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謹說完，看了一眼項小滿，隨即再度說道：“此次出兵，良平為主將，逸恒、如英為副將，各自統領龍驤軍和鳳翥軍，張峰任先鋒領三騎營，三日後，北上草原。”
    眾人齊齊起身，抱拳領命。
    項小滿的眉頭已經擰成一團：“師父，您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誰？”項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說行之啊，此戰他不去，隨我們一起留守岷洮。”
    項小滿不予回應，繼續盯著項謹。
    “難道不是嗎？”項謹躲閃著，不看徒弟的目光，自顧自倒了杯酒，“那就是褚青鋒？他也不能去，他還要留下訓練新招募的士兵呢，這些新兵可是咱們……”
    項小滿猛地站了起來，一把奪過項謹手裏的酒杯，滿臉憤然：“師父！”
    “嘖，你幹什麽，撒我一身。”項謹往後挪動了一下椅子，不停拍打自己的衣袖，“你看你，多好的酒，全都浪費了，可惜可惜……”
    項小滿把杯子往桌上一拍，環視眾人，最後停在身旁的張峰臉上：“瘋子，你把先鋒讓給我，回你鳳翥軍當副將去。”
    張峰連忙低下頭，不與項小滿對視，小聲嘟囔：“我不去。”
    “你說什麽？！”
    “哎呀，你看看你，不要激動嘛，老爺子都安排好了，你不能讓他朝令夕改吧？”張峰起身，強行把項小滿按回座位，湊到他耳邊，“這麽多人呢，你幹嘛非要搶我的，你又打不過我。”
    他嘿嘿一笑，一拍胸脯，指著桌上眾人，“你瞧瞧，在座的諸位，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先鋒的位置？”
    項小滿一把將張峰推開，繼續盯著“裝模作樣”的項謹：“師父，我不管啊，這一仗我肯定是要去的，您不答應，我就偷摸的去。”
    項謹大手一揮：“你敢！”
    項小滿脖子一梗：“您看我敢不敢！”
    項謹的手停在半空，項小滿恨不得把頭貼上去，師徒倆互相瞪著對方，誰也不肯相讓。
    廳內鴉雀無聲，就連屏風後的夏錦兒等女眷也都停止了交談，齊齊看著二人。
    半晌，許是氣氛有些沉重，林如英的兩個孩子突然哭了起來，赫連良卿與林如錦連忙抱起來哄著，也就是這一幕，讓項小滿把主意再度打到林如英身上。
    隻是，不等他開口，林如英便已舉起一隻酒杯放到嘴邊，淡淡地來了句：“家裏有你何大哥，他再忙還有小四小五，還有婆子丫鬟，你不用多說。”
    項小滿嘴裏的話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來，直接拎起一隻酒壺：“嗬嗬，行行行，那這一戰我就不惦記了，祝你們凱旋。”
    項謹眼角微抽，自己徒弟是什麽脾性，沒人比他更清楚，渾小子越是這樣，越能證明他已經做好了不告而走的打算了。
    “唉，我可真是前世造孽，怎麽就養了你這麽一個強種？”項謹無奈地搖搖頭，巴掌變成一根手指，使勁戳了一下項小滿的腦袋，“行了，別裝蒜了，你要是非去不可，就跟在良平身邊吧。”
    項小滿強壓喜色，猛灌了一口酒：“哼，我說話算話，說不惦記就不惦記。”
    “這可是你……”
    “但我更聽師父的話！”項小滿哈哈大笑，給項謹倒了杯酒，遞到他嘴邊，“師父，您別光說話啊，大過年的，多喝兩杯。”
    項謹被氣笑了，輕哼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喝完又一臉鄭重地囑咐：“軍中不比他處，你隨軍同行，務必謹言慎行，不可魯莽衝動，萬事要與良平幾人商量！”
    項小滿也收斂神色，起身抱拳，滿麵肅然：“師父放心，徒兒謹記！”
    宴席，在一陣歡聲笑語與隱藏的憂慮中度過。
    三天，轉瞬即逝。
    大年初四，卯時，天還未亮，一萬鐵騎便悄無聲息的離開校場，向著草原進發。沒有鍤血軍祭，也沒有鼓舞士氣，盡管如此，北城門處還是聚集了烏泱泱的百姓。
    既然存在，就會有跡可循，更何況還有項謹命人暗中傳播鐵勒部來犯，義軍前往迎敵的消息。百姓們得知後，自發的前來相送，有不少人都是熱淚盈眶，不自覺地跪地叩拜。
    “為了不讓咱們擔心，義軍偷偷摸摸的前去迎戰鐵勒部了。”——這句話，是人群裏傳播最廣的。
    城樓上，項謹捋著胡須，望著漸行漸遠的大軍，輕聲呢喃：“立威之戰，勝則名揚天下，敗則……”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歎了口氣，“行之，我是不是應該再堅持一下？”
    “既是雄鷹，就該翱翔天空，您一直護著他，何時才能展翅？”燕朔寬慰了一句，“主公無需太過擔心，總是要放手的。”
    “嗬嗬，你說得對，是該放手了……”項謹微微頷首，隨即又說，“城內守軍可全部就位了？”
    “嗯。”燕朔輕聲應道，望了眼城內越來越多的百姓，“主公這一步走得妙，故作隱瞞，讓百姓們自己去傳播，如此一來，就算西召朝廷，也不敢輕易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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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犯不犯是他的事，我們多做一手準備總是不會差。”項謹轉身，往城樓下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比比皆是，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別人手中。”
    “告訴褚青鋒，繼續招募兵勇，不要浪費如此良機。”項謹扭頭看了一眼燕朔，“這麽多年不打仗，你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燕朔伸出三個手指。
    項謹挑了挑眉：“何意？”
    “冀北三郡。”燕朔笑道，“少主回來前，我會拿下冀北三郡，當做禮物送給他。”
    “哈哈哈……我拭目以待。”項謹的笑聲回蕩在城樓上，也飄向了城外。
    城北，大軍已走出三裏外，項小滿還會時不時扭頭望上一眼，天太黑，距離又遠，他看不清，卻知道師父一定會站在城樓上。
    “項小滿，你冷不冷？”一旁的張峰湊上來，吸了吸鼻子，“我怎麽感覺這麽冷呢？”
    “那你怨誰？”項小滿瞥了他一眼，“讓你穿鎧甲你閑硌得慌，你看看全軍有一人像你這樣的？活脫脫一個褪了毛的豬。”
    “哼，穿不穿鎧甲，我照樣是先鋒。”張峰滿臉不屑，舞了一下方天畫戟，“哪像有些人，連個具體職位都沒有，這不是瞎搗亂嗎？”
    “你……”
    “行了，你們兩個就別貧嘴了。”赫連良平打斷道，“此去鐵勒部，足有千餘裏，我們孤軍深入，務必萬事小心。”
    他拿出一張輿圖，指著上麵的一個圓點，“此地是草料的第一個補給之處，距此差不多有一百二十裏，我們需要在天黑之前趕到。”
    張峰抬頭，望著已經快要落下的圓月，眉頭皺了一下：“大哥，我們沒有參照物，會不會走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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