧遠也沒如何,轉頭望向顧璨,打量了幾眼。
陳平安嘴裏的小鼻涕蟲,來了書簡湖,入山修道後,個子竄的很快,配上一襲以蛟龍遺蛻製作而成的法袍,更顯得玉樹臨風。
僅看外在,好一個翩翩美少年,哪裏會是什麽殺人如麻的小魔頭。
寧遠微微點頭,沒說什麽,轉而看向顧璨身後的那名少女。
都不用施展望氣之術,他就能一眼看出,這個麵容姣好的妙齡少女,肯定就是那頭元嬰境蛟龍了。
凶名赫赫。
寧遠知道它的底細。
驪珠洞天的五大機緣之一,與秀秀手腕上盤踞的那條火龍,屬於是同出一脈,俱是真龍後裔。
但其實這兩個小東西,天生就有大道之爭。
畢竟是一火一水,從這點就看得出來。
也都是三千年前,那頭隕落真龍的後裔,之所以同出一脈,各自之間卻還伴隨有所謂的大道之爭……
很好理解,因為老黃曆上,曾有一句老話,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不是說說而已,能流傳下來,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昔年驪珠洞天的五大機緣,就是五條真龍後裔,金木水火土,阮秀得了火,陳平安送給顧璨的,則是水。
其餘三條四腳蛇,各有去處,而驪珠所化的那條“真龍轉身”,就是早年跟隨宋集薪的那個丫鬟,稚圭。
此時此刻,當寧遠看向她的時候,這頭擁有真龍血脈,在青峽島連截江真君都不放在眼裏的元嬰水蛟,居然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寧遠微微眯眼。
然後她就又退了三四步,差點就重新回到了門外,少女一雙金黃色的眼眸,瞳孔豎立,甚至雙肩都開始輕微顫抖。
好似老鼠見了貓。
顧璨一陣錯愕。
就連陳平安,都有些驚訝,不知具體緣由,一頭霧水。
世間妖物,多是暴戾脾性,在這其中,又以真龍為首,哪怕是後世那些血脈不純的蛟龍之屬,也是差不多的。
蛟龍極難馴服,按理來說,小泥鰍這種修道有成,已經躋身元嬰地仙的妖族,除了會懼怕與她簽訂契約的主人之外,是不會對旁人露出膽怯的。
顧璨轉過身,低聲嗬斥了一句。
破天荒的,小泥鰍對自己主人的話,充耳不聞,少女扒著門牆,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偶爾看寧遠一眼,又馬上轉移視線。
在她眼中,這個有些邋遢的青衫男人,一身劍氣充沛,每一道,殺意都極大,並且極為針對自己。
雖然寧遠並沒有做什麽。
寧遠對她問道:“叫什麽?”
少女縮了縮脖子,看向顧璨。
顧璨又看向陳平安。
陳平安搖頭笑道:“小泥鰍現在,其實還沒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頭兩天顧璨問過我,想讓我取一個,
不過後來我想了想,就把此事擱置了下來,今天領著她登門,也有這方麵意思。”
“我讀的書,還是少了點,當初給寧……給人送的那把劍,我就取了個很俗氣的名字。”
陳平安直接問道:“寧大哥,不如你給小泥鰍取一個?”
寧遠搖搖頭,“我從不念書。”
陳平安便說了一件事,說他當年到了劍氣長城,把劍送給那個姑娘之後,她一聽到劍的名字,當場就垮下了臉。
念叨了很久,反正就是不滿意,太俗氣了,一把背了百萬裏,千辛萬苦才送過來的長劍,居然沒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
居然叫什麽……降妖?
這件事,把當時的那個草鞋少年給傷心的不行,因為起初定下這個名字的時候,陳平安還開心了好久,覺得好聽極了。
看著這個仍舊不死心的陳平安,寧遠想了想,說道:“那好,我來給她取名,不過事先說好,我學問真不高,別抱太大希望。”
陳平安笑容滿麵。
顧璨則是有些神色難看。
小泥鰍跟了他這麽久,為何直到現在都還沒個名字?
很簡單,顧璨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盤算好了,以後小泥鰍的人身名字,一定要是陳平安來取。
臉色難看歸難看,不過顧璨倒是沒說什麽,板著一張臉,站在陳平安身後,內心則是開始盤算,不管寧遠最後取了個什麽名兒,好聽不好聽,以後不用就是了。
從顧璨進門之後,寧遠自始至終,都沒搭理過他。
一襲青衫不急不緩,將手中棋子落在棋盤,結成一排五星連珠,又看向站在門口的那個“柔弱”少女,認真的想了片刻。
最後寧遠說道:“就叫大泥鰍吧。”
“以前小,是小泥鰍,現在大了,境界高了,自然就要把那個小字摘了,方才顯得貼切。”
“這樣一來,以後在別人麵前自報名號的時候,也會更加有氣勢,唬的住人。”
除了寧遠自己,這間院落的其他三人,俱是愣在當場。
說完之後,一襲青衫已經自顧自起身,將太白背在身後,不去理會他們幾個,徑直出門。
快要跨過門檻,寧遠忽然扭過頭,看了小泥鰍一眼,後者頓時大驚失色,咽了口唾沫,眼神躲躲閃閃。
寧遠朝她笑了笑。
與此同時,有一道心聲,落入陳平安心湖,“陳平安,保下一個顧璨還不夠,還想要得寸進尺,留住一頭小畜生?”
“怕不怕,這兩個等到最後,你一個都保不住?甚至連你自己都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