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雞飛狗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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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莫爻在廚房裏爆炒著最後一道菜,香味霸道地彌漫出來。
任聲晚則在院子裏,蹲在魚塘邊,修長的手指撚著一小撮魚食,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魚群爭搶。
沈沛養的那些漂亮小魚也生崽了,這魚卵的數量一胎可不得了。
眼下,這小池塘裏擠擠挨挨,色彩斑斕的小魚苗像流動的錦緞,幾乎要把水麵都蓋住了。
吃完飯他們還打算撈點出來,上街去賣掉。
這些小魚都是沈沛當初從海月島,千裏迢迢帶回來的稀罕品種,中心區可沒處找,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從吳思思“魔爪”中“脫險”的小九,抖了抖身上略顯淩亂的羽毛。
它微微展了展翅膀,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像一隻有點智障但自我感覺良好的鷹隼,大搖大擺地向院子走去。
臨走前,它爸媽交代了——
人類的編製是香餑餑,要好好幹,爭取早日上岸,光宗耀祖!
所以,被莫爻帶回來這幾天,小九一直勤勉努力,隔一會兒就去天空“巡視”一圈。
雖然經常因為技術不熟練而飛的歪歪扭扭,但態度絕對端正,堪稱勞模。
剛剛電話裏聽到人類給它封了個什麽……
編外人員?那不就是外包?臨時工?
小九表示充分理解:沒關係,畢竟自己才剛來,資曆尚淺。
它要更加努力,爭取早日轉正。
於是,它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院子中央,蓄力,展翅,準備再次起飛。
就在它的小爪子剛剛離地,翅膀撲騰出幾縷帶著絨毛的微風時——
一個清冷的嗓音,如同冰線般精準地刺入它的意識,“回來。”
同時,一股灼燒腦仁兒的精神力威壓,瞬間籠罩了它。
“嘰——?!”小九渾身一僵,“噗通”一聲,直直栽進了魚塘裏。
嘩啦——
水花四濺,驚得滿塘色彩斑斕的小魚,如同炸開的煙花,瘋狂亂竄。
這些小魚色澤夢幻,尾鰭像最上等的綢緞般飄逸靈動,美得炫目。
小九的目光,瞬間就被這些在眼前亂竄的“活點心”吸引了,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是個“落湯獸”。
它張嘴,一條有著藍紫色尾鰭的小魚,便落入它口中。
沈沛搬著燒烤架準備在院子裏支上,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手裏的架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啊——!我的魚!我的琉璃夢幻尾啊!莫叉叉!管管你的鳥!它又吃我的魚!”
正在看書的喬森,默默取下了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腦仁兒疼,有點想離家出走......”
exceent——
unbeievabe——
夜茴“百忙之中”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喬森,“都要吃飯了還看什麽書?看的啥呢?”
喬森把封麵翻過來給他——《獸醫學》
莫爻聞聲舉著鍋鏟子從廚房晃悠出來,斜倚在門框上,笑嘻嘻地火上澆油。
“首先,它是獸,不是鳥。
其次,它現在是你們的同事。
同事之間互相監督,人人有責。”
沈沛正試圖抓住濕漉漉的小九,想拔它幾根毛泄憤。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輕響,被推開了。
同時,一道大家熟悉的、沉穩的聲音傳來,“放到訓練營讓川哥"調教‘唄,新學員不都是從那兒出來的。”
聽到這個聲音,沈沛驚喜回頭。
隻見蕭尋邁著長腿走了進來。
一身剪裁完美的精致西服,頭發抓得一絲不苟,精英範兒十足。
與眼前這雞飛狗跳、絨毛亂飛的場景形成了絕妙的反差。
飯間,任聲晚起身去倒水,想要壓下喉間的灼辣。
杯中水堪堪過半,他身形猛地一滯。
腿骨深處傳來一陣猝不及防的劇顫,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骨髓裏瘋狂攪動,又似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下。
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筋骨,不受控製地向旁歪倒。
哢嚓——
脆響炸裂,玻璃杯狠狠摜在地上,頃刻間粉身碎骨,冷冽的碎片迸濺開來。
然而,在這刺耳的破裂聲之下,還藏著另一道令人心悸的聲音。
那是屬於骨骼悶折的聲音,仿佛一根細小的枯枝在厚重的雪層下猝然斷裂。
這聲音微弱,幾乎被玻璃破碎的尖嘯吞噬。
若不是莫爻眼疾手快,一個閃身托住任聲晚的身形,恐怕他也如那杯子一樣,滑落在地。
莫爻將他牢牢箍在臂彎裏,清晰地感覺到臂彎裏的軀體,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弦。
每一寸肌肉都在無聲地痙攣,抵抗著那徹骨的劇痛。
他知道......任聲晚已經疼的快要站不住了。
但是,他的小蝴蝶啊,總是這樣要強。
疼得連指尖都在簌簌發抖,麵上卻偏要凝成一片無波無瀾的死水。
莫爻心口驟然一緊,如同被那滿地猙獰的碎玻璃狠狠紮穿,尖銳的痛楚蔓延開來。
但也隻能強壓下翻湧的焦灼,避重就輕的問:“燙到沒?”
任聲晚搖頭,臉上找不出一絲異樣。
連聲音都竭力維持著那慣常的、近乎飄渺的平靜,“沒,手滑了。”
他微微彎下腰,似乎想去拾撿那些閃爍著危險寒光的碎玻璃。
“別動!”莫爻幾乎是半扶半抱地將他按回椅中,“坐好。”
他迅速倒來一杯溫水,放在任聲晚麵前的桌上。
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短促而沉悶的鈍響,仿佛砸在每個人心頭。
他這才轉身,沉默地蹲下,去收拾那一地猙獰的狼藉。
方才那聲骨裂的悶響,縱使微弱如遊絲,又豈能瞞過在座諸位的耳力?
但他們都默契的裝作沒聽見,繼續埋頭吃飯。
隻是,那些咀嚼的動作,變得緩慢而刻意。
席間眾人吵鬧的聲音,也頓時少去了一半。
蕭尋隻是抽空回來和大家聚一聚,沒待一會兒就又回局裏了。
飯後,沈沛和夜茴帶著撈好的小魚苗上街售賣。
吳思思也想跟著去湊熱鬧,卻被莫爻責令留下來“看好小師妹”。
沒辦法,眼下隻有吳思思能勉強勝任這份“保姆”工作。
丟給喬森的話,喬森可能想給他安樂死。
“那你呢?”吳思思撅著嘴,不滿地問。
莫爻則將腦袋虛虛地靠在任聲晚肩上,卻並未讓那肩頭承受多少重量。
他隨意打了個哈欠,臉蛋在任聲晚側臉親昵地蹭了蹭,“任聲晚,我有點困,陪我回家睡午覺吧。”
任聲晚微微側頭,迎上他的目光,唇邊綻開一個極淡、極輕的微笑,“好。”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如同小九新褪下的絨毛,飄散在午後微醺的陽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