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命殘章 血燼書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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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空間裏,小鸚鵡撲棱著彩色翅膀,清脆的聲音帶著篤定:“別擔心,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還會徹底改寫你的命運。
我本來就是幹這行的,你看,我不是早把你所有的路都鋪平了嗎?這些年你活得多平穩。”
其琛垂眸沉默片刻,壓下心底那絲若有似無的疑惑。
確實,係統說的沒錯。
若不是這個“外掛”,重生後的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扭轉前世的悲劇,更遑論走到如今的位置。
兩世浮沉,太多未知的暗流藏在暗處,他早已習慣了仰仗這唯一的依靠。
將雜亂的心思暫且壓下,其琛轉身走向其康的房間。
今日是科舉試點的關鍵日子,他們要做的,是收取那些想走捷徑的學生送來的錢財。
這種勾當擺在明麵上自然不光彩,可經曆過前世的生死局,其琛早已看透。
想往更高處爬,腳下難免要踩著別人的血肉與利益。
他如今能坐到現在的位置,本身就說明他手上早已沾了不“幹淨”的東西。
更何況,其康對他有恩。
上一世,是其康拚盡全力護他周全,才讓他多活了幾年。
這一世,他絕不會讓其康再陷入半分危險。
所以,對於其康在科舉試點上“收錢辦事”的事,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是還恩,也是默許自己這條“登頂之路”上,再添一塊不算光彩的墊腳石。
其琛的身影剛消失在院門外,簡漾便抬手結了個清淺法印,屋內榻上的琉青璃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她內傷不算重,之所以昏睡這麽久,本就是簡漾故意為之。
若不借著“救醒傷者”的由頭,他又怎能順理成章混進將軍府?隻是這傷也不能徹底治好,留著幾分虛弱,才好讓他後續留在府中不被驅趕。
琉青璃剛醒,指尖便下意識凝起一縷靈力,周身瞬間繃緊了防備。
“郡主莫要再動用靈力了。”簡漾的聲音輕緩響起,帶著安撫的意味,“別怕,先前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聽到這話,琉青璃才鬆下緊繃的脊背,緩緩轉頭看向身側。
那人立在床簾旁,臉上覆著一張冷硬的銀色麵具,隻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
她依稀記得昏迷前,正是這個身影將她從險境中拉了出來,且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靈力波動,顯然修為極高。
她臉色依舊蒼白,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是公子救了我們?”
簡漾假模假樣地將案上的藥瓶、帕子一一收起,動作慢條斯理:“算是吧。不過是舉手之勞。”
琉青璃的目光落在床簾外那道挺拔的身影上,眉頭微蹙,忽然開口:“公子,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簡漾收東西的手沒停,語氣平淡無波:“郡主難道忘了往生閣嗎?”
“往生閣”三個字一出,屋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琉青璃猛地眯起眼,眼神裏多了幾分危險的銳利,直直盯著簾外的身影:“果然是你。”
頓了頓,她又緩下語氣,帶著幾分歉意:“那日我是認錯了人,還望公子莫怪。”
“無妨。”簡漾的聲音依舊溫和,“我知曉郡主是認錯了人,郡主喚我漾之就好。”
琉青璃聽到“漾之”二字,心頭忽然一頓——這名字,竟和簡漾倒是相像。
先前知曉十七名叫簡漾時,她倒沒多想,畢竟“十七”本就像個代號,雖然她知道簡漾的名字,卻還是喚他十七,這份獨有的稱呼曾讓她暗自歡喜,覺得那是隻屬於她和十七的回憶。
可如今“漾之”二字入耳,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名字竟這般相近,可性子卻天差地別。
十七向來沉默寡言,行事平靜得近乎淡漠,旁人說話時他總隻是靜靜聽著,仿佛對一切都不甚在意。
而眼前的漾之,語氣裏藏著幾分輕快,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即便隔著銀色麵具,也能讓人覺出他是個好說話的公子。
疑惑在心底翻湧,琉青璃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漾之公子,是跟著我們一同回了將軍府嗎?”
簡漾剛收完案上的東西,走到茶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蒸汽模糊了麵具邊緣:“對,是將軍讓我留下來,幫郡主看看身體。我這人平日裏四處遊曆慣了,你也知道,我本就是往生閣的郎中,算個治病救人的。”
琉青璃心中的疑雲更重了——十七也是郎中,眼前這人不僅名字與十七相近,連經曆都這般相仿。
簡漾似沒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自往下說:“將軍讓我在府中留幾日,專門為郡主診斷。往後郡主若有任何不適,盡管告知我。等郡主身子徹底好了,我便立刻離府,絕不叨擾。”
琉青璃躺在榻上,試著動了動手指,隻覺渾身軟綿無力,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簾外的身影,聲音輕卻清晰:“公子當真隻是為了查看我的身體,才留在府中嗎?”
這話一出,屋內瞬間陷入了死寂。
不過片刻簡漾唇角勾起一抹淺淡卻帶著幾分玩味的笑,目光落在床榻床簾後的人身上,語氣不疾不徐地反問:“那郡主以為,我是為了什麽留在這將軍府呢?”
他這話沒帶半分銳利,卻像把軟劍,輕輕挑破了空氣中的微妙,既沒直接回答,又把話頭巧妙地拋了回去,眼底還藏著絲若有若無的探尋,似在看她會如何作答。
琉青璃太清楚了——不光是她,整個平陽城的人幾乎都知道,往生閣的名聲從來不好。
凶殘、惡毒、手段狠戾,還愛攀附權貴、欺淩弱小,這些惡名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就連她自小聽家裏人說起往生閣時,語氣裏都帶著幾分忌憚。
眼前這人既來自往生閣,又怎會平白無故留在將軍府,隻為給她治病?
琉青璃越想心越沉——她很清楚,往生閣的人從不會將身份輕易示人,可他們的行事風格早已在平陽城留下烙印。
他們暗地裏常與官府、皇家牽扯,替人辦那些見不得光的髒事。
若是讓伯舅與往生閣搭上關係,指不定要卷進多少醃臢事裏。
她絕不能讓他們粘上往生閣這條線,那分明是條裹著利益的毒藤,一旦纏上便很難脫身。
忽然,她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通了那日在拍賣閣的熟悉聲音的來源。
原來漾之那個所謂的朋友,就是那日在往生閣裏,對她滿眼滿身都是惡意的人,如此一來,所有疑點都串了起來,他果然是往生閣的人,目的絕不單純。
這麽一來,這人留在將軍府,定然不是單純為了給她治病。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道是丞相府派來的細作?是被丞相府買通了嗎?琉青璃攥緊了被褥,眼底滿是警惕。
而再次被別人懷疑是“細作”的簡漾,此刻正坐在茶桌旁,指尖捏著茶杯,垂眸抿了口熱茶。
他沒心思琢磨琉青璃的猜忌,滿腦子都在盤算如何把賀麟逼回識海裏去。
他們現在太容易出紕漏,稍有不慎就會暴露。
更讓他憋屈的是,他本就不是溫和性子,不愛笑卻要逼著自己扯出和善的笑,明明厭煩應酬卻要裝得好說話。
這副虛假的模樣演得他渾身不自在,多待一刻都是委屈。
必須盡快把賀麟逼回去,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眸底掠過一絲冷意。
琉青璃躺在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錦被——關於漾之,關於往生閣,她必須多留個心眼。
若這群人是衝著將軍府的東西來的,她定要想辦法把漾之的狐狸尾巴揪出來。
她壓下心頭的冷意,聲音沉了下來:“漾之公子,若是沒別的事,便先出去吧。”
簡漾剛抿了兩口茶,就聽出了琉青璃語氣裏的驅趕,態度比剛才冷了不止三分。
但他半點沒計較,甚至暗自鬆了口氣——他要的就是琉青璃提防他,把他當成敵人最好,這樣反而能少些不必要的牽扯。
他放下茶杯,語氣依舊溫和:“那我便不打擾郡主休息了,若有任何不適,盡管叫我。”
出了房門,剛踏上廊下,一陣冷風裹著寒意撲來,簡漾下意識攏了攏衣襟——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正走著,前方廊口忽然拐出個人影。
看模樣是個書生,穿著卻格外樸素,布料洗得發皺。
那人走得急,還不停四處張望,眼神躲躲閃閃的,倒像個偷偷摸進府的外人。
簡漾心裏猜度著:今日將軍府恰巧辦科舉典試,這人約莫也是來求將軍走後門的?
可看這穿著,又不太像能托得起關係的樣子,他那東躲西藏的模樣實在滑稽,活像隻怕被人抓包的小偷。
念頭剛落,就聽“咚”的一聲,那書生沒留神直接撞在了簡漾肩上,手中抱著的竹卷嘩啦啦散了一地。
那書生撞了人,臉瞬間漲得通紅,慌裏慌張地蹲下身去撿竹卷。
紙張散了一地,簡漾掃了一眼,大多是科舉考試用的古籍,竟還有幾份印著試題的卷子。
他心頭微動,將軍府倒真是手眼通天,科舉典試才剛開,試題就先流出來了。
書生撿得急,指尖都在發顫,剛把最後一卷攏在懷裏,抬頭看見簡漾,腿一軟竟直接跪了下去,聲音帶著哭腔:“對、對不起!衝撞了大人!大人莫要生氣,我、我這就走!”
簡漾見狀,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還順手替他拍了拍衣擺上的灰塵,語氣平和:“不用怕,我也隻是府裏的客人,不是什麽大人。”
書生這才敢慢慢抬起頭,眼神裏滿是打量,看簡漾衣著氣度不凡,怕不是和自己一樣,是來求將軍走後門的考生。
他鬆了口氣,又帶著幾分歉意道:“抱歉啊公子,我剛才走得太急,沒注意到你。”
簡漾聽了,心裏暗自好笑——何止是沒注意?
他這麽大個人站在廊下,對方卻隻顧著東躲西藏,偏偏直直撞了過來,倒像是故意的一般。
簡漾垂眸看著他,語氣隨意地問:“為何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既然敢買試題,倒也不必怕成這樣。”
這話剛落,那書生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沒了方才的怯懦,伸手一把摟住簡漾的肩膀,將他往下壓了壓,湊在他耳邊悄聲說:“公子,咱們都是來買試題的,可別聲張!要是被人知道了去衙門告發,不僅咱們要完,連將軍府都得跟著栽進去!”
簡漾挑眉,見他前一秒還戰戰兢兢,此刻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自來熟,也順著他的語氣壓低聲音:“那敢問這位公子,你這試題,是花了多少銀錢買的?”
書生立刻抬手,對著簡漾比了個“五”的手勢。
簡漾先猜了句“五百兩”,誰知那書生卻搖了搖頭,聲音壓得更低:“是五萬兩!”
簡漾心頭微驚,暗自腹誹——眼前這書生穿著樸素,瞧著半點不像是能拿出五萬兩的人,竟為了一個科舉功名,肯花這麽大的價錢買試題,當真是瘋了。
簡漾沒再追問試題的事,可那書生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抓著他的衣袖就問東問西,熟稔得仿佛認識了許久。
“公子,我瞧您氣度不凡,定是官宦子弟吧?今日也是來買試題的?”
簡漾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平淡:“並非如此,我隻是將軍府近日請來的客人,替郡主看診的。”
書生聞言,不由得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幾分失望:“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您這般氣質,也是來尋試題的呢。”
這話讓簡漾心頭泛起一絲疑惑——他是什麽氣質?自己倒從未細想過。
似是看出了他眼底的茫然,書生連忙解釋,語氣裏還帶著幾分篤定:“我覺得公子身上的氣質,倒像那科舉狀元郎!不對不對,比狀元郎還要高出許多,就是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和沉穩,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簡漾聽了這話,隻低低笑了笑。
狀元郎?算了吧,他本就不是愛鑽營書本的性子,這狀元之位,還是留給旁人去爭;何況眼下滿是作弊之輩,這樣的狀元郎,要來又有何用?
那書生沒聽出他話裏的冷淡,又湊上來問:“公子家住何方?我在平陽城也算認識些人,可像公子這般氣質的,卻是頭一回見。”
這話落進耳裏,簡漾心頭的疑慮瞬間落定——這人根本不是來買試題的,是有人特意派來試探他的。
是其康,還是其琛?
簡漾指尖微頓,隨即又鬆開——這兩人本就蛇鼠一窩,誰來都一樣。
合著是把他當傻子糊弄,隨隨便便找了個演員,特意來探他底細的?
簡漾眼底掠過一絲冷意,麵上卻依舊平和——真當他看不出這拙劣的把戲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