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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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大人見裴賈終於上道,心中暗喜,遂以桃報李,溫言安撫
“裴兄無需憂心,吾皇以仁德著稱,四海皆聞,此案終有緩刑之望”
“吾等行事,須為陛下預留餘地。”
裴賈聞言,本就死寂的心似乎又複蘇了一拍。
“裴賈謝劉兄教誨,即刻草擬公文呈送陛下。”
裴賈深深一揖,便在巡撫大人含笑的目光中狼狽的出了衙署。
……
少頃,巡撫大人回到庭院,將與裴賈之事向等候的官員們說明,並吩咐道:“各位先回吧,上書之事暫且押後。”
“中丞大人,難道便讓裴賈逍遙法外?”
劉巡撫輕輕提起茶杯品了一口,望著高成不禁失笑道:“不過是暫緩而已,該準備的仍需進行,務必保密。”
“待結案文書下來,再行上書不遲。”
“中丞大人英明!”
“大人真乃高瞻遠矚!”
“大人高見!”
……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嗯?有何喜事?”
唐師爺拱手笑道:“大人此次力排眾議,成功破獲謀逆大案,老朽自當恭喜。”
“老狐狸。”
“對了,這幾日你去通知陳牧一聲,讓他有所準備。”
“老朽代陳牧,謝過大人愛護。”
……
唐師爺離去後,陳牧便坐不住金鑾殿了。
他單手托腮,在屋內不住的徘徊
青兒小心翼翼跟隨其後,生怕他不小心再傷及另一臂。
“青兒,去對麵布行買兩尺上等鬆江棉布,就是做中衣的料子。”
青兒雖不明所以,但仍領命而去。
不久,青兒帶回棉布。
陳牧支開青兒,將棉布鋪展桌上,
沉思片刻毅然咬破右手食指,以血作墨,以指為筆肆意揮灑。
可惜陳牧忽視了一件事
毛筆需蘸墨,指筆亦是如此,寫著寫著沒墨了……
陳牧隻得狠心再次咬破手指。
“夭壽了……”
青兒回來時隻見公子癱軟在椅子上,滿臉蒼白,就剩一個完好的胳膊卻是血跡斑斑
嚇得姑娘緊緊抱住陳牧的手臂,淚如泉湧
“少爺,您這是怎麽了?都怪青兒無用,讓您受苦了。”
陳牧心中雖感無奈,卻也湧起一絲暖意
“這丫鬟買得值,知道心疼人了,隻是似乎略顯愚鈍。”
他放緩了語調,安慰道:“別擔心,沒事的去那邊取藥來,為我敷上便好。”
青兒一時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慌亂地跑去藥箱拿藥,那模樣仿佛比她自己受傷還要慌張幾分。
陳牧敷完藥後,又轉頭安慰了那小姑娘一番。
待血跡完全幹涸,變黑後,帶好自己寫的血書,直奔巡撫衙門大牢。
這兩個月多來,陳牧前往巡撫衙門的次數,甚至超過了在任的官員們。
這些時日他廣結善緣,慷慨解囊,整個巡撫衙門無人不識。
加之眾人皆知他已成為巡撫大人的心腹,誰敢輕易阻攔他?
因此,陳牧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大牢。
牢頭自然也認識陳牧,兩人曾一同暢飲花酒,可謂同道中人。
陳牧一到,牢頭立刻滿臉堆笑地打趣
“喲,陳公子,來看望佳人了?”
陳牧會心一笑,悄無聲息地將二兩銀子塞給牢頭,同時搖頭歎道:“劉兄笑話了,看我這模樣,有心卻無力啊。”
劉牢頭接過銀子,笑容更加親切,低聲說道:“陳公子放心,我早已吩咐下人,大牢裏無人敢侵犯那女子,保證她毫發無傷。”
“多謝劉兄,我想單獨與她談談,不知方便否?”
劉牢頭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再次低聲關切道:“兄弟,你這傷能行麽嗎?需不需要我派兩個獄卒幫忙?”
陳牧:“……”
……
透過囚室的木柵欄,陳牧凝視著熟睡的少女,心中湧起一絲笑意,輕聲呼喚道:“萱兒,醒醒。”
“萱兒,我來看你了。”
李萱兒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看到是陳牧,想都沒想便撲了上來。
“陳牧!你這個狗賊!還我父親命來!”
這女子仿佛瘋狂了一般,抓住柵欄猛烈搖晃,仿佛要將它拽斷過來生吃了他。
陳牧輕輕一閃,躲過了李萱兒的攻擊。
看著她原本修飾精致的指甲,如今卻布滿汙泥,不禁感慨萬千。
“萱兒,好久不見,你受苦了。”
“狗賊!畜生!陳牧,你不得好死!”
陳牧並不理會李萱兒的咒罵,自顧自地說道:“萱兒,我今日來此,有兩件事情要告訴你”
“第一件事,伯父的案子已經審結,判決已經上報朝廷,算算日子近日便有結果。你不想知道判決如何嗎?”
李萱兒並未回應,隻是繼續瘋狂地謾罵和撞擊柵欄。
陳牧毫不懷疑,若非柵欄阻隔,這女子定會將他生吞活剝。
“伯父作為主犯開棺戮屍,示眾七日,夷三族”
“至於你們母女嘛,朝廷開恩留你們性命,隻是送入教坊司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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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恩浩蕩呀”
“對了,有一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的那個情郎劉章,日前因受刑不過,已經先行一步去了,誒,你別難過”
“啊啊啊啊啊!”
李萱兒的尖叫聲在大牢中回蕩,無休止的謾罵和哭泣幾乎要把整個大牢頂棚都掀開。
陳牧並未阻止也不再刺激她,隻是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少女,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不見絲毫怒氣。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陳牧望著已經無力哭泣的李萱兒輕笑不已
“萱兒別急,還有第二件事情要告訴你。你看,這是伯父的遺書,當日他交給我,希望我轉交給你外公盧尚書。”
說著,陳牧從懷中取出那封血書,輕輕揚了揚。
“現在,我將它交給你,這是伯父翻案的證據,可要保管好哦”
李萱兒雙眼赤紅,死死盯著陳牧
“你會如此好心?”
陳牧緩緩坐下,隔著柵欄與李萱兒對視,漸漸陷入了沉思。
“萱兒,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輸在哪裏”
“我有舉人功名,儀表也算不凡,家父與李伯父又是共患難的摯友,為何竟然比不過一個紈絝子弟?”
李萱兒無力地坐在地上,望著眼前的男子,發出一陣淒厲的嘲笑。
“你?你有什麽資格和劉章哥哥相比?”
“他雖無舉人功名,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豈是你所能比的,更何況劉章哥哥始終對我一心一意,而你呢?”
“你睡夢中呢喃的月兒是誰?”
“你這狗賊不過是想借姻親為仕途做跳板罷了,對我何曾有過半點真心?”
姑娘牙齒緊咬,憤恨之情溢於言表。
“更何況你竟敢對我下藥,若非劉家哥哥相救,恐怕你這惡賊的陰謀就要得逞了。”
陳牧雙眉緊蹙沉默良久,待李萱兒怒火稍歇,他才緩緩開口澄清:“信或不信,那藥非我所為,而是你所說的劉家哥哥之計。”
“而你,竟然與劉章聯手對我痛下殺手,若非我福大命大,早已埋骨亂葬崗。”
“李萱兒,我陳牧不遠千裏從濟南而來,隻為踐約迎娶你入門,你若另有所愛退親便是,何須對我下此毒手?”
李萱兒一聲慘笑,宛如夜鬼哭嚎
“陳牧啊陳牧,事到如今,你還在做戲給誰看?你我之間的事,天知地知,你縱然能隱瞞一時,又能隱瞞一世嗎?”
陳牧深吸口氣,苦笑連連:“罷了,事已至此,追究過往已無意義。”
“收好吧這是你父親的血書。”
李萱兒緊握手中的白布,見其上血跡斑斑,淚水奪眶而出。
這都是父親的血呀!
陳牧的聲音仿佛從遠方飄來。
“萱兒,你外公倒了,你外公的老師也已亡故,這封血書是伯父翻案的最後一絲希望,至於我為何交給你,你自幼聰慧,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不妨猜上一猜?”
說罷,陳牧放聲大笑,轉身離去。
李萱兒強忍悲痛,展開血書,隻見一片血紅,字跡斑斑,盡是鮮血寫成。
“爹啊!”
李萱兒抱緊血書,痛哭失聲,心如刀絞一般。
許久哭聲漸止,她這才將血書仔細疊好藏入懷中。
想想又覺得不妥,她果斷解開外衣,脫下貼身肚兜,用牙齒輕輕撕開一小口,將血書一點一點塞入,穿好衣服後,靜坐地上神色迷茫。
往事如閃電般劃過腦海,最終定格在陳牧微笑的麵龐。
“畜生,不是人!”
李萱兒想到陳牧所言那可怕的場景,頓時萬念俱灰。
自己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若淪落到教坊司那等地步,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裏李萱兒輕輕解下腰帶,係在通風窗的鐵柵之上, 身軀微微顫抖,低聲呢喃:“父親,女兒前來尋您了。”
不料剛欲伸頭,肘部不經意間觸碰到胸前的血書,立時麵色驟變。
她終於領悟了陳牧話語中暗藏的玄機!
“陳牧,你這賊子,心如蛇蠍,竟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悲鳴在牢獄中久久回蕩,聲聲不息。
……
此時,陳牧已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回到了客棧。
他不是沒想過趁此機會將李萱兒就地正法。
隻是他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時候等待的過程更可怕!
褲子一脫一穿,李萱兒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可讓她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深淵,其中帶來的複仇快意,又豈是肉體歡愉所能比擬的。
他交付給李萱兒的血書,正是出於讓她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這與他暗中花錢,確保李萱兒在牢中不受侵犯的舉動,本質上也正是如此
給予她希望!
因為隻有懷抱希望,她才能堅持下去!
否則,以李家的門風,她必然會以死保清白。
但陳牧絕不允許她輕易赴死!
現在,她手中有了所謂的血書,在清白必然不保的時候,將成了她今後人生的唯一希望。
她會抱著這個希望,在絕望的深淵中不住的徘徊。
而這份希望,卻是虛構的!
真正的血書已被銷毀,李萱兒所持的,是陳牧精心偽造的贗品,連上麵的指紋都是他自己的。
陳牧躺在床上,心中暗想,假如有一天,有人拿著這份血書來狀告自己,那會是怎樣一番戲劇性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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