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吹燈聽了葉曉曼的質問，垂眸看著懷裏的葉曉曼饒有興趣地微笑，不回答是或否，隻說：“我不會罔顧主人的意誌，做侵害你的事。”
    葉曉曼立刻抓到了他的小辮子指責他：“築長工，我隻說壞事，你怎麽一下子就聯想到侵害我的事，該不會你真的在蓄謀吧？”
    築吹燈被她一頓搶白，一時啞口無言。
    他觀察她的表情，見她嘴巴不高興地耷拉著，眼睛卻在笑，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情，不知道她是生氣還是高興。
    他想使盡渾身解數，每一句話都能哄她高興，然而能言善辯確實並非他所擅長，這種情況不知道是該順著她說，還是故意與她唱反調，於是躊躇之下，話頭斷在了空氣中。
    他笑了笑，把葉曉曼往下滑的身體往上顛了顛，抱穩了。
    他這種顛小孩兒似的做法取樂了她，她摟緊了他的脖子展顏一笑。
    築吹燈身軀很高，力氣又很大，他很輕易地把她抱起來走，似乎她隻是他身上輕飄飄的一塊掛件，他的臂彎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
    葉曉曼用力掰開築吹燈抱著她的手臂，用盡了全身力氣也掰不開，那像是一塊鋼鐵，摸到了迸鼓的肌肉，充滿了強大的力量。
    “大小姐的考量是對的。”
    築吹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比剛才低沉了許多。
    “以後不應該撇開護衛，單獨跟著下人走到偏僻的地方。”
    葉曉曼似是天真無邪地問：“哦？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呀？”
    築吹燈道：“會被拐走的。”
    葉曉曼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到他胸腔深處傳來的震動，帶著令人安心的韻律，敲打她的耳膜。
    “像我這樣的農人，獵戶，知曉山林的每一條路徑，我為了獨占你，大可帶著你一去不複返，潛入山林終生不再出來，或者翻過前方的山，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
    “如果不想被找到，我會帶著你一直走，一直走，抹去痕跡，不會在一個地方長久地逗留。”
    葉曉曼立刻嫌棄地說：“我才不會舍棄我的榮華富貴，跟你去過普通的生活。雖然你吧，也能保我衣食無憂，但我呢，我很貪心的，我有了金就想要玉……”
    她說：“我一定會跑的。”
    築吹燈道：“你現在跑得了嗎？”
    他站定在一棵大樹下，稍微收緊了手臂，任憑葉曉曼使勁推開他的胸膛，紋絲不動。
    葉曉曼額上冒出了微汗，看築吹燈，樹影打在他立體的五官上，在鼻梁的一側投下深深的陰影，莫名有幾分黑暗的莫測高深。
    可能他在被她扔開的日子裏，真的曾計劃過把她搶走。
    築吹燈說：“惡奴欺主是死罪，我既豁出了命霸占大小姐，哪會讓大小姐跑了。”
    葉曉曼一點也不怕，反而興奮了起來：“你該不會真想拐我吧？”
    築吹燈說：“我不會的。”
    “人心險惡，隻是提醒大小姐有這樣的可能。”
    築吹燈說完又往前走，鞋踩著草地沙沙作響，樹林在葉曉曼看來風景都一樣，她一時分不清他單純帶著她去野餐的溪邊，還是正走向誰也尋不到他們的深山老林。
    葉曉曼興趣盎然。
    荒無人煙的野外，錦衣少女和糙漢，這讓她想起了城裏大戶人家最新的風尚。
    起因是書肆的才子佳人、狐仙窮書生之類的傳統話本滯銷了，於是劍走偏鋒，請了寫書人重新定製了新題材，其中“純情侍衛”和“俊俏長工”係列，也許是因為貼近生活，在貴婦和豪門小姐之間大受歡迎。
    出門不一定能邂逅腹黑王爺和霸道大將軍，可是侍衛和長工，家裏就現有呀。
    於是一時間，受夠了門當戶對的對象，玩夠了同階層的精致公子哥，貴人們的口味開始轉向了淳樸天然的下人們。
    話本經常抹黑，說身強力壯的長工垂涎美貌的當家主母大小姐已久，於是趁著出門上香收租訪親探友等等等，眼見四下無人，對當家主母暴露了猙獰的一麵。
    貴人們讀了，行，挺會幻想的，下人還有膽以下犯上，一看就知道寫書人從沒做過主子。玩嘛，越離奇越好，立刻就要求家裏招攬來的鄉人麵首，按照上頭寫的演。
    葉曉曼打聽到了，也挺想扮演一下的。
    俊俏長工她已經有了，築吹燈生來不就是為了讓她取樂的嗎。
    葉曉曼趴在築吹燈的肩膀，在築吹燈的耳邊說：“無論你怎麽掩蓋，我就是知道你想做壞事了。”
    “你知道你現在看是什麽樣的眼神嗎，恨不得生吃我。”
    築吹燈懊惱，他確實是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把她扛進閨房，包括現在，他下意識尋找能夠讓她舒適靠著的樹木，是他的心肮髒。
    葉曉曼的聲音變冷了，命令道：“放我下來。”
    築吹燈照做了。
    葉曉曼站在他麵前，抱著手臂，抬起尖尖的下巴打量他。
    “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我讓你今天回府了嗎？”
    兩人對望，葉曉曼麵無表情，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我允許你直視我了嗎？”
    築吹燈臉側浮出紅痕，頭偏著，眼底有不解。
    他恍惚地看向葉曉曼，依舊沒有一絲怨懟，葉曉曼縮回了手，他溫聲問：“打疼了？”
    葉曉曼卻很害怕地後退了一步。
    “築長工，你生我的氣了？”
    築吹燈說道：“我不生氣。”
    葉曉曼堅持：“你的表情很可怕，你明明就是生氣了。”
    築吹燈不解，這時他發現了葉曉曼很可憐地縮著肩膀，眼睛卻明亮而期待地看著他。
    築吹燈立刻明白了。
    葉曉曼又想到了好玩的壞點子。
    但她從不會說出她真正的想法，她會暗示，教唆，指使他人去做壞事，等到她得償所願了，東窗事發之時，她會瞪著無辜的雙眼說“我也是受害者”，把罪責全推到別人身上。
    這也許是她天生邪惡喜歡捉弄人，愛觀看別人被她耍得團團轉；也許是她生存的小智慧，永遠把自身置於一個最安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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