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何以報之英瓊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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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走的有些失魂落魄。
    轉身之後,偷偷瞥了那個姑娘一眼,見對方在看自己這邊,急忙又撇過頭去,僵硬的邁開腳步,身形漸行漸遠。
    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五歲那年。
    不過並不在泥瓶巷,唯一相同的,就是同樣是冬天,當年那個孩子,在娘親走後的第二年,餓的使不上勁,就帶上背簍,想著進山看看。
    希冀著能找點藥草,賣給楊家藥鋪換點散碎銀子,一顆銅錢拆成兩瓣花,興許就能熬過那個冬天了。
    可走到龍須河才發現,大雪已經封山,就連河麵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
    沒法子,原路返回。
    也就在返回途中,他故意繞了遠路,去了福祿街那邊,貼著一處人家的牆根,也沒做什麽,就隻是站在那兒。
    聽煙火氣,聞飯菜香。
    可是越聞越餓,後麵走的時候,那戶人家的門開了。
    當然不是請他進去吃飯。
    幾個家丁走了出來,合力抬著一隻大木桶,走到一處角落,往外倒那泔水。
    泔水也挺香的。
    等人走後,孩子緊了緊背簍,從陰影中走出,一步一步,站在了那些泔水前,而後又蹲下身。
    看了很久。
    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做,離開了。
    走過福祿街,過了鐵鎖井,又去了騎龍巷,桃葉巷……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天,好像全世界都在與他作對,以往小鎮上那些名聲很好的大富人家,個個都是緊閉大門。
    就是沒有人給他開門。
    連打更的都在街道消失了。
    走完了小鎮,小平安無處可去,就隻能回家。
    然後在回家路上,那個黑炭似的幹瘦孩子,趁著月黑風高,就偷了某戶人家的幾棵蔬菜,回到泥瓶巷的時候,兩腳發軟,大汗淋漓。
    當時的孩子,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那是野菜,不是旁人種的,挖幾顆野菜而已,就跟上山采藥一樣。
    可陳平安後來知道,那片田地,是有主人的。
    為什麽知道?
    因為第二天出門,經過的時候,有個婦人就站在那兒,雙手叉腰,罵天罵地,當時在婦人身旁,還有個長得唇紅齒白的同齡人。
    那個孩子,在一眾圍觀之人裏,直接就找到了他,死死盯著,但是一言不發。
    陳平安不敢承認,看了一會兒就走了,當做無事發生。
    爹娘走後,小鎮裏,罵他什麽的都有,泥腿子,五月初五出生的災星,賤種……等等。
    但就是沒人罵他是小偷。
    那幾顆“野菜”,難吃的要死,也是因為這個,吃完沒多久,他就鬧了肚子,原本剛有點氣力,又全都使了出去。
    也是那天晚上,餓的睡不著的他,沿著泥瓶巷走了很多個來回,最後顧璨的娘親,提著一盞燈,推開門,照亮了那個孩子的世界。
    在這之前,陳平安小時候,兩次披麻戴孝,為爹娘送行,不算長的隊伍裏,都有那個年輕女子的身影。
    所以不管她最後變成了什麽樣子。
    就算天塌了下來。
    她與顧璨,都不能死在他的麵前。
    青峽島渡口,陳平安晃晃悠悠的走著,腦袋低垂,想著這些陳年舊事,猶如走馬觀花。
    不知何時,一名黑衣女子來到他身旁。
    兩人間隔有些距離,約莫一丈左右。
    “陳平安,好久不見。”
    白衣少年僵硬的抬起頭。
    這次重逢,這還是寧姑娘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比起以前,她的變化不大,卻也不小。
    個子高了一點,背著一把他沒見過的長劍,身上穿的那件黑衣,陳平安記得很清楚,是來自於他的家鄉。
    還是寧大哥給她購置的,量身定做,隻是穿了好幾年,有些稍許褪色,外加寧姚的個頭竄了上去,就不太合身了。
    陳平安回過神,咧開嘴角,點頭道:“寧姑娘,好久不見。”
    寧姚沒有很冷漠,但也不會有多熱情,少女轉頭看了眼渡口那邊的兄長,隨後說道:“陳平安,一道走走?”
    少年重重點頭。
    一襲黑衣,上前幾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些許,幾乎快到了肩並肩的程度。
    風雪中,緩緩而行。
    陳平安也看了身後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寧姑娘,你兄長那邊……”
    寧姚說道:“就是我兄長讓我來找你的。”
    “有些事,總要有個說法。”
    少年點點頭。
    半晌沒說話。
    寧姚冷不丁問道:“陳平安,你還喜歡我嗎?”
    這種話,按理來說,本不應該女子來說,可寧姚就是說了出來,但她好像……並不是為了一個答案。
    少女語氣平淡。
    陳平安低著頭,看不見表情,久久無言,不知在想些什麽。
    寧姚隻好又問了一遍。
    少年雙肩微微顫抖,最後還是抬起頭,一如當年泥瓶巷的他,笑容燦爛,點頭道:“當然!陳平安一直很喜歡寧姚!”
    “其實當年在泥瓶巷,寧姑娘問我有沒有喜歡你的時候,我撒謊了,其實是喜歡的,隻是沒有很多。”
    “但是後來,當我站在家鄉小鎮,眺望那些禦劍南下的仙人時候,我就很喜歡寧姑娘了。”
    寧姚淡淡問道:“為什麽?”
    興許是說了出來,就有了膽氣,陳平安也不再猶豫,笑道:“因為那撥隊伍裏,在這麽多的禦劍仙人裏麵,有且隻有寧姑娘,調轉了劍尖,與我這個泥腿子告了別啊。”
    “最初認識寧姑娘的時候,隻是覺得這個女子很好看,僅此而已,後來她幫我一起對付那頭搬山猿老畜生,我就挺喜歡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寧姑娘是神仙了,而我就隻是個泥腿子,有些話,不敢說。”
    “直到寧姑娘走之前,居然還故意折返找上我,與我道了個別,我就感覺寧姑娘,與別的外鄉人不太一樣。”
    “很多人罵我,但是寧姚不會嫌棄我。”
    陳平安腳步放緩,寧姚跟著放緩,前者繼續說道:“其實當年在青牛背分別,我就想告訴你,我陳平安喜歡你了,隻是你走得急,寧大哥又在身旁,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此之後,傷心難過了好幾天,經常會罵自己,為什麽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
    既然知道寧姑娘是神仙,分別之後,這輩子就沒機會見麵了,為什麽還不敢表明心意?”
    “是知道寧姚不會答應自己?”
    “但是陳平安,你隻是表明心意而已,又不是別的,那個姑娘答不答應,又能怎樣呢?有很大所謂嗎?”
    “早年娘親還在的時候,不是摟著你,跟你說過當年的爹爹,是怎麽個不要臉,才把娘親娶進門的嗎?”
    寧姚輕聲問道:“然後呢?”
    陳平安眼神忽然明亮起來,笑道:“然後沒過多久,我就帶著幾個孩子,離開了家鄉,護送他們去大隋求學。”
    “這一路上,不怎麽太平,剛走出幾十裏地,就碰上了兩頭蛇妖,後麵還撞了個嫁衣女鬼,不過好在有驚無險,都過去了。”
    “遇見了阿良,送別了阿良,第一次遠遊,我見到了不一樣的天地,雖然大多與我無關,長生橋也沒修好,但已經躋身了武道第三境。”
    “我開始有了點野心,偶爾會去想想,要是將來到了武道的八九境,甚至更高,是不是也能禦風遠遊,
    那樣我就可以去劍氣長城了。”
    陳平安撓撓頭,“但是我的資質,不太好,腦子也不行,八九不離十,那些想法,也隻能是想法而已了。”
    “可我很快又見到了曙光。”
    少年眼神奕奕,忍不住笑出聲,“從大隋返回家鄉後,我去見了楊家鋪子的那個老人,在他那邊,臨危受命,要為一個姑娘,南下送劍。”
    “我喜歡那個姑娘啊,當然不會拒絕,甚至當時我連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了,楊爺爺就讓我準備準備,很快就要走。”
    “正巧那個時候,落魄山來了一個光腳老人,我還不太清楚他的跟腳,他就說讓我跟著他練拳。”
    “一想到去倒懸山的路上,有好幾個千山萬水,我就有些惶恐,所以也沒多問,便跟著他練拳了。”
    陳平安嗬了口氣,補充道:“崔老爺子的喂拳,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每次我都被打的骨斷筋折,隻是每當想起我還要南下送劍,就半點不疼了。”
    “今日苦,明日福,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武道拔高了,第二次出遠門,膽量也會更大,把握就越多。”
    陳平安就這麽說著他的一路走來。
    不得不說,很是精彩。
    去過了黃庭國,新山崖書院,梳水國,彩衣國,走龍道,老龍城,乘坐了桂花島,見了蛟龍溝,雨龍宗,倒懸山,最後到了劍氣長城。
    最後兩人在春庭府止步。
    寧姚問道:“陳平安,我記得當時在劍氣長城,你跟我說過這些的。”
    陳平安一個勁搖頭,不知為何,就這麽一會兒,淚水已經糊滿了少年的臉頰,他悲戚道:“寧姑娘,我知道,你是來與我道別的。”
    “所以有些話,即使已經說過一次,但我還是想說,可能在今天過後,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能讓寧姚多看我一眼了。”
    他胡亂抹了把臉,竭力擺開一個笑容,說道:“同樣是道別,就當這一次,是彌補了我當年的遺憾。”
    “寧姚,我喜歡你啊,以前是,現在還是。”
    寧姚深吸一口氣,或許是被這一幕感染,少女也有些不是滋味,死死咬牙,顫聲問道:“陳平安,為什麽對我兄長起殺心?”
    陳平安隻是一味搖頭。
    事已至此,說與不說,要不要把真相公之於眾,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寧姚仰起臉,左右擺弄了幾下,稍稍鎮定心神,輕聲道:“陳平安,我與你一樣,爹娘都走得早,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你好一些,有一個兄長。”
    “也隻有這一個兄長了。”
    “你可以分親疏,護著你的身邊人,那我寧姚呢?”
    “我就不行了?”
    陳平安搖搖頭,“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不是我的親人,才是親人,別人的,同樣也是。”
    “寧姑娘,是我錯了,你要如何,都可以。”
    寧姚漠然道:“我兄長都沒殺你,我這個做小妹的,就更加不會了,何況這件事,找你之前,我哥就叮囑過我。”
    “在這世上,我會無條件去相信,去聽從的,就隻有兄長了,所以我也不會拿你如何。”
    停頓片刻。
    寧姚說道:“可是陳平安,從今往後,你我就一筆勾銷了。”
    陳平安緩緩轉頭。
    眼前的這個姑娘,記憶之中,眉如遠山,好看得不能再好看,可是此時此刻,那雙極具靈氣的眸子,滿是寒意。
    寧姚自顧自說道:“我承認,以往的我,對你是有些好感的,這沒什麽,畢竟經曆了不少事,我又不是什麽鐵血無情的女子。”
    “但是陳平安,你給我上了一課,既然你能分親疏,去做出這樣的一個選擇,那我寧姚也可以。”
    “我選擇我的兄長,對於這個結果,你應該早就知道,畢竟當年在劍氣長城,臨行前,我就說過。”
    “那把我的壓裙刀,代表我清白的本命之物,在我兄長手上,你說你喜歡我,沒問題,
    這天底下,哪個男子喜歡我寧姚,都可以的,我也管不著,但想要我答應,就得取回這把刀。”
    寧姚又道:“即使摘取兄長的這個頭銜,我寧姚,也會是這個選擇,隻有這個選擇。”
    “你陳平安為我做了不少事,我很感激,但是我家兄長,他做的,隻會更多,他的前世,就連死前的最後一刻,都還在為我鋪路。”
    少女眼眶泛紅,就連聲線都開始顫抖,一字一句道:“說是兄長,其實他的歲數,與我一般大,不過就是早我一步,離開娘親的肚子而已。”
    “你陳平安可以有必須保護的人,換成我寧姚,同樣也有,在這件事上,其他都要靠邊,沒得商量。”
    說到這,寧姚抬手一招。
    有一把走過千山萬水的長劍,橫亙在兩人身前,傾斜插入地麵。
    這把劍,有個很俗氣的名字,叫斬妖。
    亦是草鞋少年當年南下,背後所背之劍,要送到一個姑娘手中。
    寧姚閉上雙眼,緩緩道:“陳平安,斬妖還你,你我之間的恩怨,我認為是兩清了,要是你覺得我還欠你什麽,現在就說個清清楚楚。”
    “當下能還的,我肯定還,不能還的,等我回了劍氣長城,再帶給你,神仙錢,法寶仙兵,都可以。”
    陳平安渾身直哆嗦,竭力伸出手掌,撫摸那把長劍的劍身,痛苦搖頭,“寧姑娘,你不欠我什麽。”
    “當年陸道長送你登門,我並沒有做太多,何況在你幫我對付搬山猿過後,就兩清了,後續我去劍氣長城給你送劍,也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一個男子,不是他為某個女子做了很多的事情,女子便一定要喜歡他的,世上沒有這種道理。”
    沒來由的,寧姚怒道:“陳平安,為什麽要變成現在的陳平安?!”
    “陳平安,你知不知道,其實當年在驪珠洞天,我家兄長,就在我這邊,說了很多次你的好話?”
    “你又知不知道,其實我家兄長,一直很看好你?甚至還對我說過,要不是你的長生橋斷了,那年他就把劍氣十八停都傳給你了?”
    “你更不知道,我哥對於我以後的婚姻大事,從來不會有什麽刻板規矩,他唯一要求的,隻是那個做我寧姚道侶的男子,能好好待我就可。”
    “無論他是什麽出身,是劍仙也好,是市井百姓也罷,都沒關係,你以為他一直看不起你?”
    陳平安愣在當場。
    寧姚已經轉身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她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最後低聲說了一句話。
    “陳平安,再見。”
    陳平安抬起頭,無聲而哭。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
    這是他離開家鄉,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哭,好似回到了五歲那年的寒冷冬天,重新變成了那個站在泥瓶巷的枯瘦孩子。
    嘎吱一聲。
    某個時刻,春庭府大門,被人推開。
    一名婦人出現在視線之內,手提一盞精致炭籠,借著昏黃燈光,能依稀看見她的模樣。
    一如當年。
    極似娘親。
    ……
    池水城。
    高樓頂層,那座金色雷池內,依舊端坐著一個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
    看著那幅山水畫卷,崔東山麵無表情。
    事實上,在先前劍靈南下書簡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崔東山就已經發現了她。
    但他什麽也沒做。
    沒有阻攔,沒有現身,從頭到尾,哪怕雙方打得頭破血流,崔東山都隻是作壁上觀。
    到現在他才知道,老王八蛋說的,問心局的最後一關,最難一關,到底是什麽。
    誅心。
    還不隻是誅一人之心。
    一個都別想好過,全都要結結實實的挨上一刀,撐過去,可能不至於柳暗花明,至少達成了一個相對最好的結果。
    陳平安的神性,自此沉寂,再也無法抬頭,真正做了人,卸下了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
    寧遠的人性,無限放大,純粹如神又非神,也終於接過了齊靜春的那個擔子,想甩都甩不掉。
    老劍條成了太白劍靈,換了新主,以後追隨的時間長了,會不會產生改變,不得而知。
    寧姚自此封心。
    相對於前麵幾個,寧姚可能是最好的一個,雖未出劍,卻已斬斷情絲,這對她以後的修道練劍,好處極大。
    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最後顧璨的命,到底是誰來動手。
    是陳平安報完了恩,選擇大義滅親,親手了解自己的半個弟弟,還是寧遠來遞劍,做那斬妖除魔之事?
    繃了許久,到底是沒忍住,崔東山後仰身體,靠著椅背,滿臉淚水,輕聲呢喃道:“願先生心境,四季如春……”
    ……
    書簡湖。
    天幕那條從別處天下延伸過來的青道軌跡,始終沒有閉合,在眾多劍仙之前,還多出了一位儒家聖賢。
    雙方貌似在商談什麽。
    而青峽島渡口這邊,寧遠獨自喝了一場很久的酒。
    直到風雪驟停,男人才站起身,將未完酒水收入方寸物,太白背在身後,震散一身酒意。
    寧遠抬起雙手,捋了幾下長發,又摸了摸自己多日沒刮的胡茬子,咂了咂嘴。
    邋裏邋遢的,跟鄭大風一樣,難怪小妹之前見自己,眼神有些嫌棄。
    他便又蹲在岸邊,並指作劍,借著天邊那抹魚肚白逸散下來的光亮,開始刮起了胡子。
    認認真真,動作仔細。
    完事之後,以湖作鏡。
    男人驀然一笑。
    寧姚都生的那麽好看,我這個做兄長的,又豈會差到哪去?
    起身轉身,寧遠走上一條去往春庭府的路,半道上,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順手捏了個雪球,藏在袖中,打算待會兒送給寧姚。
    記憶裏。
    小時候的劍氣長城,很少下雪,而寧府的那個小女孩,又很喜歡雪,所以兩人的老爹,每年在倒懸山下雪之際,都會托人帶幾個大雪球回來。
    可是爹娘走後,就沒人做這件小事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當年的小寧遠,就會時不時跑去北邊城池,問看大門的一位劍仙,倒懸山有沒有下雪。
    如果下雪了,孩子就會小心翼翼的,掏出幾顆雪花錢,遞給對方,懇求他能幫忙,去那邊挖點回來。
    那位劍仙,雖然心有意動,但卻不敢冒犯規矩,擅自離開劍氣長城,便婉拒了。
    最後是阿良冒了出來,接過孩子手上的雪花錢,聲稱包在他的身上,區區小事,不在話下。
    以雪花買雪花。
    帶是帶回來了,結果阿良這廝,居然把臨近倒懸山的一座冰山,都給直接搬到了劍氣長城。
    然後那個孩子,就欠了阿良好多的神仙錢,往後的幾年,一直在幫他偷酒,反正被抓住了,年紀小,也沒人揍他。
    寧遠嗬了口氣,雙手攏袖。
    就是不知道,現在的寧姚,長大之後,練劍之後的她,還會不會喜歡這些不值錢的小物件。
    男人忽然四下張望了一眼。
    這裏是書簡湖,是青峽島,可不是劍氣長城,陳平安因為顧璨的緣故,可以把這兒當成家。
    那自己和小姚呢?
    嗯,看來去往神秀山,要提上日程了。
    寧遠望了眼東邊。
    天光大亮,風雪隱退,等到化雪之後,人間就好似換上了新顏。
    既然計劃趕不上變化,那麽有些事,也可以提前做了。
    比如白日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