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血玉孽緣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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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頂部的雪光刺破陰翳,在元湘雅鬢邊鍍上冷銀。她攥著父親的指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血玉平安鎖的碎殼硌進掌心,卻比不上心口胎記傳來的灼燒感。桑玄的魂魄懸浮在她掌心上方,化作光點的輪廓逐漸模糊,宛如即將消散的晨霧。
    “如何找到真正的無生觀?”元湘雅的聲音顫抖,卻透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你說我父親的血脈是破局關鍵,現在該告訴我活路在哪裏。”
    桑玄的光點凝聚成虛幻的眉眼,竟與記憶中啞仆的輪廓重疊。他望向地牢石壁上逐漸淡去的饕餮紋,開口時聲音混著蓮花池的水響:“無生觀從不在昆侖山巔的雲霧裏……”光點飄向錢萬貫腐玉殘軀旁的龜甲碎片,“在每一代玉人骨血裏,在龍龜舊骨的逆鱗間,在……”
    “夠了!”元湘雅突然抓起碎片,鋒利邊緣割破掌心,鮮血滴在“解”字殘痕上,竟激發出瑩藍光芒,“我不要聽謎語!三百年前你用我父親的血喂舊骨,現在必須給我條明路——”
    桑玄的光點突然鑽進她胎記,元湘雅眼前閃過無數碎片:十六代玉人被刻上“玄”字的脊背、桑羽在雙生台滴落的靈鹿血、檀格腕間逐漸清晰的“解”字刺青……最終畫麵定格在亂葬崗某具骸骨的掌心——那裏的“解”字並非刻痕,而是用蓮花汁畫的咒,遇血即顯。
    “去亂葬崗找第十六代玉人,”桑玄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她掌心裏的蓮花咒能引你到真正的祭壇。但記住……”光點在她眼底凝成警示的光斑,“無生觀的門隻向純善者敞開,帶著仇恨的血,隻會讓舊骨更強大。”
    元湘雅望著掌心逐漸愈合的傷口,那裏浮現出與田雪兒相似的蓮花印記,隻是多了父親指骨上的青苔紋路。地牢外風雪漸息,某個方向的雲層裂開縫隙,露出一線不同於玉毒幽藍的、真正的天光。
    “純善者……”她喃喃自語,將指骨貼在心口,“父親用三十年陽壽換我活成誘餌,現在該由我來當那個解局的人。”轉身時,她踩過錢萬貫的印璽碎塊,鎏金殘片在月光下映出她決絕的側臉——不是知州夫人,不是複仇傀儡,而是元家血脈裏,第一個為自己而活的人。
    桑玄的光點最後一次拂過她發頂,化作千萬流螢飛向礦脈裂隙。元湘雅知道,當她帶著蓮花咒踏入亂葬崗時,三百年的輪回蠱將迎來最後的轉機——而她掌心的血,不再是舊骨的養料,而是澆灌新生的雨露。
    地牢角落的銅漏滴答作響,錢萬貫盯著自己玉化的指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他正跪在吏部大堂前,用三箱和田玉換得知州官服上的鎏金補子。不過三百六十日,官服已被腐玉氣息浸透,腰間的貔貅腰牌也褪成死白,唯有補子上的獬豸紋還泛著賊光,像極了桑玄遞血玉時的眼神。
    “才當了一年知州,就把自己煉成了活蠱。”元湘雅用銀簪挑起他官服下擺,露出膝蓋處爬滿的青斑,“揚州玉商錢老板的算盤打得精,卻沒算到桑玄給的‘升官符’,是用十六代玉人骨血泡的。”
    錢萬貫喉間湧上腥甜,不是血,是腐玉碎屑。他想起上任次日收到的“賀禮”——桑玄親送的血玉鎮紙,雕著“愛民如子”四字,如今每道筆畫都在滲靈液,宛如無數小蟲在紙上遊走。“那鎮紙...是第十六代玉人的頭蓋骨...”
    “猜對了。”元湘雅將鎮紙砸在石牆上,裂痕中掉出半片玉簡,上麵刻著“錢記玉行壹年叁月拾伍日”,“你用她的頭骨雕鎮紙,用她的腿骨雕了送給巡撫的玉如意,剩下的碎骨...全填了州府前的蓮花池。”
    銅漏的水突然變成血色,錢萬貫望著妻子眼底跳動的燭火,想起去年元宵,她在蓮花池邊許願時,池中突然浮起的白骨手。那時他以為是幻覺,如今才明白,那是被他碎骨揚灰的玉人,在求他看一眼掌心的“解”字。
    “亂葬崗第七排第三具...”他的玉化下頜發出異響,“不是她。”
    “哦?”元湘雅挑眉,銀簪尖抵住他喉間玉斑,“你還記著她埋在哪?”
    錢萬貫的思緒突然回到那個暴雨夜。十六代玉人被鐵鏈鎖在玉行地下室,她腕間的玉斑已蔓延至心口,卻仍用指尖蘸著血,在他剛雕好的玉璧上畫蓮花。“她叫...阿硯。”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把她埋在蓮花池第三棵柳樹下,鋪了她最喜歡的碎玉...她掌心的‘解’字,是用我的血寫的...”
    元湘雅的銀簪“當啷”落地,她望著丈夫瞳孔裏閃過的清明,突然想起揚州舊宅的蓮花缸——他曾說那缸裏的水養玉最靈,原來缸底沉著的,是他親手刻的“解”字殘碑。
    “用你的血引開舊骨。”她扯下官服上的鎏金補子,露出裏麵縫著的蓮花帕子,“阿硯的‘解’字咒需要活人血養,而你...剛好還有三百六十日陽壽。”
    錢萬貫低頭看著帕子上的蓮花紋,正是阿硯臨死前教他繡的針法。銅漏滴答到子時,他突然笑起來,笑聲混著玉碎聲,震落頭頂冰棱:“原來桑玄最錯的一步...是以為我全無善念。”
    元湘雅替他係緊裝著靈鹿血的皮囊,觸到他腰間的貔貅腰牌時,牌麵突然裂開,露出內側刻著的“硯”字——那是他發跡前,刻在給阿硯的定情玉佩上的字。
    “天亮前必須找到真正的無生觀。”她將父親的指骨塞進他掌心,“如果我沒回來,就用這指骨敲開蓮花池底的暗門——那裏藏著阿硯留給你的...最後一塊解咒玉。”
    地牢外,風雪中傳來隱約的蓮花鍾聲。錢萬貫邁出第一步時,玉化的腳掌碾碎了半片血玉——那是去年他命人在州府台階鋪的“步步高升”玉磚。碎玉下,隱約可見阿硯掌心的“解”字,曆經一年風雨,竟仍未褪色。
    銅漏的最後一滴水落下時,他摸向心口,那裏竟有微弱的跳動——不是玉毒的轟鳴,而是作為“人”的,最後一絲心跳。雪光映在他半玉化的臉上,映出兩行清淚:原來這一年知州路,他走得步步生蓮,卻步步都踩在當年那個替他擋雨的少女心上。如今,該由他用這雙染血的手,替她,也替自己,推開那扇被血玉封了三百年的,真正的無生觀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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