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孩子們與蛛母都安排穩妥，小織娘看了一眼洞口方向，又回望蛛母一眼，低聲道：“那我……要跟著她們一起走嗎？”
    葉語閑點了點頭：“去吧，照顧那些孩子。你既然說了喜歡他們，就得負起責任。”
    宮媽媽頷首，道：“我帶著她，一起學著怎麽喂飯、換衣裳，能教多少教多少。”
    葉語閑應了一聲，不再多言。
    安排完畢，他轉身回到領域中，幾人早已候在燒烤攤旁等候。葉語閑走到爐前，抬手觸碰嵌在架頂的“無之時鍾”。
    法寶微微發出一聲“哢噠”，指針倒轉，領域內空間瞬間輕微一顫。天地色變。下一息，眾人連同燒烤攤、桌椅、炭火，一同回到了葉府後院。天色未晚，庭中竹影婆娑，一切如常，仿佛那場跨越一年的旅途隻是一個中午的夢。
    就在他們落地的瞬間，葉語閑耳邊響起係統提示：師門試煉：完成。
    葉語閑挑了挑眉，輕輕“嘖”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解。“沒有獎勵嗎？”
    小狐正蹲在攤邊拿簽子戳炭火，聽見這話，抬頭笑著道：“葉老板，好像很失落？”
    “當然失落。”葉語閑攤攤手，“我冒雪跑回去，把一年前的自己從洞裏救出來，連一口糖都不給，是不是過分了點？”
    一旁的小林正抱著偃甲殘件整理，她頭也不抬地接話：“其實這種試煉任務，本來就不一定有獎勵的。我上次突破，從初級偃師升到中級，也叫‘師門試煉’，做的是闖機關陣。獎勵……是師父給我講了半個月的中級心法。”
    “講心法？”
    “嗯，就是技巧指點”小林語氣如常，“你可能是已經都學會了吧，也就不需要被你的師父指點心法，或者跟師父對練什麽的。”
    “……這麽說來，倒也說得通。” 葉語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來我不是虧了，而是早薅完羊毛了。”
    幾人正散著勁兒說笑，他忽然起身走向領域邊緣，抬手打開了私人倉庫。
    一枚印著鎖符的機關盒在他掌中彈出，他打開那盒子，看見裏麵躺著的雪蓮，潔白如初，藥香清淡。
    “既然任務完成，那這雪蓮……該能用了。”他說著，幹脆地將雪蓮摘出，一口吞下。
    清涼藥意入口即化，氣息如泉水般流入丹田，又沿著四肢百骸緩緩擴散。
    他閉了閉眼，站了片刻，然後又睜開眼，臉上神色如常，甚至還皺了皺眉。
    “……額，好像沒什麽變化。”
    眾人看他表情，小狐憋笑，小雪則道：“可能是藥力太柔了？”
    “也可能是……吉田大人本身已經很強大了，這個藥效並沒有那麽有用？”杏子半調侃半認真地說。
    而葉語閑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枚“千年雪蓮”，原本便是用來輔助修行突破的神物，它的真正功效，是在極其微妙處，打通一絲體質瓶頸，或者延緩舊傷影響，而非爆發式提升。如果放在其他地方，這個藥或許象征著允許修煉更好的心法，或者是開啟新的修煉方式。
    他摸了摸胸口，輕聲歎氣：“……算了，不去研究了，反正沒什麽副作用就是了，就當做是吃了些補藥好了。”
    說完，他也笑了笑。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節。
    金陵街頭燈火通明，各坊掛燈、彩棚對謎，市井裏一派年節尾聲的熱鬧氣氛。
    葉家後院倒是清淨，院中並沒有張燈結彩，隻有香菱讓人係了幾串紅燈籠，掛在廊簷下隨風輕晃。
    葉語閑照例沒有出門湊熱鬧，隻在院中散步時，偶爾聽到遠處傳來的鼓樂聲，才抬頭望了望天色。
    “年節也差不多該收了。”他說。
    小狐坐在石凳上嗑著糖蓮子，嘴裏含糊應了一聲：“葉老板今年真是一個燈會都沒去看。”
    “看多了。”他輕描淡寫地回了句，“燈謎總歸是那幾種變法，我還是更關心麥子什麽時候熟。”
    話雖無趣，卻也不假。
    元宵過後，年就算徹底過去了，金陵城也開始重新進入運轉。
    正值開春，田間一派繁忙，冬日裏試種的那一批如今歸倉，大獲豐收。這一次，葉語閑沒多說什麽，隻是順理成章地請來了那位當初失算的宋家小兒子——宋應星，帶他一同前往自家的育種地。不過接下來的故事，該如何展開，那就是後話了。
    再過幾日，便是葉語閑啟程回京述職的日子了。 他算了算，北京那頭的宅邸其實不算大，這次幹脆精簡隨行，隻帶小狐、小雪、杏子、愛姬，當然還有那隻理所當然要跟著走的硯台台。
    來回一趟，加上在朝堂上當麵述職、整理事務，大約要花去四個月時間。 不過他並不擔心金陵這邊——今年糧倉富足，稅賦和財報早在開春便已如實上報，地方事務足夠四個月的自運行。
    三月初，一行人便輕裝整備，踏上了北上的官道。
    春風正暖，官道上柳絲拂麵，馬蹄聲踢踏作響。
    從金陵北上，一行人先沿長江東段走水路，船行時江麵開闊，江水波光粼粼，偶爾還能看到江麵上的漁船撒網、商船穿梭。過了鎮江、揚州之後，便棄船上岸，踏上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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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向北，路過淮安、徐州，平原開闊，地勢漸漸幹燥起來。沿途村莊間炊煙嫋嫋，田間可見農人耕作、春犁翻土的忙碌景象。偶爾經過集鎮，街市上茶肆酒館聲喧，攤販叫賣，帶著南北交融的熱鬧氣息。
    過了徐州，官道北段就顯得粗糲許多，路麵不如南方平整，路邊偶爾還能見到從北方趕來的大商隊、皮貨馬隊。路上漸漸有了黃土的味道，風中帶著粗幹的北風味。
    再往前，便是大河天塹——黃河。站在岸邊望去，河水洶湧奔騰，寬闊得讓人心頭發緊。北岸的渡口處，渡船桅杆林立，岸邊栓著的渡馬嘯聲陣陣。對岸，那就是入中原、進北地的門戶了。
    一路走來，葉語閑幾人雖有舟車辛勞，但見著這江河大地、南北風貌，心中都有幾分感慨。硯台台窩在馬背上，尾巴一甩一甩，望著北岸的黃河，不由低聲笑道：“這可真是一條了不得的水呀。”
    葉語閑看了看那奔騰的大河，微微一笑：“是啊，南糧北馬，天下心脈，都係在這水上。”
    夜幕低垂，黃河岸邊風聲獵獵，遠處渡口的燈火在水麵上搖曳著光影。
    一行人就在河邊稍作停駐，葉語閑從隨身倉庫中取出帳篷、炭爐、食物，幾人分工熟練地搭起一處小小的野營地。硯台台蹲在炭火旁懶洋洋地舔著爪子，杏子與愛姬輪流守夜，小雪在整理明早過河所需的令牌和路引。小狐則抱著膝坐在火堆邊，望著翻騰的河水，眼神中閃著一點點躍動的光。
    夜裏風涼，幾人有說有笑，倒也算愜意。葉語閑喝了一盞熱茶，抬頭望向北岸，心中盤算著接下來入京的時間與路線。
    第二天一早，天邊微亮，一行人便收拾妥當，趕到渡口準備過河。
    誰知剛走到渡口，就聽見幾聲張狂的笑聲。
    “喲，這不是南邊來的葉大人嗎？怎麽，野營一夜，沒被北地的風吹倒啊？”
    說話的是一個錦衣青年，去年在南邊曾與葉語閑起過一場摩擦，當時因各自有隨行人馬，誰也奈何不了誰。如今北地重遇，對方顯然還有些想挑釁的意思，臉上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然而話音剛落下半句，隻見葉語閑不緊不慢地抬手，從腰間摸出一塊沉穩厚重的官牌，正麵鎏金“大學士”三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錦衣青年眼角一抽，臉上的笑僵在半空，整個人瞬間噎住。
    “當、當朝大學士……”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發幹的顫音。
    葉語閑微微一笑，拂了拂袖子：“惹不起吧？”
    錦衣青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於低下頭，幹笑著拱手：“在下有眼無珠，大學士大人恕罪，恕罪。”
    他話音未落，隨行的人已連忙上前拉走他，片刻間消失在人群裏。
    葉語閑看著這一幕，笑著搖搖頭：“嘖，走吧，趕路。”
    小狐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杏子、愛姬則一臉習慣，小雪平靜地提著行李，一行人登上渡船，隨黃河水光北去。
    過了黃河，入了河北地界，北地的風吹得格外硬，空氣中夾雜著幹草、黃土的氣息，遠比南方濕潤溫婉的江南空氣來得粗糲直接。
    河北這一路，地勢開闊，北臨燕山，南接黃河，東西則橫跨著渤海與太行山的過渡帶。沿途可見大片平原與低緩丘陵，土地雖不如江南肥沃，卻是兵家必爭、商道要地。
    可一路北行，葉語閑與眾人卻見到了不少荒地。破敗的屋簷、半塌的圍牆、殘存的城垣，沿官道時不時便映入眼簾，令人忍不住皺眉。
    小狐看著路邊一處斷牆，忍不住嘀咕：“這裏，怎麽好像比南邊破了太多……”
    葉語閑策馬走在前頭，回過頭笑了笑：“正常。”
    “這裏，距離土木堡，也不過才過去不到兩年時間。”他說著，視線掃過遠處的田埂上，一位老農正背著耙子緩慢走過。遠方的地頭已經有人在播種，盡管田邊房舍殘破，但土地並未荒廢。
    “你們要知道，百廢待興的地方，不是看還有多少殘垣斷壁。”他語氣平和而冷靜，“真正的荒蕪，是連人都不在、連地都不翻、連狗叫都聽不見。”
    他目光投向遠處黃土飛揚的官道：“這裏能見到修補過的房屋、重起的炊煙、重新踩出的田埂——就說明，已經算不錯了。”
    小雪默默點頭，杏子與愛姬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硯台台從馬鞍上探出腦袋，尾巴一甩一甩：“葉小子，說得好聽，可你心裏八成已經盤算著又要把這些破地折騰一遍了吧？”
    葉語閑笑而不答，策馬輕踢馬腹，催著隊伍繼續向前。風卷著塵土，吹向遠處模糊的京城輪廓。
    一路北行，雖然沒有高鐵，但說起來，路線其實和後世的高鐵差不多：沿著南北主幹線穿越河北，從西南方向入京。
    隻是古代的路途哪有動車高鐵那麽利落？高鐵一站一個，頂多一兩個小時；可葉語閑這一行人，靠的卻是馬蹄和車轍，曉行夜宿、避雨尋宿，整整走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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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下來，雖未遇上什麽大風大浪，卻也被春風沙塵、崎嶇官道、各地關卡折騰得疲憊不堪。等到終於踏上京畿地界、遙望城樓高懸，已是四月初了。
    城門外春風卷起柳絮，遠遠能看見進城的商隊與各路行人絡繹不絕，官道兩側的楊柳新芽微微顫著，像是在笑著迎接來自南方的客人。
    葉語閑勒住馬，眯眼看了看那座城：“——四個月時間，夠我把京城這攤子事捋一捋了。”
    一旁的小狐揉了揉手臂，嘀咕著：“這路程，真是跑一回就不想跑第二回……”
    杏子和愛姬抿唇一笑，小雪提著行李站在隊伍後方，眉眼裏透著隱隱的安定。
    而硯台台跳到葉語閑肩頭，眯眼道：“小葉子，你可真能折騰——好好一趟旅程，生生走出練馬的感覺來了。”
    葉語閑失笑，拍了拍它的腦袋：“走吧，進城。”
    進了京城，穿過喧囂熱鬧的大街，往西南一隅行去，葉語閑的宅邸安靜地坐落在巷子深處。
    雖說是獨棟四合院，占地也不算小，可比起金陵那座豪氣衝天、亭台樓閣、前後大園的府邸，這地方就顯得寒酸許多了。院牆斑駁，磚瓦略顯舊色，門前連個石獅都沒有，隻掛著一塊低調的門牌。
    硯台台跳下馬，甩了甩尾巴，坐在台階上感慨：“終於又回來了。”它原本就住在這裏，對這院落熟得很。
    小狐抱著行李打量了一圈，忍不住撇撇嘴：“葉老板之前也沒那麽財大氣粗啊……”她才從金陵大莊園過來，見慣了雕梁畫棟，一時間有點落差感。
    杏子和愛姬卻笑著搖頭：“能和吉田大人住在一起，就不錯了。”小雪沒說話，隻默默把東西提進了屋裏，動作熟練而細致。
    葉語閑笑笑，拍了拍門框：“行了，別嫌棄，屋子是小了點，不過湊合湊合，四個月而已。”
    說著，他轉身看了一眼天空。京城的春風帶著些黃沙味，吹得門口的燈籠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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