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漾本打算入夜後去探其琛的底細，可腳步剛動，忽然想起還沒去見賀麟——連對方的生辰禮都忘了送。
    他心念一轉，決定先去神識見賀麟，送完禮再找其琛也不遲。
    剛踏入賀麟的神識，簡漾便愣住了：上次來時的景象早已不見，眼下隻剩一望無際的白，連梅林外都飄著細碎的雪花。
    顯然，這神識已完全被賀麟掌控，倒也合情合理，畢竟這裏本就是他的地盤。
    簡漾循著賀麟的氣息找過去，待看清那道身影時，又添了幾分驚訝。
    賀麟竟還站在上次練劍的地方，仿佛從他離開後就沒動過。
    賀麟一看見簡漾，眼底瞬間亮了，止不住的歡喜從眼角溢出來。
    他快步跑上前，一把將簡漾抱住，像個黏人的小孩似的，在他懷裏輕輕蹭了蹭，聲音帶著點委屈：“你怎麽這麽久才來看我？”
    簡漾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掌心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語氣放柔：“最近有些忙。對了，今日是你生辰，可有想要的東西？”
    懷裏的人頓了頓，語氣悶悶的：“你來了就好，我沒什麽想要的。”
    簡漾失笑，輕輕推開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配飾。
    賀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那是塊墨色玉佩，看著不起眼，可他一眼就認出，這絕不是普通物件。
    “這是滋養神魂的墨玉，”簡漾解釋道，“你日日佩戴，假以時日，定能早日脫離識海，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賀麟握著玉佩的手緊了緊，突然抬眼盯著簡漾，追問：“若我能操控身體了，你要去何處？”
    簡漾語氣平淡：“我自有去處，大不了找個人奪舍，倒也不難。”
    他沒說真話——新身體早就準備好了，上次殺狐妖用的就是那具軀體，如今根本不愁沒有肉身。
    賀麟沒再多問，隻是多看了他兩眼，隨後將墨玉係在腰間。
    墨色玉佩襯著他的衣擺，竟意外地相配。
    他拉著簡漾的手，往不遠處的小木屋走，邊走邊提醒：“上次你離開時，說要帶外麵的東西給我，沒忘吧？”
    “自然沒忘。”簡漾笑著從包裏取出一個儲物袋，遞了過去。
    賀麟打開袋子，裏麵滿是他沒見過的新鮮玩意。
    唯獨那隻彩色風車，他小時候曾見別人玩過，不好的記憶瞬間翻湧上來。
    他隻看了兩眼，便迅速收回目光，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痛苦的過往。
    賀麟將儲物袋裏的小玩具一一擺在桌上，擺弄時眼神專注，像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孩子。
    簡漾看著他的模樣，心裏暗笑：果然還是孩子心性。
    沒過多久，賀麟放下手中的小木馬，抬頭看向簡漾，聲音裏帶著點期待：“你何時又會離開？”
    簡漾指尖輕輕敲著桌麵，沉吟片刻：“待不了多久，外麵還有事要處理。”
    賀麟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語氣滿是失望：“那……今日看不了我的展示了嗎？”這幾日他一直勤加練習，就是盼著簡漾來，好給他展示新學的功法和陣法。
    簡漾看著他失落的樣子，放軟了語氣：“下次來，我一定多陪你，好不好？”他心裏清楚，賀麟性子本就像個孩子，得哄著慣著。
    若是惹他生氣了，指不定真會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賀麟垂著眼，語氣裏滿是失落：“要是我能幫你就好了，你也不用這麽忙。”
    簡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平靜：“等你日後能離開識海，自然就能幫我。
    現在別想這些，好好練功才是要緊事——你的任務隻有報仇，其他的不必多思。”
    賀麟沒應聲，隻是指尖悄悄攥緊了衣擺。
    他雖困在識海裏，卻和簡漾共用一具身體，能清晰察覺到簡漾心底的疑慮——定是外麵的事擾得他煩亂。
    簡漾不知道的是，賀麟並非對外麵一無所知：隻要他集中魂力，便能模糊看清外界的景象，甚至能捕捉到簡漾見了誰、說了什麽。
    信息雖不完整，卻足夠他猜出簡漾在外的行蹤。
    他忽然往簡漾肩上靠了靠，動作親昵得讓簡漾有些不自在。
    簡漾往旁邊挪了挪，提醒道：“你如今不是孩童模樣，該學著長大，別總像個離不開大人的小孩。”
    賀麟癟了癟嘴，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可我就是喜歡靠著你，你身上香香的。”
    簡漾皺了皺眉，下意識低頭聞了聞。
    身上隻有常年接觸草藥的清苦味，哪裏有什麽香氣？他暗自腹誹：難道這孩子喜歡藥味？
    看了眼時辰，探其琛的時間快到了。
    簡漾起身說道：“我該走了。”
    這次賀麟沒乖乖看著他離開，突然伸手抱住簡漾的腰，聲音帶著點急切：“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簡漾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軟了些：“那你要加油，好好修煉，等你出去了我會很開心。”
    賀麟被這寵溺的語氣說得臉頰泛紅，隻輕輕點了點頭，緩緩鬆開了手。
    看著簡漾的身影消失在識海盡頭，他攥緊了腰間的墨玉，眼神變得格外堅定。
    他早晚會離開這裏，等出去了，一定要為簡漾尋一具最好的肉身。
    簡漾退出識海後，立刻運轉神力隱匿了氣息，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其琛的房間。
    屋裏漆黑一片，沒有燭火，可他憑借修為，能將屋內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他緩步走到床榻邊，隻見其琛眉頭緊蹙，額間滲著冷汗，嘴裏還含糊地說著夢話。
    簡漾對此毫不在意，指尖凝聚神力，輕輕點在其琛的額間，順著氣息潛入了對方的識海。
    他在識海裏隱去身形，沒過多久，便看到一隻形似鸚鵡的靈體——那靈體竟還能開口說話，簡漾一眼就辨出了它的來曆。
    沒有多做停留，簡漾迅速退出其琛的識海，悄無聲息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坐下，他便在心裏對007問道：“其琛識海裏的東西，你清楚是什麽吧？”
    007縮了縮存在感，語氣帶著點心虛：“大人，您都看出來了，還問我做什麽？”
    簡漾眉頭微挑，語氣裏帶著疑惑：“我本以為，隻有你這樣的存在……沒想到其他人身上也有。”
    007連忙解釋：“大人，您怕是忘了？我們本質上相當於一個‘公司’，您是最高層，我們這些‘係統’都是您的下屬，不過是一起為上層辦事、掙積分升級罷了。
    況且其琛是這世間的男主，他有個係統，不是很正常嗎？”
    簡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裏恍然——是啊，這世上的係統本就不止007一個，說不定有成千上萬個，甚至更多。
    他之前倒是想窄了。
    簡漾盯著杯底的茶葉，忽然反應過來。
    原劇裏的男主其琛，明明沒有係統傍身，可如今卻多了這麽個東西。
    難怪其琛事事了然於胸，原來是有暗處的係統在幫他，這般想來，之前的種種反常便都說得通了。
    他指尖頓在桌麵，繼續對007問道：“其琛的係統是什麽類型？方才你可有查清？”
    007的聲音突然變得吞吞吐吐，透著幾分不敢言說的怯懦。
    簡漾聽出不對，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厲聲道：“快說。”
    007被這聲嗬斥嚇得一激靈，連忙回道：“大人，那係統……好像不是什麽好路子的，像是‘反派複活係統’，又有點像‘男主重生係統’。
    意思就是，其琛記得自己上一世自己的經曆，這係統帶著他重活了一世，幫他複仇。”
    簡漾眸色沉了沉，瞬間理清了脈絡——這麽說，其琛不僅重生了，還多了個複仇係統傍身。
    “對！宿主您理解得沒錯！”007趕緊附和。
    簡漾的指尖又開始輕輕敲擊桌麵，眉頭微蹙，心下暗道：這下麻煩了。
    其琛本就是男主，如今再添個重生+係統的金手指，簡直是開了“雙掛”，比尋常男主的優勢大太多了。
    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想要的東西或許都能靠係統得到。
    難怪之前陛下賞賜時，其琛會毫不猶豫地推辭——原來他根本不需要那些賞賜，係統早就為他鋪好了路。
    簡漾指尖的動作頓住，眉頭擰得更緊——這命數，他偏偏不能幹涉。
    雖說他算是係統們的頂頭上司，可其琛的係統也是按上層規矩辦事，既定的命數走勢，誰都改不了。
    若是他強行用神力扭轉，被天道察覺，免不了又要跑來興師問罪；更甚者，若是這方世界因此崩塌，那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眼下的局勢再明顯不過：其琛已經在懷疑他了。
    憑著上一世的記憶，其琛該清楚，賀麟的身體早就死在了小時候那間破廟裏。
    可如今，“賀麟”不僅活著，還攪亂了原有的劇情，其琛多半和他父親一樣，在暗中探他的底。
    隻是簡漾想不通——原劇情裏，其琛明明知曉自己是仙族人，如今又多了係統提點，按說該早早去認仙族的父親才對。
    可他偏不，反倒留在人族，甚至隱隱走上了邪修的路子。
    明知正途在哪，卻偏選歧路，這倒是讓簡漾生出幾分意外。
    思忖片刻，簡漾在心裏對007下令：“去聯係其琛識海裏那隻‘鸚鵡’，讓它配合我們演一出戲。”
    007在識海裏飄來飄去，看著簡漾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連聲音都透著點猶豫：“大人，不是我不肯幫您……那鸚鵡的等級比我高不少，我要是直接去命令它，指不定得被它揍一頓呢！”
    簡漾頭也沒抬，隻瞥了它一眼，語氣裏帶著點沒好氣：“你不會說是我讓你去的？”
    007頓時眼睛一亮，剛才那點委屈勁兒全沒了，歡快地應道：“哎呀！我怎麽忘了這個！好嘞大人，我馬上去聯係它！”說著，身影就消失在了係統空間。
    第二日晨光剛漫進窗欞，簡漾剛起身，便見侍女來傳話，說是郡主約他一同去逛集市。
    簡漾指尖撚著衣料一角，說是逛集市，實則是去那藏在巷尾的黑市。
    這人族的黑市倒有些意思，販賣的物件比尋常集市稀奇得多，大多是從境外淘來的古怪玩意兒，價格又低，總引得人趨之若鶩。
    可他聽後卻沒應下，反倒對侍女道：“去把小將軍也叫來，要去便一起去。”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眸色沉了沉。
    他倒要看看，這重生帶係統的男主，執意留在人族到底安的什麽心。
    按說其琛該清楚自己上一世的遭遇，該急著逆轉命運才對，可他偏不；而逆轉命運往往要踩著別人的屍骨上位，這般想來，女主怕是危險了。
    更何況，其琛對他的態度一直透著古怪，想來是已經察覺到“賀麟”還活著。
    今日帶他一同去黑市，正好能探探他的底。
    府外晨光正好，琉青璃遠遠見著其琛也站在那裏，驚訝地眨了眨眼，快步走過去拉住他的衣角：“琛哥哥，你怎麽也來了？”
    其琛沒直接回答，目光轉向一旁的簡漾，嘴角勾著淺笑道：“不是簡公子說要一起去麽？”
    琉青璃這才回頭看向簡漾，恍然大悟般點點頭，鬆開其琛的衣角走到簡漾身邊：“也是，咱們三個一起去，倒也熱鬧。”
    三人隨後登上馬車，簡漾特意讓青岩留在府中，其琛現在絕非普通男主，帶著青岩隻會讓他陷入未知的危險。
    馬車停在一處偏僻巷口，黑市的喧鬧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擠擠挨挨的人潮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幾分。
    琉青璃剛下車便拿出三個麵具，遞了兩個給簡漾和其琛：“進黑市得先戴麵具。”
    簡漾接過麵具細看，材質普通，可上麵刻著的暗紋卻藏著門道——這是黑市的等級標識，相當於vip憑證，能避開不少不必要的盤問。
    戴好麵具走進黑市，人流瞬間將三人裹挾，琉青璃怕簡漾走散，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角，又朝其琛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走在前麵帶路，三人就這樣隨著人潮往黑市深處去。
    簡漾跟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熟門熟路地避開擁擠人流，甚至能精準繞開幾個臨時設攤的角落，心裏便有了數——這兩人怕是常來黑市。
    可他倒也沒覺得新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麵具邊緣，眼底漫過幾分漫不經心。
    他也不是頭一回來這地方，從前在小竹林待得膩了，總愛溜出來尋新鮮，這藏在市井裏的黑市，他早逛過不知多少次。
    那會兒純粹是貪玩，就想找些少見的古怪玩意兒解悶。
    說起來，他在這黑市裏還曾有個特殊身份，隻是年頭太久，如今再提，倒也沒什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