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暗鎮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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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裹著沙塵掠過青石板,蘇瑤掀開粗布門簾時,竹風鈴發出細碎的清響。前堂藥架上懸著的曬幹艾草掃過她肩頭,混著血腥味的藥香撲麵而來,讓她下意識摸向腰間皮囊——裏麵裝著從皇宮密道帶出的最後三株雪參。
“老板娘,要抓藥?”穿灰布衫的藥童從櫃台後探出頭,目光掃過她身後竹榻上昏迷的付戰,袖口染血的青衫男子。蘇瑤指尖按在斑駁的榆木櫃麵上,指甲縫裏還沾著逃亡時蹭到的泥屑:“勞煩準備兩間上房,再請貴店坐堂醫來看外傷。”她刻意壓低的嗓音裏帶著北疆沙礫般的粗糲,那是昨夜在山神廟裏用灶灰混著井水搓出來的效果。
藥童領著他們穿過狹窄的回廊時,蘇瑤餘光瞥見東廂房窗紙上映著個戴帷帽的人影,袖口繡著的金線雲紋讓她掌心微緊——那是青霞宗外門弟子的標誌。她不動聲色地將披風往付戰身上攏了攏,遮住他腰間半露的龍紋玉佩,指尖觸到他冰涼的皮膚,心頭掠過鈍痛:三日前若不是為了替她擋下金英子的青霞劍,這位鐵血將軍不至於高燒昏迷至今。
“蘇姑娘,祁將軍派暗樁傳來消息。”戴都督掀開棉門簾時,腰間佩刀在門檻上磕出輕響。他卸甲後穿著粗布短打,卻仍掩不住肩背的挺拔,“天龍山脈第三峰的鷹嘴崖可紮營,隻是...”他頓了頓,從懷裏掏出染血的密報,“顧成大人的...殘骸,被懸在城門示眾。”
窗台上的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蘇瑤握著藥碗的手猛地收緊。顧成是付戰最信賴的謀士,半月前她親眼看見那抹月白長衫在刑部大牢外被拖行,如今卻連全屍都不可得。喉間泛起鐵鏽味,她轉身將湯藥倒進陶碗,瓷勺與碗沿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明日讓兄弟們去鎮上采買時,留意城西的棺材鋪。”她聲音輕得像落在宣紙上的墨,“做些手腳,別讓青霞宗的人察覺。”
後半夜起了雨,蘇瑤坐在付戰床邊替他換敷額的布條,忽然聽見窗欞輕響。抬眼時,王強不知何時醒了,正用未受傷的左手攥著她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小姐...別去冒險。”這個從她十三歲起就跟著的暗衛,眼下臉上纏著滲血的紗布,卻仍強撐著要起身,“屬下養三日就能動,到時候——”
“閉嘴。”蘇瑤打斷他,另一隻手輕輕按住他肩膀,“你該操心的是如何把這碗藥喝下去。”她轉身從炭爐上拎起藥吊子,琥珀色的藥汁在陶碗裏晃出細碎的漣漪,“祁將軍說,大鎮西頭的李郎中擅治刀傷。明日我去探探路,你盯著付將軍喝藥,若有差池——”她忽然笑了,指尖撫過腰間藏著的短刀,“我便把這鎮子燒成白地。”
雨聲漸急,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蘇瑤吹滅油燈,借著窗外微光替付戰掖好被角,觸到他頸側跳動的脈搏時,忽然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帶她上戰場,也是這樣的雨夜,他用披風替她擋住箭雨,掌心的溫度透過浸血的甲胄傳來:“阿瑤,待平定叛亂,我帶你去看江南的梅雨。”
驚雷在天際炸響,她摸出藏在衣襟裏的碎玉——那是金英子的青霞劍砍斷的隨身佩飾,斷口處還凝著褐色的血痂。窗外的雨簾中,東廂房的帷帽人影又一次閃過,這次蘇瑤看清了對方腰間懸著的鎏金令牌:青霞宗巡察使。
藥罐在炭爐上咕嘟作響,蘇瑤摸出袖中銀針,在燭火上燎了燎。付戰眉心緊蹙,冷汗順著下頜滑進衣領,她屏住呼吸將第一針紮進他膻中穴,忽然聽見前堂傳來瓷器碎裂聲。與此同時,王強已經翻身滾到窗邊,單手持刀挑開窗紙——
“老板娘,有急症!”粗啞的男聲混著雨水撞進來,蘇瑤指尖一顫,銀針刺偏半分。抬眼時,卻見藥童扶著個渾身濕透的漢子踉蹌入門,那人右肩插著支弩箭,尾羽上染著的青色讓她瞳孔驟縮——是青霞宗的追魂弩。
“鎮外...有馬隊。”漢子抓住蘇瑤手腕,喉間湧出黑血,“穿...玄色勁裝,腰佩...狼首刀...”話未說完,便重重栽倒在地。蘇瑤耳中嗡鳴作響,狼首刀是北疆狼衛的標誌,而北疆...是金英子的外祖家。
付戰忽然發出壓抑的呻吟,蘇瑤轉頭看去,卻見他睫毛劇烈顫動,掌心緊緊攥著床單。她猛地扯下頸間碎玉,塞進漢子掌心,俯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去告訴追你的人,蘇瑤已死在亂軍之中。”指尖掠過他喉間,運力捏碎了他的聲帶。
雨停時,東方泛起鐵鏽色的晨光。蘇瑤站在屋簷下,看著戴都督帶著幾個暗衛抬著“屍體”出門,遠處的犬吠聲中,她聽見東廂房的木門吱呀打開。帷帽人緩步走近,鎏金令牌在晨霧中泛著冷光,開口時卻是女子清越的嗓音:“蘇姑娘果然好手段。”
銀針已滑入袖中,蘇瑤轉身時已換上惶惑的笑:“這位夫人認錯人了吧?民婦姓陳,是從南邊逃荒來的——”
“別裝了。”帷帽人抬手摘去麵紗,露出左眼角那顆朱砂痣,“我是顧成的妹妹,顧月。”她從懷裏掏出半塊玉佩,與蘇瑤碎玉拚合時發出清越的響,“哥哥臨終前讓我帶話:‘天龍山脈有舊部,暗號...是寒梅映雪’。”
晨霧漸散,蘇瑤望著遠處黛色的山巒,指尖撫過拚合的玉佩。付戰的體溫似乎還留在掌心,她忽然輕笑出聲,將碎玉收入袖中:“顧姑娘,可會紮營?明日隨我進山,有些事,該讓青霞宗的人嚐嚐滋味了。”
藥堂後堂,付戰指尖微動,睫毛緩緩掀開。窗外的光落在他瞳孔裏,映出蘇瑤轉身時飄動的衣角,像極了五年前她在點將台上舞劍的模樣,那時她發間別著朵紅梅,劍穗上墜著的,正是如今拚合完整的玉佩。
他閉上眼,唇角揚起極淺的笑。寒梅映雪——是他們初見時,她在他軍旗上題的詩。而現在,該是風雪欲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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