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靈樞渡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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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爻那雙填滿期待、明亮如星的眸子,在頃刻間被赤紅覆蓋。
    淒厲的哭嚎聲刺入腦海,一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不休——殺!
    “不……不行!”他拚盡全部意誌,抵抗著那股力量對神智的侵蝕。
    視線艱難地轉向休眠艙中安睡的那張臉,“晚晚……”
    “不能讓他看見……”這個念頭乍起,他猛地閃身衝出異控局。
    最後尚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能留在城內,要遠離人群!
    所以,他本是朝著荒山野嶺的方向去。
    可是......他是以殺意成神的。
    靈氣在他體內一直是溫養靈魂、中和殺戮戾氣的作用。
    如今,沒了吸納靈氣的神核,體內殘存的那點靈氣對於半神級的殺意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失去神核的他,又能拿什麽去抵抗滔天殺意的侵蝕?
    尚未衝出城市,他的身影陡然停滯。
    驀然回身時,昔日乖巧明朗的模樣蕩然無存。
    c01的天空再一次被染上血紅,比莫爻成聖那天更為駭人。
    慘白的骨爪猛然破土而出,死死抓住行人的腳踝。
    “啊——!”驚恐的尖叫聲劃破天際。
    而人們越是驚惶,莫爻越是抑製不住地興奮。
    那張乖巧明朗的臉,一點點被陰鷙吞沒。
    當骷髏即將擰斷路人的脖子時,動作又突然頓住了。
    “快……走……”莫爻從齒縫間擠出艱難的警告。
    人群連滾帶爬地逃竄,他們奔逃的模樣,落在他逐漸猩紅的視野裏,如同圍獵場中驚慌失措的兔子。
    他全憑意誌力強撐。
    可那些宛若來自地獄亡靈的哭喊,正在瘋狂衝刷著他的神經。
    “我是被人害死的,王,你要為我報仇啊!”
    “我丈夫和小三聯手害死了我,把我的屍體扔到臭水溝。王,我不甘心呐!”
    “我本是個醫生,我剛放下了手術刀,卻死在了患者家屬的水果刀下,而那位患者我根本不認識。王,為什麽呀?”
    “我是工地的安全員,發現腳手架有問題讓停工。第二天我就被人推下了高樓,他們還說是我自己失足。王,我做錯了什麽?”
    “我是個老師,因為批評了欺負同學的富二代,他家長找了人,說我體罰學生,把我開除還讓我賠醫藥費,我走投無路喝了農藥,可我根本沒碰過那孩子一根手指頭。王,我冤枉啊!”
    “......”
    “這世界早已腐爛,王,釋放自己,與我們一同享受殺戮吧!”
    莫爻死死捂住臉,肩膀劇烈顫抖。
    像是在極度忍耐,又仿佛瀕臨崩潰的獰笑。
    血霧籠罩全城,更多骷髏從霧中鑽出。
    淒厲的哭嚎聲不隻在莫爻腦海回蕩。
    而是隨著莫爻的笑聲,與人群的哭喊交織在一起。
    宛如一場殺戮狂歡的前奏曲。
    骷髏現在遍布全城,站在每家每戶窗外,一動不動,隻是...看著。
    像在盡情欣賞著人們驚恐的表情。
    當骷髏們欲進行下一步動作時,忽地又頓住了。
    莫爻抱住頭,冷汗如雨砸落,“不……可……以……”
    他想挪動腳步往城外跑去,可身體又根本不聽使喚。
    倏忽間,那絲艱難維持的清明再次被吞沒,眼中隻剩嗜血的凶光。
    “哈哈哈......”他抽出紅月,指腹輕輕劃過刀身,“小月兒,想不想喝血?哈哈......”
    突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劈啪——
    道道幽藍閃電撕裂血色天幕,如天神之鞭直劈而下——特高壓電擊瞬間將骷髏化為飛灰。
    “救人!”蕭尋向身後下屬沉聲命令,自己則大步走向莫爻。
    骷髏盡毀,莫爻卻不慌不忙,眼中反而浮起戲謔之色,如觀一場好戲。
    “莫爻,你清醒一點,聲晚馬上就醒了。”
    蕭尋走近,卻並不敢靠的太近,而是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你等了兩年,難道就打算這樣去見他?”
    這一刻,莫爻的神情明顯發生一絲變化,不過僅僅一瞬。
    下一秒,便被更加暴戾的氣息掩埋。
    血霧又濃稠了幾分。
    比先前更多的骷髏,從血霧中伸出了利爪。
    蕭尋厲聲嗬斥,“莫爻,難道你還要屠城不成?”
    可未等莫爻反應,被骷髏人嚇得腿軟的人群聽到“屠城”二字,瞬間炸開了鍋。
    “蕭局長,這根本就是入了魔的瘋子啊,這樣下去,整個c01都得完啊!“
    “請蕭局長為民做主,殺了這個瘋子!”
    “......”
    “是啊,這種危害社會的,就應該就地處決!”
    鋪天蓋地的聲討浪潮在蕭尋身後響起,蕭尋嘴角牽起一絲冷漠的弧度。
    若他隻是蕭尋,他可能會轉過身,抽出手中劍遞給叫囂的人,說一句:“劍給你,你來。”
    可他現在不隻是蕭尋。
    費了那麽多功夫才將全球民心捆綁在一起,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必須斟酌、必須權衡。
    而現在的莫爻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直接打?誰能是這殺神的對手?
    正在蕭尋沉吟之時,莫爻意識中那些淒厲的哭嚎,與現場人群的聲討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都在說,“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他身負萬鬼而行,一個個躁動不安的靈魂都在啃咬著他,
    殺戮聖歌,厲鬼蝕魂,蝕盡旁人,也蝕穿他自己。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啊——!”意識的自我博弈,使莫爻的眼眸流出了兩行血色的淚。
    蕭尋心頭一緊,猛地踏前,“叉叉!”
    可紅月的的刀尖已經指向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仿佛從九霄傳來。
    “你們要殺誰?”
    與此同時,一陣微風拂過,漫天淡紫色花瓣翩然而至。
    莫爻手上的動作驀然一頓。
    蕭尋也猛地轉頭循聲望去,聲音幾乎哽在喉間,“聲晚!”
    霎時間,漫天飛舞的花瓣如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齊齊向莫爻與蕭尋身側匯聚,漸漸凝成一個修長的人形。
    當最後一片花瓣悄然散落,一張清絕出塵的麵容浮現於眾人眼前。
    他眸若深潭,泛著星辰般的紫色光澤。
    銀灰色的長發如流泉般披散,隨微風輕揚,又在花瓣落盡的刹那靜靜垂落腰間,宛若月華傾瀉。
    他朝蕭尋微微頷首,蕭尋緊繃的心弦終於稍鬆。
    可目光一轉,看見仍陷在狂亂中的莫爻,又是一陣揪心——
    才剛救回一個,卻又瘋了一個……
    他這個既當三哥又當局長的,實在是心力交瘁。
    任聲晚靠近莫爻,伸出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淚。
    莫爻神情扭曲,仿佛正被無數意識撕扯。
    周身能量劇烈波動,如同即將崩裂的冰川,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
    這明明是個極度危險的信號。
    可任聲晚卻恍若未覺,隻凝望著他。
    心口處的神核溫潤,正在他體內散發著微光,傳遞著浩瀚而安寧的力量。
    隨著莫爻能量的暴動,四周蠢蠢欲動的骷髏也發出“哢嚓”聲響,在驚慌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刺耳。
    哭嚎、尖叫、討伐之聲愈演愈烈,匯成一片壓抑的深淵。
    “殺了他!殺了他!......”
    任聲晚眸色一寒,聲音如冰刃斬碎喧囂,“都給我閉嘴!”
    浩瀚的精神力轟然蕩開,如熾熱的尖針刺入每個人的神經。
    頃刻間,萬籟俱寂。
    紫眸橫掃而過,如神明睥睨眾生,聲冷如萬古不化的寒冰,“他,你們誰也動不了!”
    人群噤若寒蟬,惡靈止嚎,唯有莫爻仍在痛苦掙紮。
    剛剛被擦去的血淚,又一次蜿蜒而下。
    蕭尋焦急的問:“聲晚,叉叉怎麽辦?他現在壓製不住他的戾氣。”
    任聲晚未語,目光卻未離莫爻片刻。
    他眼中紫芒流轉,花瓣虛影自瞳心綻放,邊緣泛起微光。
    莫爻身形一晃,“鐺”的一聲,紅月墜地。
    任聲晚上前一步,將他靈魂劇烈掙紮的小貓緊緊抱在懷裏。
    “阿爻,別怕。”
    他輕闔雙眼,一道與他別無二致的虛影自身後浮起,於空中化作萬千飛花。
    與此同時,他唇間響起一段低沉而古老的歌謠。
    “魂兮徘徊,血浸寒衣......”
    “月照歸途,風引魂幡......”
    “笳聲已寂,魂歸故園......”
    “星垂曠野,路引幽泉......”
    “鼓角沉埋,夢入桑田......”
    這是任鬱安撫邪靈巴紮黑的哼唱的歌謠,也是周瑾瀾在戰場送別戰士英魂的歌謠。
    今日,c01下了一場紫色花雨。
    花瓣無聲飄灑,落在每一具骷髏身上。
    淒厲的哭嚎聲漸漸變小,最後偃旗息鼓。
    仿佛一個個躁動不安的靈魂,得到了最溫柔的撫慰。
    異能,【靈樞渡墟:靈魂安撫】,來自任鬱。
    莫爻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空氣中隻剩下熟悉的、令他安心的香味。
    他眼皮沉重,卻強睜著看了一眼眼前人。
    意識徹底沉下去之前,他輕輕喚了一聲,“晚晚......”
    莫爻無力地倒進任聲晚的懷抱。
    任聲晚輕笑著揉了揉他發頂,“我在。”
    他撿起紅月放進莫爻戒指中,將人橫抱起來,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過蕭尋身邊,他有些無奈的說:“後麵的事,得麻煩你了。”
    他視線掃過人群,“他們要賠錢還是賠命,來找我。”
    蕭尋苦笑搖頭,“賠命還不至於。你來得及時,應該……無人傷亡。”
    ......
    莫爻醒來時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地望向窗外——
    明明烈日高懸,為何寒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