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景運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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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少爺”
    “外麵下雪了,我們堆雪人好不好?”
    “青兒,昨日剛堆過了”
    ……
    “少爺,少爺”
    “我去街上給您買了最愛的蜜餞果子,您嚐嚐”
    “嗯,好好你放那吧”
    “誒,你不用喂”
    “嗯,嗯,好吃”
    ……
    “少爺,少爺”
    “過年啦,您寫副對聯唄”
    “我看隔壁魏叔家都貼上了,人家還有窗花呢 ”
    “青兒,咱家是居喪期間,沒有對聯,也沒有窗花”
    ……
    “少爺,少爺”
    “為什麽你們要吃餃子啊,糕點多好啊,嗯,好吃”
    “少爺,少爺……”
    “閉嘴,不想吃出去,餃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陳牧放下碗筷,怒視著這個小丫鬟。
    此時陳牧回到濟南已經一個多月了
    李衝示眾後,陳牧便收斂了他的屍身,作別的蘇州府眾人。
    趁著運河還未封凍,一路回到了濟南府。
    在安葬好李衝後,他便帶著青兒回到了城中宅子閉門讀書。
    他父祖已逝,家中早已沒有了他人。
    曾經陳父走南闖北倒是攢下不少銀錢,可惜到最後留給陳牧的,除了這個二進宅子,也就剩下城外二十畝薄田了。
    自早到晚,就是這一主一仆二人生活。
    白天青兒打掃做飯,陳牧用心讀書。
    晚上青兒也睡在陳牧房內,一如當初在蘇州客棧中一樣。
    其實雖然陳宅不大,小丫鬟也有自己的房間。
    隻是初來乍到加上年紀尚小,獨自住了兩晚便嚇的夜夜啼哭不止。
    沒奈何之下,陳牧隻能讓她晚上搬到了自己臥房。
    本來還想著小丫鬟不同意就算了,沒想到陳牧剛一提出,小丫頭的腦袋就都快點出殘影了。
    漸漸的二人的關係變得有了些許不同。
    丫鬟不太像丫鬟,少爺也不太像少爺了。
    就如此過了月餘,轉眼便是除夕。
    “快點吃,一會帶你去放鞭炮”
    “謝謝少爺,少爺最好了”
    炮竹聲聲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在漫天的煙火和青兒的嬌笑聲中,大明景運四年,到了!
    ……
    “陳兄,久違啦”
    男子手拎禮盒,滿臉笑意而來。
    陳牧趕緊放下書本,起身迎候
    “錢兄,一年不見,風采依舊,來裏邊請”
    此人名叫錢幕,兩人幼年相識。
    同為濟南府舉人,又一同名落孫山,可謂真正的難兄難弟。
    自去年會試後,兩人便在未見過。
    誰知這剛正月初三,居然攜禮而來。
    陳牧一見,自是喜不自勝。
    兩人屋裏落座,陳牧便一聲呼喚:“青兒上茶”
    嫋嫋婷婷的青兒款款而來,又輕輕而去。
    不光帶走了手上的茶盤,也帶走了錢幕的眼睛。
    “陳兄,這位是?”
    “這是青兒,我在蘇州時找的貼身丫鬟”
    丫鬟歸丫鬟,加了貼身這意味便深長了。
    錢幕當即收回目光,滿臉遺憾的歎息不已。
    “可惜,可惜啊”
    “有何可惜之有?”
    “如此鮮花插在你這坨身上,豈不可惜?”
    陳牧大怒,這廝竟將自己比作牛糞了?
    “來姓錢的,今天和爺爺大戰三百合”
    “怕你不成,青兒,是青兒吧,上酒”
    屋外的青兒無奈的搖搖頭,學著陳牧的樣子歎了口氣,便去拿酒。
    這樣的事,她早已習慣了,到濟南一個月的時間,林林總總的各色人物紛至遝來,最後總是會殺到酒桌上……
    青兒抱起酒壇,好奇心大起,輕輕在壇口摸了一點放入口中,不由得辣的直嘬舌頭。
    “怪事,怎麽這的人都喜歡喝這個?”
    “少爺也真是的,傷還沒好,喝什麽酒呀”
    ……
    酒桌上二人推杯換盞,酒到杯就幹。
    青兒精心準備的幾份熏肉熟食幾乎未動筷子。
    “少爺,您嚐嚐這個,這可是翠茗軒的”
    青兒見兩人這麽喝,著實擔心自己家少爺這身子骨,便趁著倒酒的間隙,給陳牧碗裏狠狠的劃拉了一碗肉食。
    這一幕令錢幕豔羨不已,不由得開口問道:“青兒,不知你家中可有姐妹?”
    青兒不明所以,看看憋笑的自家少爺,直覺上準沒好事,一低頭羞答答的走了。
    看著青兒的背影,錢幕喃喃自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陳兄好福氣啊”
    陳牧舉杯一飲而盡,搖頭苦笑不已。
    “不瞞錢兄,我也不知怎麽會如此”
    “當初青兒剛到我這的時候,看起來瘦小枯幹也就八九歲的年紀,五兩銀子我都覺得虧了”
    “哪想到這才不到數月光景,便如此了”
    這次陳牧說的可是實話!
    當初青兒被買來的時候,瘦骨嶙峋渾身是傷。
    那時候你說幾個月後他能出落的亭亭玉立仿若畫中人,陳牧會覺得你瘋了。
    “啪”
    錢幕紅著眼睛將一塊玉佩拍在桌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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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玉佩價值紋銀五百兩,把青兒讓我吧”
    “滾,絕無可能”
    窗口偷聽的青兒不由的轉驚為喜,抿嘴而去。
    錢幕遺憾的收起玉佩,不過嘴上可不饒人。
    “真不知好歹,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現在你想換本公子也不換了”
    “以後拿它去換個名門貴女,我老錢將來就是錢老啦”
    陳牧笑罵道:“真是沒出息,真正的強者要那些名門貴女,倒貼玉佩前來”
    錢幕猶如醍醐灌頂一般,高舉大指讚道
    “陳兄高”
    “錢兄硬”
    “兩個憨貨,其蠢如驢!”
    兩人憤怒望去,就見一人身著青衣手持折扇款款而來。
    倒是風姿俊朗,儀表非凡。
    “狗日的孫桐,你罵誰呢”
    “穿的斯文禽獸一般,揍他”
    二人上前兵分兩路,一攻左一攻右
    一會左攻右,一會右攻左。
    片刻間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就變成了村口孫老二。
    “誒呀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呀!”
    一陣嬉鬧過後,幾人回到桌上,就聽孫侗還是不停念叨:“有辱斯文,豈有此理……”
    聽得二人捧腹大笑。
    錢幕止住笑聲好奇問道:“孫兄,你不在京城備考,何時回的濟南啊”
    見說了正題,孫桐也不在念叨,陳牧也止住笑聲坐正了身子,側耳傾聽。
    這個孫桐同樣也是濟南舉人,與二人多年交情。
    去年會試後,便留在京城準備三年後的再次大考。
    不想竟今日來此。
    孫桐整理了一下衣服坐直了身子
    “三日前回來的,正月二十是祖父七十大壽,在外的族人都回來共同慶祝,這次來這也是給陳兄送請帖的”
    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兩份請帖,一份交給陳牧,一份遞給錢幕。
    “正好你倆都在,省的我再跑一趟了”
    說完順手拿起桌上酒杯吧唧一口,眼前頓時一亮。
    “嗯,好酒啊”
    錢幕上前一把奪回自己的酒杯,怒道:“喝自己的去,青兒,給這貨拿個酒杯”
    青兒嫋嫋而來,輕輕而去,同樣帶走了孫桐的眼睛。
    “陳兄,這是令妹吧”
    陳牧對上孫桐期待的目光,不由得一陣頭疼,怎麽一個個的都如同色中餓鬼一般?
    我結交的這都是什麽人哪!
    “那是我的貼身丫鬟青兒,別問,概不轉贈,多少錢也不賣”
    孫桐滿臉失望的看了看幾乎是同樣表情的錢幕,不約而同搖頭歎道:“可惜呦,一朵鮮花……”
    “滾”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孫錢二人把臂離去,前往醉紅樓欲解相思之苦。
    本來陳牧也想去的,最近幾個月著實素的厲害。
    隻是奈何自己曾對外宣稱要為李衝服喪三月,未免落人口實,隻能滿臉遺憾的回到房內。
    陳牧回屋見到青兒便打趣道:“青兒,你現在可也算的上是一半的千金小姐了”
    青兒不解:“為何啊?”
    “方才可是有人出五百兩要買你去過的,被你家少爺直接給否了,可不就是一半千金嘛”
    “少爺討厭”
    青兒羞紅了臉蛋,一轉身便開始收拾桌子。
    待收拾完將去未去之時,轉頭對陳牧輕聲道:“青兒是少爺的丫鬟,別說一半千金,就是真千金,青兒也不換”
    陳牧看著青兒離去的背影,一股發自內心的笑意漸漸的爬上了臉龐。
    “小丫頭”
    陳牧無法看透未來,此時的他還不知,與青兒在老宅的倆月,是他此後近二十年中僅有的安寧歲月
    沒有背叛,沒有提防,沒有算計,沒有朝廷爭鬥,沒有爾虞我詐
    隻有一個青年和一名少女的漸漸靠近
    隻有讀書的少爺和他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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