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否拆了一袋糖，沒有立即吞下，而是朝裏麵看了看，發現是一顆顆紅色的小顆粒，看著像沙石，但是顏色鮮亮；又看著像吃飯時撒的鹽，但是顆粒比鹽大很多。
    他用手指拿了一粒放進嘴裏，慢慢產生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嚐著，它像一個會動的小人一樣，“嗖”地一下從舌頭和牙齒間跳了出去，彈進了嘴巴裏麵。
    楊否覺得挺有趣，又拿出一顆嚐了起來，也是一樣的情況，而且被彈中的地方還有種麻麻的感覺。
    院門前被清理的雪堆會被用鐵鍬鏟上架子車，然後拉到院牆背後，也就是墳地前的一塊地上倒掉。
    楊否一邊吃著糖一邊跟在爺爺奶奶後麵來回跑。時不時幫爺爺和奶奶推一下車子。
    “你吃的那什麽玩意兒，有意思嗎？”爺爺看著他調侃著問道。
    “嗯。”楊否點頭道，“它吃到嘴裏會跳。”
    “那是什麽東西？”爺爺似乎忘記了之前他問到過，又問道。
    “跳跳糖。”楊否再一次回答。
    2
    院門前的雪堆清理完後，爺爺和奶奶就把架子車推到院子東邊的棚子下放好，然後爺爺就去幹別的活。奶奶則是回到房間準備做飯。
    這個冬天的時候因為天氣冷，奶奶把做飯的家當都搬到了主房裏，在火爐上做飯。之前媽媽做飯的那個隔間廢棄掉了，現在裏麵堆滿了客人們丟下的東西。
    奶奶切好菜，把鍋放到火爐上，往鍋裏倒上了油。這時二姑姑回來了，一進到主房就喊奶奶道：“媽，飯做好了嗎？”楊否發覺二姑姑的情緒不對，氣呼呼的。
    奶奶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回頭去拿案板上切好的菜。
    “哎呀，你才做呢，這都什麽時候了？”二姑姑喊叫道，聲音聽上去有些刺耳。
    “你吼什麽？我剛跟你爸倒完雪回來，怎麽早做呀？”奶奶咬著牙嗬斥道。
    二姑姑開始翻櫃子的抽屜和門箱，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你要造反嗎？”奶奶實在聽不下去了，嗬斥道。
    “怎麽一點吃的都沒有？”二姑姑哭鬧道。
    “你整天野得不進門，一進門就跟我立馬要吃的，一點餘地都不給，還嫌棄我做飯做遲了。”奶奶一邊把菜往碗裏收拾，一邊訓道。
    “我不吃了！”二姑姑一聲尖銳的吼叫後跑出了主房。
    楊否被二姑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他還是第一次見二姑姑這麽恐怖，跟他以往對她的印象大相徑庭，他心情好長時間才平複下來。
    這時奶奶的低聲念叨在他的耳邊響起：“不吃了趕緊滾，天天在外麵野連家門都不進，一進門就要吃的，讓我給你現變嗎？茅坑的屎有現成的，吃去吧。”
    “她今天估計又在外麵受什麽刺激了。”三姑姑偷笑著說道。
    “你少說話，你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奶奶立馬嗬斥三姑姑道。
    隨即，她把收拾進碗裏的菜倒進火爐上的鍋裏，鍋一下就冒起了白氣，還發出“呲呲喇喇”的響聲，奶奶拿炒菜的鐵鏟翻炒了幾下，“呲呲喇喇”的聲音慢慢地變小消失。
    這時，她又轉身到案板去拿另一份切好的菜，轉身時掃了楊否一眼。可能是看懂了楊否吃驚眼神裏的疑問，可能是怕楊否誤解她，她又低聲念叨了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楊否解釋：“她經常那個樣子，不是一次兩次了，氣人得不行。”
    “原來在奶奶這裏，二姑姑經常是這個樣子，難怪之前他回家會莫名看到碎一地碗碟飯菜以及聽人說他們吵架了的情況。”楊否心想道。他突然對二姑姑有了新的認識，但目前為止依然不影響她在他心目中的好人形象。
    3
    楊否吃完奶奶做的午飯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有點困，想爬到炕上睡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學名。聲音從院門的方向傳來，又細又小，不像是爺爺的聲音，也不像家裏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他好奇地走出房間去看，一個小孩站在他家院門口。他一開始並不知道她是誰，但看她站在門口喊他時的畫麵，恍惚間看到了棟棟站在那裏喊他的場景，可是棟棟去外地了，連他的家也成了別人的家。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個人他自從上學期在放學路上見過她以後再沒見到過她，所以差點忘了還有她這麽個人，她就是於小樂。
    他回過神來，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院門的那個人身上，恍然道：“哎，她不是於小樂嗎？”此時，她正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她怎麽會來我家找我？”他疑惑地走上前去。
    “你是於小樂？”他對著院門口的女孩說道。
    “嗯。”於小樂回道。
    “怎麽了？”楊否問道。
    “找你玩。”於小樂回答。
    “哦，進來。”楊否側身一站示意於小樂進到院子裏來。
    “不是到你家玩，是去別的地方。”於小樂說道。
    “去哪兒？”楊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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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楊小瑾家。”於小樂回道。
    “楊小瑾不是不讓去她家嗎？”楊否疑惑道。
    “沒有啊，她讓我叫你去。”於小樂回答。
    “她家在哪兒啊？”楊否問道。
    “走馬路的話可能有些遠，但如果翻山過去很快就會到。”於小樂說道。
    “翻山？”楊否吃驚，“什麽山？”
    於小樂指著楊否家院子背後凸出來的土崖說道：“就這個山。”
    楊否回頭看了看那個土崖，想道：“那不是個高崖嗎？怎麽會是山？難道高崖也是山？”他沒有問於小樂這個問題，想到自己也確實無聊，就答應她道：“好吧。”
    “走吧，我們從我家巷子的那條路上去。”於小樂說著轉身開始往前走，楊否跟在了她後麵。
    “楊小瑾為什麽叫我去她家玩？”楊否問道。
    “她不是叫你，是叫我去。是我想帶你去。”於小樂說道。
    “你想帶我去？”楊否感到驚訝，“你為什麽要帶我去？”
    “哎呀，你別問了。你跟我走就行了。”於小樂不耐煩道。
    “哦，等一下。”楊否突然想到一件事，對於小樂說道，“我得跟我爺爺說一下再出去，不然他會罵我的。”
    “為啥？”於小樂問道。
    “你等我一下。”楊否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轉身朝家裏跑去。
    4
    楊否在院子裏沒有找到爺爺，於是就喊起了“爺爺”。這是他第一次大聲在院子裏喊爺爺，霎時間有點慌亂，但好在這種感覺很快就消散了。
    “咋了？”爺爺的聲音從院子西邊給客人住的一個房間裏傳來。
    楊否走了進去。爺爺躺在一張床上休息。楊否感到困惑：“主房的炕那麽暖和爺爺不去睡，怎麽在這裏睡？”他沒有問出來，因為他覺得自己還小，不能管大人的事，不能像三姑姑一樣，惹大人討厭。
    “爺爺，我去同學家玩。”他對爺爺說道。
    “啥同學？”爺爺問道。
    “就是學校裏上學的同學。”楊否說。
    爺爺遲疑了一下問道：“好同學還是壞同學。”
    楊否被問住了，如果正兒八經去考慮，他還真說不上是好同學還是壞同學。但他還是憑感覺回答了：“好同學。”
    “去吧，玩一會兒就回來，馬上到下午你奶奶做飯的時間了。”爺爺說道。
    “知道了。”楊否應了一聲後走出了房間。
    5
    楊否跑到於小樂跟前，高興地跟她說：“我爺爺同意我出去了。”
    於小樂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繼續開始往前走。
    他們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後，楊否心裏的疑惑漸漸明晰，他問道：“怎麽突然會來找我玩？”
    “因為我們要玩捉迷藏的遊戲，楊小瑾說讓我找人一起去玩。”於小樂回道。
    “捉迷藏的遊戲是什麽遊戲？”楊否問道。
    “就是一群人藏起來，一個人找的遊戲。”於小樂解釋。
    “哦。”楊否似懂非懂地應道。
    他們走進了於小樂說的巷子，這個巷子就是之前棟棟家在的那條巷子，但楊否知道這裏已經沒有棟棟家了，所以，不能再叫棟棟家在的巷子，而應該叫於小樂家在的巷子。
    他們走到巷子的盡頭。楊否之前一直以為巷子的盡頭是一堵牆給封閉著的，但現在看來並不是封閉的。前麵是一道土坡，巷子的路在土坡上繼續向上延伸，土坡的中段很陡，而且一側像土崖一樣高的斷層。
    “要從這上麵走嗎？”楊否指著土坡問道。
    “嗯。”於小樂回答。
    “這麽高，會摔下去的。”楊否回答。
    “不會摔下去的，你別往高的那側走就行了呀。”於小樂說道。
    楊否猶豫不決。他的腦海裏隱隱浮現出一個場景，那個場景中也有個這樣的一側是土崖的陡坡，而且有人從那裏掉了下去。至於是誰，掉下去後怎麽樣了，場景中沒有明顯的信息，他不得而知。
    “走啊。”於小樂在旁邊催促道。
    “要不我們還是走馬路吧。”楊否說道。
    “不會掉下去的，你看我。”於小樂說著自己就先爬了上去。
    因為雪剛消融，路麵上還有些濕軟的泥土，於小樂剛踩上去就滑了一下。但是她沒在意，繼續往上爬。
    楊否被她剛才那一滑嚇了一跳，這使得他更加不敢往上走。
    他連忙喊於小樂不要再往上走了。但是於小樂並沒有聽她的。她走到半坡上轉身對楊否說：“你看，沒事。”
    楊否發現於小樂走的地方確實離土崖那一側比較，她走得很穩，確實不像能掉下去的樣子。他於是慢慢放下了戒心，嚐試著往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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