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兩位娘子前段時間叫王爺送去了別院……”
    秦王府的雕花槅扇半掩著，漏進幾縷斜陽。
    長孫無垢倚在榻上，素白中衣襯得她臉色仍有些蒼白，耳墜隨著她頷首的動作輕輕晃動。
    聽著下人稟完後院之事，她指尖摩挲著錦被邊緣，半晌才輕聲道：“王爺既沒吩咐，休得妄議。傳令下去，府中若有亂嚼舌根者，杖責二十逐出府去。”
    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話音剛落，廊下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李世民護著繈褓大步而入，玄色衣擺帶起一陣風，嘴角笑意幾乎要漫出來：“觀音婢，你瞧！”
    他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小承乾往前送了送，繈褓裏粉雕玉琢的小臉正酣睡，肉乎乎的小手還攥著李世民的衣襟。
    長孫無垢眉眼彎彎：“都抱了一路了，二郎怎還不放下？”
    李世民輕輕碰了碰小承乾的小手，驕傲挺胸：“承乾這是舍不得我，非要我抱著才肯睡。”
    “再這麽慣下去，” 長孫無垢無奈搖頭，眼中卻滿是溫柔，“將來有你受的。”
    她望著丈夫小心翼翼逗弄孩子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咽下 ——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又何必多言。
    李世民忽然斂了笑，眸光變得深沉：“後院那兩個楊氏，我已派人送去別莊。宮宴之事雖未明言，可她們身為前隋皇室後裔……” 他頓了頓，聲音冷下來，“寧可錯殺，不可留患。”
    長孫無垢心頭一緊，下意識道：“可她們還懷著身孕……”
    “正因如此才不能留！” 李世民語氣堅決，低頭看著懷中的承乾，眸中滿是溫柔和關愛，“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承乾。”
    從前觀音婢懷孕的時候，他有第一次當父親的新奇，但更多是對觀音婢的關注，所以後院其他人有孕他也無所謂。
    但真的抱著承乾，看著他一天天的變化，李世民才有了當阿耶的擔憂和責任感。
    這是他和觀音婢的孩子，是他的嫡長子，是血脈的延續。
    他從前沒有將後院的女子當一家人，前隋皇室後裔更像是他的戰利品；如今，為了守護他的小家，戰利品也得擺到一邊去。
    長孫無垢張了張嘴，將勸說的話咽了下去，終究他們母子是得利者。她垂眸望著父子倆親昵的模樣，心底泛起一絲暖意，可緊接著，憂慮又湧上心頭。
    長孫無垢看著李世民眼底毫不掩飾的寵愛，一瞬間想起了許多，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衣角 —— 她不確定，這份偏愛，對承乾的未來，究竟是福是禍？
    不知曉妻子心中的顧慮，就算知道，李世民也隻會說她多慮，他們承乾這麽好，偏愛一點怎麽了？
    大唐上下，無人不知秦王偏愛嫡長子李承乾。
    前有為了這位長子，將兩位懷孕的妾室送出去；
    後有因秦王妃再度有孕，秦王直接將長子養在了前院，日常議事都不曾放下。
    也正是因為這份偏愛和重視，李世民是第一個發現兒子的不凡的。
    李承乾出生時的異象不是沒有人記在心裏，但李建成一方不願給李世民造勢，所以壓住不說；李世民夫妻也擔心招惹來覬覦，不曾外傳。
    所以，漸漸的，大家也隻當是個巧合的異象。
    直到李世民發現一隻跟他搶當爹的“貓”。
    暖融融的日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將李世民和小承乾籠罩在一片柔和之中。
    李世民半跪在榻前，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著小承乾肉嘟嘟的鼻尖，聲音裏滿是寵溺：“承乾，叫阿耶，來，阿 —— 耶 ——”
    小承乾睜著那雙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就是不張嘴。
    李世民不厭其煩地重複著，終於，在李世民說了不知多少遍後，小承乾輕輕發出一聲 “嗯”，像是在應答他一樣。
    李世民瞬間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戳了戳兒子的小臉蛋，“好大的膽子，這是要當我的阿耶呢。”
    誰料這輕輕一戳，小承乾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卻隻是無聲地落淚，委屈巴巴的模樣看得李世民心都揪起來了。
    “這是怎麽了？是不是阿耶戳疼了？都是阿耶的錯！”
    李世民手忙腳亂地將小承乾抱進懷裏，小心翼翼地用臉頰蹭著他的小臉蛋，眼神裏滿是慌張與心疼，一邊哄著，一邊高聲傳喚府醫。
    不一會兒，緊張的府醫匆匆趕到。
    看著小公子白嫩嫩的臉蛋，麵對李世民詢問要不要上點藥，甚至想把禦賜的膏藥拿來的行為，連忙出聲阻止。
    是小公子要用藥嗎？秦王用藥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吧？
    無語調侃的眼神叫李世民瞬間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小題大做了，但還是再三和府醫確定承乾沒事，才真的放下心，主要是承乾沒哭了。
    將承乾哄睡，李世民擔心觀音婢知道後會擔心，又匆匆往主院趕去。
    好不容易拒絕了觀音婢將承乾抱回去的打算，擔心兒子醒過來看不到他傷心的李世民又匆匆趕回了前院，看得長孫無垢都無奈搖頭。
    還沒到門口，一聲稚嫩的 “阿耶” 就傳入耳中。李世民心頭一暖，腳步都輕快了起來，臉上滿是抑製不住的喜悅。可還沒等他來得及應答，屋裏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
    李世民滿心疑惑，屋子裏怎麽會有貓？擔心貓抓傷兒子，李世民提著心推開了房門。
    然後就看見，一隻雪白的貓咪正趴在承乾身邊，尾巴歡快地晃著，小爪子輕輕拍著承乾的胸口。承乾每叫一聲 “阿耶”，貓咪就跟著 “喵” 一聲，倒像是叫它似的。
    “……”
    李世民瞬間臉黑，他兒子的第一聲“阿耶”是叫他的！叫他的！哪裏來的貓，敢和他搶！
    三兩步走過去，李世民想抓起貓，手掌卻出乎意料的穿過了貓身，像拂過空氣一般，白貓的身影就這麽在他麵前消失了！
    “！！！”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再看過去，小床上除了承乾，貓毛都沒有一根。
    “阿耶。”
    聽見承乾的呼喊，李世民咧著嘴將兒子抱進懷裏，然後一瞬間收起笑容，他這是產生錯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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