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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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捉奸

    數日之後,距離天都數百裏外的鄆州渡口,數艘小舟整裝待畢,隻待一位金發碧眼的男子一聲令下,便啟程出發,順江而下,直至入海登船,駛往下一個目的地。

    隻挑台之上的那位異族男子,卻持一封僅僅一兩頁的書信,遙遙望向遠處,如水洗碧空般湛藍的眼眸,有著無盡的失落。

    那隻要輕輕抬,便能發出的出發的號令,卻遲遲不曾發出。

    商嬌,他在大魏唯一的認定的朋友……

    那個曾經與他約定要一同共遊天下,吃遍世間所有好吃的,看遍世間所有新奇事物的人……

    終究,還是失了約。

    連他都曾因收留了兩個不該收留的人,在周遊完大魏返回天都的路上而遭到狙殺,幸而他下的人也武功不弱,方才險險脫困……

    他不信,她料想不到她若繼續留在天都,會遭遇到何等的危險!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失了約。

    唉,罷了,罷了!

    她有她的舍不得——便如他有他的世界。

    也許,周遊世界,本就是一場孤獨與寂寞相伴的旅程。哪怕途也許會遇到誌同道合的朋友,但同行一段路之後,終免不了曲終人散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他們曾相遇過,相知過,便已是足夠。

    若有緣,興許,他與她還會有相逢的那日。

    想到此處,溫莎便有幾分釋然。

    將信妥貼地收好,他轉身一躍,利落地跳上一艘舟子,一揚,朗聲道:“出發!”

    幾艘舟子應聲而動,迎著東升的朝陽,於粼粼波光,順江而去,漸漸失了蹤影。

    ******

    然而,誰也料想不到,就在安思予將信送給溫莎派來接應的人的那天,商嬌的命運,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從此後,她走上了一條與自己當初料想的人生,截然相反的一條路。

    然而當時,事出突然,誰也不曾預想到,那滿心以為的美好,卻生出了最苦澀的結局。

    那一日的傍晚,商嬌忙完一日的事情,將已經備妥的待嫁之物又盡數清點了一遍,便趕著做了晚飯,隻待陳子岩下工回來正好吃飯。

    這幾日天冷,嗬氣成冰,天空時不時飄雪。商嬌怕飯菜涼了,便將飯菜放入鍋,隔水蒸著,盤算著陳子岩早些回來,也能問問他婚禮的進度。

    這幾日,陳子岩倒是夜夜宿在小院這邊,與她交頸而臥,流連不去,但兩人皆初嚐人事,每每折騰,婚禮的事情商嬌便無力過問。

    按說後續的迎娶事宜已交由男方家接,可畢竟那是她與他的婚禮,她如何能不焦慮、操勞?

    正想著,陳子岩便到了。

    商嬌為他開了門,又趕緊將他迎到屋,籠了碳火為他取暖,再為他端上飯菜,兩人親親熱熱地坐於一處,聊著一日的閑事,與一對尋常的新婚夫妻一般無二。

    “對了,子岩,再過十二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你那邊的事,準備得可是齊整了?”商嬌為陳子岩挾了一筷菜,看著他大口吃飯時,她突然出聲詢問道。

    原本正開心吃飯的陳子岩,卻倏時間沒了笑容,連邊吃飯的動作也是一滯。

    慢慢的,他的臉上便浮上一層鬱豫。

    商嬌本是無意地這麽一問,卻遲遲不見陳子岩答話,又見他麵有沉鬱,心下不由生疑。

    “子岩?”她出聲喚他,看他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心也隱隱有了一絲惴惴,“你怎麽了?可是婚事有什麽阻滯?”

    陳子岩啞然靜默,屋子裏除了碳火劈剝之聲,一絲動靜也無。

    許久後,他擱下碗筷,伸出,緩緩地、慢慢地握住了商嬌的,迎著商嬌疑惑的目光,遲疑著,卻欲言又止。

    “嬌嬌,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道,似有些難以啟齒,那雙溫潤的眼便含了一絲猶豫,不敢看她,“你我的婚事……”

    “砰砰砰……”

    恰逢此時,小院的大門卻被人拍得震天價響。

    談話不得不就此斷下來。

    商嬌扭頭看了看小院一眼,疑道:“咦,這天寒地凍的,天又快黑了,這個時辰誰會過來?”

    邊說,她邊起身,又阻了陳子岩欲起身去開門的動作,隻道天冷不要凍著了他,便徑自打了簾子,出得外間去。

    一出廂房,迎麵便是一陣呼嘯的北風吹過,商嬌剛從溫暖的房出來,不由凍得一個哆嗦。

    大門的敲門聲一陣緊似一陣,間或響起一陣“開門,開門”的嘈雜聲,商嬌遂也不敢怠慢,趕緊奔上前去,將那扇大門打了開來。

    大門一開,幾個膀大腰圓,仆婦模樣的人便猛地闖了進來,橫眉豎眼,氣勢洶洶地瞪著商嬌,一徑往裏而去。

    “欸,你們是誰呀?怎麽私闖民宅?”

    商嬌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得呆了,連忙回身上前攔阻,“你們想幹什麽啊?再這樣,我可要報官了!”

    “報官?”仆婦身後,便傳來一聲冷笑,嬌蠻而熟悉的聲音。

    商嬌上的動作便滯了滯。目光,不由遁了那聲音向後望去。

    卻見幾個仆、丫環自動分開,便有一女緩緩向她走來。

    正是數日前,尚與她打過照麵的高小小。

    但此時的她,麵色倨傲,一雙角眼刻薄且得意地看著她,再不見了當日那滿腔的憤恨與不甘,薄薄的唇邊也綻開一朵嘲弄的笑花,仿佛眼前的商嬌才是那個可憐的人。

    慢慢地在商嬌麵前停下了腳步,高小小趾高氣揚地對著她道:“我今日來此,是來捉奸的,你說報官,那官府來了,你說是會抓你,還是抓我呢?”

    “捉奸?”商嬌聽著高小小口說出的字眼,滿腔的驚疑與不可置信,繼而不由也挺起身板,與高小小相對而視,半步不退。

    “高小姐,你此話貌似說錯了吧?這裏,是我與子岩的屋子,我與他還差不到半月便要完婚,何來捉奸一說?你若再在此處信口雌黃,胡編亂造,當心我當真報官,讓官府來評斷此事!”商嬌厲聲道。

    高小小聞言,卻不僅不退,反倒“呀”的一聲故作驚奇狀,掩口嘲弄道:“怎麽,你還不知道?陳子岩竟還沒告訴你呀?”

    她這樣一說,身邊的一眾丫環仆婦也都個個掩口而笑,仿佛應景,又仿佛聲援主子一般,直笑得商嬌一頭霧水,隻轉頭左看右看,全然不明所以。

    待嘲笑夠了,高小小方才收了聲,緩緩自身上猩紅繡西番蓮的錦衣衣袖內,抽出一本紅綠相間的小冊,拍在商嬌的胸口處。

    “你好好看看,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她驕矜而自得地道,像一隻打了勝戰的母雞。

    商嬌接過小冊,隻見那紅綠小冊上,當頭便用金印紙板燙印著“婚書”二字,便如當日自己與陳子岩遞交衙署作批的婚書一般,不由心下驚疑。

    當下快速翻開紙頁,迅速翻至間那頁紅紙,仔細一看,便見其上書道: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落款處,女方簽章為高小小。

    而男方簽章處,竟赫然寫著個大字:陳子岩!

    其後,雙方父母、媒人、證婚人、衙署簽章等,一應俱全。

    可以說,除了女方姓名外,這是一張完美無缺的婚書,一張已然生效的婚書!

    商嬌看著,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她方才想起,當日她與陳子岩的婚書,俱報衙署之後,便再無下。

    而此時,高小小卻拿著另一張婚書,另一張與她的未來的夫君,有著一模一樣簽章的婚書,來到她的麵前,向她耀武揚威!

    她疑心自己看得不仔細,不覺間搖搖頭,定心下來,再定睛細看。

    可是,即使天光將黑,但那陪伴了自己近兩年的人,他的名字,他的字跡與印鑒,她豈能不熟?

    這真真是陳子岩,與高小小的……婚書!

    怔忡間,裏那一冊婚書便被一隻纖抽走,又小心地、珍而重之的攏回自己的袖。

    “如何,商嬌姑娘,我現在可算得上子岩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否?他在外間私納外室,我可有權前來捉奸,以懲狐媚勾引我未婚夫君之人?”

    高小小的話,得意張揚,炸在商嬌耳邊,隆隆作響。

    外室?捉奸?未婚夫君?

    商嬌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一陣天翻地覆。

    目光,不由得望向主屋……

    她期望裏麵那個男人,能夠在此時出得門來,喝退這些令她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人。

    然後再次展開他的雙臂,溫柔地擁住她,告訴她這是一場騙局,是一場陰謀,是一場噩夢。

    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曾許給她的誓言,永遠不會改變。

    許是感應到她的祈求,許是感受到外麵不同尋常的動靜,那屋內的人影果然身形一動,掀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