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海漲潮時，林墨正在烹煮自己的元嬰。
    那些纏繞著饕餮紋的潮水漫過腳踝，將三百張《髓海經》殘頁泡得發脹。他伸手撈起張濕漉漉的紙，紙麵墨跡暈染成蘇晚晴十五歲時的眉眼——正是當年他親手繪製《鼎修圖譜》時的筆觸。
    "師兄連眼淚都是鹹的。"
    裴雪衣的青銅藥杵突然穿透潮水，杵尖帶出的浪花在半空凝成麵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而是初代藥王跪在青銅海邊剖取元嬰的場景。林墨的瞳孔突然收縮，他看到初代藥王耳垂的朱砂痣，與自己左耳胎記分毫不差。
    饕餮紋突然活了過來。
    青銅海麵浮起萬千鼎耳，每個耳孔都在吞吐著渾濁的時光漿液。林墨的元嬰突然裂成兩半，半麵沉入海底化作星砂，半麵躍上雲霄凝成命牌。當牌麵上"鼎樞"二字開始滲血時，整片海域突然倒懸。
    "這才是真正的髓海..."
    裴雪衣的藥杵突然生根，杵身長出青銅樹皮。樹冠垂落的不是枝葉，而是密密麻麻的臍帶，每根臍帶末端都拴著個啼哭的鼎嬰。這些嬰孩眉心的饕餮紋路突然睜開，瞳孔裏旋轉著林墨篡改命格時的場景。
    林墨踏著倒流的潮水走向深海。
    他每步落下，海底就浮起具青銅棺槨。棺蓋上的鎮魂釘正在鏽蝕，釘尾纏繞的鎖鏈盡頭拴著各派祖師的元嬰。當第七十二具棺槨浮出時，他耳垂的朱砂痣突然脫落，化作盞青銅燈飄向正在坍塌的蘇晚晴。
    "師兄好狠的心腸！"
    蘇晚晴的青銅髒腑突然爆炸，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三百枚鼎耳。這些鼎耳自發嵌入林墨的命牌，牌麵頓時浮現出完整的《髓海經》。經文字跡遊動如蝌蚪，竟順著裴雪衣的藥杵紋路鑽進她的靈台。
    海底突然傳來木魚聲。
    林墨的元嬰殘片突然重聚，化作十五歲模樣端坐在青銅蓮台。他手中握著的不是念珠，而是各派祖師的命牌雛形，每顆木珠表麵都刻著產婦臨盆時的慘呼。當木魚敲響第七十二下時，整片青銅海突然翻轉，露出海底密密麻麻的產床。
    "這才是藥王穀的真相？"
    裴雪衣的質問混在鼎嬰啼哭中。她看到每張產床都禁錮著位大能修士，他們的元嬰正被青銅臍帶拽出體外。林墨的蓮台突然生根，根係穿透海底纏住那些臍帶，將正在被抽取的元嬰精魄盡數吞食。
    饕餮紋路突然爬上裴雪衣的手腕。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藥杵正在異變，杵尖生長出的不是藥草，而是帶血的《髓海經》文字。這些文字如活蟲般鑽入皮膚，在她靈脈中重組成林墨篡改天道的記憶——三百年前那個雨夜，少年手持刻刀跪在青銅海邊，將初代祖師的命格刻進自己骨骼。
    蘇晚晴的冷笑突然從海底傳來。
    她破碎的髒腑凝成尊青銅鼎，鼎耳正是林墨當年遺失的命牌。當鼎蓋掀開的刹那，裴雪衣看到駭人景象：鼎中烹煮的不僅是元嬰，還有整條被篡改的時光長河。河水中沉浮的修士們，脖頸處都係著青銅臍帶。
    "師妹看夠了？"
    林墨突然出現在青銅鼎沿。他指尖星砂凝成柄接生剪，剪刃開合間將裴雪衣的藥杵攔腰截斷。斷口處噴出的不是靈氣，而是粘稠如胎糞的因果迷霧。迷霧中浮現的畫麵令裴雪衣窒息——藥王穀代代相傳的《髓海經》，每一頁都是林墨的皮膚。
    海底產床突然同時炸裂。
    飛濺的青銅碎片化作暴雨，每滴雨水都映著林墨不同世代的模樣。裴雪衣的饕餮紋路突然發燙，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元嬰正在融化，化作青銅汁液流向林墨腳下的蓮台。
    "這才是鼎修大成的模樣。"
    林墨張開雙臂，青銅海麵浮起十二萬九千六百枚鼎耳。這些耳孔同時發出初啼般的嗚咽，聲浪震碎了正在倒懸的髓海。當海水重新墜落時，裴雪衣看到駭人真相——整個修仙界竟是漂浮在青銅海上的胎兒，臍帶全部係在林墨腰間。
    蘇晚晴的青銅鼎突然發出尖嘯。
    鼎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產道紋路，每個紋路中心都嵌著枚命牌。林墨踏著鼎耳走向紋路，他耳垂的朱砂痣突然滲血，血珠墜地化作三百個鼎嬰。這些嬰孩落地便撲向裴雪衣，撕咬著她正在融化的元嬰。
    "師兄且慢！"
    海底突然升起尊藥王像。雕像掌心托著的青銅書突然翻頁，書頁間掉落出蘇晚晴當年的接生剪。林墨瞳孔驟縮——那剪刀刃口殘留的血跡，竟與他心口窟窿裏的青銅鏽同源。
    饕餮紋路突然反噬。
    裴雪衣趁機扯斷腕間紋路，帶血的絲線在空中凝成張星圖。當星光照亮藥王像時，雕像表麵青銅剝落，露出內裏渾身刻滿《髓海經》的活人——正是三百年前本該死去的接生婆，她隆起的腹部不斷傳出鼎耳碰撞的脆響。
    "師父..."
    林墨的青銅燈突然熄滅。他看見接生婆腹部裂開，湧出的不是胎兒，而是無數帶血的鼎耳。這些耳孔中流淌出的潮水突然倒灌，將他周身的饕餮紋路衝成模糊的墨跡。
    裴雪衣的元嬰突然重聚。
    她抓住墜落的接生剪刺入星圖，刃口割破的星光竟化作青銅汁液。當汁液澆在林墨命牌上時，"鼎樞"二字突然扭曲成"罪人"。整片青銅海突然沸騰，萬千鼎耳同時調轉耳孔對準林墨。
    "這才是師兄的命格！"
    蘇晚晴的青銅鼎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中，初代祖師的真實命牌如暴雨傾盆。林墨的蓮台根係突然枯萎，他驚恐地發現腳下海水正在褪色——褪去的青銅色下，露出三百具被他篡改命格的大能屍骸。
    裴雪衣的藥杵突然複原。
    杵尖帶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麵銅鏡，鏡中映出林墨最恐懼的畫麵：初代藥王剖取元嬰時，耳垂的朱砂痣突然睜開——竟是隻饕餮之眼。當瞳孔完全睜開時，整片青銅海突然立起，化作尊頂天立地的藥王鼎將林墨扣入其中。
    鼎蓋合攏的刹那，海底響起嬰兒清亮的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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