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渡劫難,劫難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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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異控局聯合總務司以及其他各相關單位,共同出席的關於“戰後重建工作部署”的會議上。
異控局與其他單位雖各自為政,但其他單位均為普通人組成的機構。
大戰來臨時,普通人在後方提供的後勤保障不可忽視,但衝在最前線的還是覺醒者。
所以,如今各單位話事人皆以單清風馬首是瞻,凡事都想問問他的意見。
一個個提案被放到會議上討論,都等著單清風給予意見和決策。
那隻盛滿了七彩流光的腕表破碎的時候,眾人剛剛對一則提案進行了激烈的討論,等著單清風最後拍板。
可單清風卻猛地頓住了。
腕表上那道猙獰的裂痕,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劈開了他所有的鎮定。
他死死盯著那抹碎裂的流光,像是不確定自己看到的真實。
他腦海中,會議室裏等待他裁決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隻剩下表盤玻璃破碎的輕微聲響,在他腦海裏尖嘯。
眾人麵麵相覷,互相遞過去詢問的眼神。
可除了站在單清風身旁的助理以外,沒有人知道他突然頓住的動作,代表著什麽。
有人開始沉不住氣,試圖出聲喚回單清風的意識,“單局?單局?”
單清風猛地一顫,如同溺水者被拽出水麵。
他幾乎是本能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艱難地哽在喉嚨裏,下頜線繃緊如鐵。
“抱歉,” 他開口,聲音被刻意碾平。
可那平靜的嗓音中,仍帶著一絲明顯的顫抖,“失陪一下。”
他霍然起身,動作帶倒了手邊的茶杯。
褐色的茶水迅速在光潔的桌麵上,蔓延開一片狼藉。
他幾乎是有些踉蹌地快步走向門口,關門時,“砰”的一聲悶響比平時重了許多,隨即又被死寂吞沒。
離開會議室,他撥通了夜鴞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同樣被巨大衝擊震得茫然無措的聲音。
單清風離開了十分鍾,會議室內陷入一片嘈雜。
助理感覺單清風應該沒有心情再主持會議了。
於是,他試探性的提議,“各位,單局可能有點事耽擱,會議我們可否改日再進行?”
場下頓時一片嘩然,眾說紛紜。
“這怎麽行啊?我們都是專程從各大區趕過來的,這來一趟可不容易。”
“是啊,眼下大家都是要務纏身,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
“這會議本就是單局組織的,這會開到一半臨時取消了,總得給大家一個說法吧?”
“這......”助理一時啞然。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再度推開,單清風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
他臉上已掛起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歉意的微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他隻是出去接了杯水。
隻有離他最近的助理,能看到他眼底深不見底的荒蕪。
他走到座位前,甚至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苟的袖口,“抱歉,久等。我們繼續。”
會議繼續。
一個個關乎大夏、關乎無數人未來的提案被重新提上議程。
單清風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平穩流淌,邏輯清晰,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問題。
無人知曉那十分鍾,他如何靠著冰冷的牆壁,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滑倒在地。
所有人都看著他,所有人都需要他,所有人都無聲地、迫切地要求他——冷靜。
那十分鍾,他或許想怒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想不顧一切地衝出去……
但十分鍾後,他坐在那裏,完美地履行著“異控局局長”的職責,像一座沉默卻必須屹立的山峰。
東大區在本次戰役中,可以說是無傷亡。
但此刻,這裏依舊掛上了滿城的紅燈籠。
這一次,他們的燈,為遠方的同胞而明。
在陳亭之“一刀斷海”之後,駐軍大部隊就已經撤了。
唯有夜鴞一直站在防禦工事的城牆上,直到長命鎖的七彩流珠破碎。
他剛結束與單清風的通話,手中的長命鎖已被他捏的變了形。
夜鴞雖是弟弟,但卻是兄弟二人中最先懂事的那個。
小時候,夜鴞要一邊學習操持家中大小事務,還要時不時的替哥哥頂包受罰。
而夜明央最大的能耐,就是到處惹是生非,然後讓弟弟追在後麵擦屁股。
所以,兄弟不和的名聲也就這樣傳開了。
可事實上,沒人逼著夜鴞必須這樣做,是他自己願意的。
上學的時候,總有老師問,“誰是你最敬佩的人?”
同學們的答案,多為爸爸媽媽或某些名人。
夜鴞也在本子上寫下了一位名人的名字,但他心底的答案卻是——哥哥。
本子上的答案會被人看到,但心底的不會。
此刻,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枚破碎的玻璃珠。
珠內原本流淌的七彩流光,在玻璃碎裂的瞬間便已徹底消散。
隻留下一個空洞、殘缺的透明空殼。
冰涼的淚水帶著海風的腥鹹不受控製地砸落,一滴,又一滴,濺在那冰冷的碎玻璃上。
“你那麽能耐……怎麽會……”夜鴞的聲音難以抑製地哽咽,“你不是天才嗎?你不是……眼裏根本沒有對手的嗎?”
他的質問,在空曠的海岸線上顯得飄忽不定。
忽然,身旁傳來一聲沉重悠長的歎息:“哎……半神劫難渡啊……”
夜鴞猛地回頭,看見的正是那日在東海之濱“一刀斷海”的身影。
“又是你?”夜鴞驚疑的同時,也捕捉到到了來人那聲歎息中的不同尋常,“半神劫?什麽意思?”
“若自身未得圓滿,強行提高修為招來天劫......”
陳亭之望著那片平靜得近乎殘酷的海麵,聲音低沉,“其後果,怕是……萬劫不複啊!”
“天劫?那是……”夜鴞心頭劇震,急切追問。
然而,那人已背過身,踱步離去。
隻留下一道充滿遺憾的聲音,飄散在風中,“這世間,真的連一個半神都誕生不了嗎?”
天劫,隻有碰到半神門檻的人,才會感應到的存在。
夜鴞一直疑惑,他哥把聖輝一整個艦隊全部拖入虛空,他的底氣是什麽?
他絲毫不懷疑他哥的強大。
但對方同樣擁有一位聖境的同時,還有一整個艦隊的六境、五境等。
光是消耗戰,也足夠把夜明央耗死在虛空裏。
這一點,夜明央本人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夜明央知道了天劫的存在。
並且,他選擇利用它!
早在聖輝艦隊出現在東大區之前,西、南兩大區就已經傷亡慘重。
若四大區全被敵人牽製,大夏將毫無可支援的機動力量。
任意一個區域失守,敵人便會直抵中心區。
屆時,大夏岌岌可危。
更何況,中心區有單清風,大夏是單清風一直在守護的家國。
此刻,夜鴞能想到的便是,夜明央想利用天劫,在東大區,為整個大夏撕開一道生路!
結果很顯然,他成功了,將威脅消弭於無形。
但是……他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回不來?
“你那麽自大......肯定沒想過自己會渡劫失敗吧?”夜鴞無力的撐在欄杆上,望著那平靜得令人發慌的海天交接處。
聖輝艦隊留下的硝煙早已散盡,湛藍的海水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光,溫柔地拍打著礁石。
這種無言的平靜,像一層厚重的布,無聲地覆蓋了虛空中發生的山崩海嘯。
悲痛、憤怒、無措......都在此刻化作一聲嘶啞的、穿透寂靜海風的怒吼: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