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高人
字數:5603 加入書籤
他這牢籠緊靠牆壁,隻有右側有人。
初時兩人互不搭理,陳牧沒那個心,對方也沒那個意。
隻是這詔獄裏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咽!
一頓隻有一個饅頭不說,大多數時候都是嗖的,一口下去還半口麩子
那菜湯就更別提了,清的能照出人影來,悅來樓的泔水都比那有味道。
陳牧連著三天一口沒吃一口沒喝,餓的頭暈眼花之時,邊上的獄友看不過去了。
“小友,吃點吧”
“雖然口感不佳,總能果腹不是”
陳牧憋了好幾天,第一次聽見人聲,立刻順著話音看了過去。
就見這位一手端著木碗,一手拿著黑了吧唧的饅頭
一口饅頭,一口湯
那令陳牧難以下咽的飯食,對方竟吃的慢條斯理津津有味。
最後竟然連一點渣子都不放過,活著湯底喝了個幹幹淨淨。
陳牧立刻知道這位絕對是個狠人!
有樣學樣拿起令人作嘔的饅頭,閉著眼睛一狠心,幾口就吞了下去
陳牧強忍著反胃對著老者躬身一禮,可謂禮數周全。
“多謝老人家提點,小子醒的了”
其實老者不說,他也準備吃了。
難道還真能餓死不成?
“嗯,孺子可教也”
“看你好像不是官身,因為什麽進來的?”
“誒,說來話長”
就這麽著,陳牧漸漸的和這位搭上了話茬。
老者被關了多年,也想打聽一下外麵形勢。
陳牧則看老者仿佛不一般,試探著能否燒個冷灶。
一老一少各有心事,各有所求一來二去還真就熟悉了起來。
若非身在昭獄,朝不保夕
還真有一絲忘年交的意思。
通過交談陳牧也得知了這位的身份。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這位居然是先帝時的督查院右副都禦史嚴剛嚴子穆!
得知此人身份,陳牧想也沒想納頭便拜:“恩公在上,請受小子一拜”
這一拜把老頭也弄懵了,連忙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口稱恩公”
“小子家住濟南府,我家姓陳,家父陳東坡”
嚴剛有些渾濁的老眼翻了翻,思索片刻還是疑惑搖了搖頭:“濟南?老夫沒去過濟南府呀,小友認錯人了吧”
陳牧連連搖頭,激動的解釋道:“二十五年前家父曾去西北行商,路上因為讓路之事惹惱了知府家的公子,是當時身為巡按禦史的恩公出手,才讓家父得脫大難”
“小子名字之中這個牧字,就是家父取自恩公的字稍作變化而來,是為此恩終生不忘之意”
那位說陳牧說的是真的麽?
就這麽巧合?
還別說,這回陳牧說的真是基本沒摻假。
他爹當年的確是被嚴剛救了,也的確多年來不住念叨,感念其救命之恩。
隻是陳牧這個牧,可和嚴剛一點關係沒有。
這名是陳牧爺爺給取的,意為州牧之意。
八竿子打不著的倆字,硬是通過陳牧一頓胡扯,成了感恩的鐵證了。
人這嘴呀!
嚴剛思慮片刻,也恍然想起往事:“原來是那位小兄弟,誒呀侄兒快快請起”
這位也是活明白了,侄兒都叫上了。
“你父親如何了?”
陳牧神色一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家父前些年因故過世了”
嚴剛一愣,隨即有些蕭索的長歎一聲:“你爹當年獨走西北,那是壯如虎狼的人呐,怎麽就早早去了呢”
“誒,天妒英才呀”
陳牧躬身再拜,懇切道:“有恩公這句話,先父足慰平生了”
倆人這麽一相認,頓時親近不少。
嚴剛一口一個賢侄,陳牧初時還恩公恩公的叫,後來也聽話叫了聲伯父。
“伯父,您在此地關押多久了?我去年進京就曾打聽過您老下落,可卻無一人得知呀”
嚴剛麵色稍微一黯,隨即苦笑一聲:“老夫是洪德二十四年進來的,屈指算來,五年了”
這話聽得陳牧嘬舌不已,那可是五年呀。
就這個生不如死的地方,老爺子能活五年。
真人傑也。
陳牧試探打聽了一下老爺子是為什麽進來的,怎麽今上登基大赦都沒放出去。
可老頭隻是搖頭苦笑,並未解釋太多。
其實陳牧不知道,這老頭是因為黨爭進來的。
也著實是倒黴!
先帝年號洪德,除了長公主外,共生有五子。
皇長子朱君澤,乃薛皇後所生,與長公主是一母同袍的姐弟,早早的就被立為了皇太子。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八歲那年因為天花夭折了。
次子德王朱君泓
三子信王朱君洛
四子慶王朱君洵
五子吉王朱君渙。
都是嬪妃所生,並無嫡庶之分
四子年紀相仿,雖然性情各有不同,卻也難分高下。
加之洪德帝晚年因服用丹藥導致身子虧空的厲害,一時之間出現了本朝罕見的奪位之爭。
其實說是奪位,其實和幾位皇子的關係還真不大。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畢竟都是十歲左右的孩子,雖然出身皇家成熟的早了些,可個人實力有限,也無非是黨爭抬出的牌子罷了。
本來這個奪位這事和嚴剛沒什麽關係。
雖然他官位不低,可品性剛直,一生清正,並未參與其中,心心念念隻做個純臣。
按理講這種臣子無論誰上位,都是妥妥不倒翁。
可壞就壞在他性子上。
洪德二十四年,事實上的皇長子德王遭到誣陷,一時難以辯白。
時任督查院右副都禦史的嚴剛意外得知真相,毅然上書為其喊冤。
可那個時節,哪有什麽黑白對錯,哪有什麽冤不冤?
德王贏了,就是冤枉
德王輸了,那便是罪有應得。
可惜最後德王在其他三位兄弟圍攻之下,輸了。
雖然嚴剛並不是二皇子一黨,可也被強行找了個莫須有的理由關進了昭獄。
這一關就是五年!
哪怕今上登基,都沒把他放出來。
屬於典型的政治鬥爭犧牲品,極為悲催。
外界甚至漸漸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不過雖然被關了多年,嚴剛的腦子依舊清晰,聽了陳牧編排敘述的自身遭遇之後,便開解道:“賢侄放心吧,過幾日你就能出去了”
“昭獄之中有的是高手,分得清是自盡還是謀殺”
“你的身份是進京趕考的舉子,那是比禦史更容易點火就著的群體,等閑動不得的”
陳牧心中發苦,自家知自家事。
他最大的禍事其實是把事辦砸了,現在蹲在昭獄無人問津,恐怕也是有人想懲戒自己的想法。
“謝伯父吉言,若小侄此番能出去,必為您奔走一番,早日得脫樊籠”
“那感情好,多謝賢侄了”
他這麽一說,嚴剛也就那麽一聽。
其實誰都沒抱太大希望。
陳牧是病急亂投醫,燒個冷灶碰碰運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嚴剛是更為直接,既然是故人之後,提點一番結個善緣罷了。
小皇帝沒把他放出去,自然是有些事情在裏麵的,這不是陳牧一個小小舉人能辦的到的。
正如嚴剛所預料的一般,陳牧坐監第七天的時候,終於被人想了起來。
嘩啦一聲,牢門大開
“帶走!”
喜歡大明偽君子請大家收藏:()大明偽君子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