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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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咎因
她隻能捂住心口,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呼吸……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商嬌,這個心願,不僅是你的,也是我的。”
他的誓言還猶在耳邊,溫柔的氣息,將她團團圍繞,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女人。
可到頭來,他終還是要另娶他人。
這個小小的心願,再不會有達成的那一日。
啊——”她仰天長嘶,猶如一隻負了重傷,瀕臨死亡的野獸般,發出一絲尖利的嘶吼。
繼而淚流滿麵。
卻有一雙手,用力的將她環抱,將她拖入一具早已熟悉的胸膛,用體溫將她緊緊籠罩。
嬌嬌,嬌嬌……”他喚著她,用無比心疼、愧疚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商嬌淚眼模糊間,看清那一抹環繞她的月白衣袖,那一刹那,隻覺心中乏累,四肢無力。
倚靠在那具溫暖的胸膛裏,她抬起頭,用頭頂住他的下頷,心中卻到底仍生出那麽一絲期望。
子岩,子岩,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閉了眼,眼中的熱淚卻越流越多,越湧越急,“你告訴我,這隻是你與高小小合力與我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說到此處,她攀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搖晃著,求證著,帶著祈求,帶著希望。
可是回應她的,卻是陳子岩的沉默,以及強捺在心間,無比壓抑的情緒。
嬌嬌,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道,下巴抵著她的頭,將湧出的熱淚,滴落在她漆黑如雲的烏發中。
商嬌隻覺得那一刻的自己的心,有如從高處墜下的瓷器,“砰”的一聲,摔得粉碎。
她閉了閉眼,將眼中最後一滴淚逼落,再睜眼時,便隻剩絕決。
一雙素手,開始死命地推拒著他的懷抱,以抗拒的姿勢。
陳子岩感覺到了,卻將她越發的箍緊,無論如何也不放開。
嬌嬌,嬌嬌……”他在她耳邊懇求地道,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卑微的姿態。
我知道此番委屈了你……可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原諒我,原諒我這一次,好嗎?將來,便是高小小進了門,我也不會與她有任何牽連……嬌嬌,我愛你,我這一生隻愛你一人……你信我,我不會負你,絕不會負你……你信我,好不好,好不好?”
商嬌聞言,卻啞然失笑。
抬起素手,將麵上的淚痕擦去,她眼望著前方黑漆漆的街道,冷然道,“陳子岩,你已經負了我了。”
說著,她自他懷裏轉身,看著眼前這個滿心傷懷,似有滿腹心事欲述難述的男子,極力壓抑著自己哀莫大於心死的情緒。
子岩,我曾對你說過,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彼此的忠誠,是一生一世隻許愛我一人的承諾——這是我的底線!若你有違,我必會離開你,永不再回頭。”
說到此處,她再次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膝行著,慢慢退,慢慢退……
用力地,堅決地。
他便再也環她不住,隻能看著她退出自己的懷抱,慢慢坐上爬起,再次挺直了腰,居高臨下地看他。
當日,你曾許諾我的,今生今世,你隻娶我一人為妻,絕不再納一妾……而如今,我滿心的付出,真心的祈盼,換來的卻是我不僅不是你的妻,甚至僅僅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妾室,便連他日若我生下孩子,也不得不喚別人一聲嫡母……陳子岩,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嗎?”
說罷,商嬌轉身,迎著嚴寒的北風,慢慢向前走去。
既如此,趁著一切尚還未成定局,你與我,便了結了吧。從此後,你有你的家室,而我……”她頓了頓,又道,“我也自會再去尋覓我的幸福。”
不!”身後,卻傳來陳子岩的一聲淒呼,商嬌的身體,便再次被他環住。
不,嬌嬌,你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也是逼不得已的……”他的話淩亂無章,慌不擇言。
商嬌愴笑,微微側頭,詢道:“好,那你告訴我,你的苦衷……是什麽?”
身後環住她的身體便僵了僵,陷入良久的掙紮與沉默。
商嬌氣苦至極,隻得無奈苦笑。
好,你不說,我替你說!”她緩緩道,想起數日前,她曾在商行外聽到的高小小的話。
她是高家的小姐,她的族姐是大魏宮中最有權勢的淑妃,她家的產業遍布天都,她又是家中獨女……若你娶了她,陳氏無疑便會是天都城中,再無人匹的商界第一人!
——所以,當日你雖拒絕了她,但事後想來,卻必然是後悔了,對嗎?畢竟,相較於我這個無權無勢,父母雙亡的孤女而言,她高家所能帶給你的利益,自然是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企及的。陳子岩,我說得可對?”
……”
商嬌說完,身後仍是一徑的沉默。
隻是那環住她的手臂,卻仍堅決不放。
商嬌隻覺失望透頂,仰頭望天,雖眼中有淚,卻倔強地不讓淚水滴落。
雙手按住身後的手臂,企圖再次脫困,迅速離去。
陳子岩卻依然不放,死死不放。
嬌嬌,嬌嬌……”他終於開口,艱難而晦澀地再度乞求,“我不管你如何看待我,看待此事,我隻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你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的……你已是我的女人,我如何還能放你離開?離了我,你又還能再去哪裏?”
商嬌推拒的手便驀然一頓。
她猛然間想起那一日,她與他的初次……
想他平日裏溫和謙謙,循規守禮,與她相處時,雖偶爾也會動情,卻總會在關鍵時刻放開她,隻道要將這美好的初夜,留待他們的洞房花燭之日。
可偏偏就那日,他半步不讓,亦不容她拒絕,如此堅決地占有了她……
而如今,出了此事,他便對她說,她已是他的女人……
難道他以為,她會像其他女子一樣,固守所謂的貞節,甚至為了這所謂的貞節,而答應退讓麽?
想到這個可能,商嬌隻覺得自己的心鈍痛無比,連呼吸都因著這疼痛而快要窒息。
那曾經的美好,她身為女人最寶貴、最難忘的時刻……
若陳子岩竟抱著這樣的心思,叫她情何以堪?
思及此,商嬌腿下一軟,若非陳子岩在身後環抱住她,她差點再次跌坐下去。
陳子岩……”
她怔怔地望著遠處,眼神空茫,隻覺得前麵的房屋、青石的街道,在她的眼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我且問你,那一日,你我的初夜……你是不是早已料想到了,我若知曉了此事,必會離開你?所以,你幹脆先要了我的身子,讓我成為你的女人,想借此讓我再也無法離你而去?”
商嬌的話音一落,身後的人頓時全身僵硬,片刻後,竟微微顫抖起來。
嬌嬌,對不起……”他更加用力地掐緊她的腰,似要將她與自己融為一體,“嬌嬌,原諒我……我這樣做,皆是因為我愛你啊,我……”
商嬌聞言,也全身顫栗起來。
原來,原來如此!
她那可怕的、敏感的料想,竟是真的。
她身為女人最美好的時刻,竟暗藏著他如此齷齪與幽暗的心思!
心,傷得不能再傷後,便生出了憤怒,出離的憤怒。
別碰我!”她突然一聲嘶吼,漲紅了臉,猛地跳將起來,掙脫他的懷抱與束縛,轉身便“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扇在陳子岩的臉上。
陳子岩從來不曾料想到,一直待在他身邊,乖巧溫順,事事為他著想,處處替他擔憂的商嬌,竟有朝一日會如此待他,不由被她一耳光打得頭偏向一處,臉上迅速泛起一個緋紅的掌印。
趁著他被打得目瞪口呆的時候,商嬌慢慢地退,慢慢地退,直到完全脫離他的懷抱,方才喘著粗氣地低吼道:“陳子岩,你讓我為自己感到惡心,感到不值!是,你是得到了我的身體——可那又怎樣?我商嬌便是因此而終生不能再嫁,遭人唾棄、咒罵,也不會做你那見不得光的侍妾,成為你的玩物!”
說罷,她眼光透紅,毅然決然地轉身,飛快地跑走了。
獨留下陳子岩一個人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道處,搖搖欲墜地看著她漸漸跑遠的背影。
一閉眼,眸中淚水傾然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