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西楚賊子來攻，全軍戒備！弓弩手，霹靂車準備！”
    淒厲到變調的號角聲和嘶吼的軍令，幾乎在同一時刻，撕裂了曹魏軍營。
    曹魏精銳部隊反應迅速，在得到軍令後，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或許有些回到河北後，新補充的人手會有些緊張。
    但他們身邊，則有更多的曹魏老卒，和接受過曹衝多年實戰訓練的成熟戰兵，對他們進行安撫，告知他們，一切都按照預備的來，就不會有紕漏。
    “咚，咚，咚！”
    河麵上，楚軍的戰鼓聲，從多艘戰艦上響起。
    開始還有一些雜亂，而後逐漸整齊劃一，最終壓過風浪與號角，也壓在曹魏將士的心頭。
    “都準備好了，西楚賊子，這次看來是想要來場大戰了。”
    夏侯淵一把推開身邊的親衛，走到一線高台上，盯著楚軍戰船做出了他的判斷。
    “我軍在這裏布置數月，怎麽可能輕易讓他們突破。”
    副將李典，如今也是曹魏集團中，外姓將領中的第一人了。
    他們身旁，王雙，曹泰、張虎，張雄等將，個個神情嚴肅，他們也算是和西楚交手多年，知道來者不善，沒有半分大意。
    夏侯淵掃視眾將，而後一一做出分配。
    雖然大軍名義上的統領是曹丕，但在這沿河一線，夏侯淵這個曹魏的征西大將軍，宗室第一將，顯然地位超然。
    西楚軍隊，並未來得及在黃河上打造樓船。
    西楚的工匠，本來是按照士頌的吩咐，在宛城打造攻城塔，準備投入對季漢的戰場。
    隻是後麵的戰事，瞬息萬變，那幾座攻城塔，士頌直接留著後麵攻徐州再用了，若是能用到的話。
    黃河之上，西楚軍隊的戰船，依舊還是常規的艨艟戰艦。
    但即便如此，西楚水軍的整體質量，依舊遠高於曹魏水軍。
    這一次的先鋒大將，正是楚國猛將的象征，雖然上了年紀，但依舊不服老的黃忠。
    而他的身旁，則是身披鐵甲，傲然矗立的副先鋒徐晃。
    按照楚軍的布置，黃忠率領弓弩部隊壓陣，徐晃帶著其餘武將，率領主力部隊搶灘登陸。
    “放箭，放箭！”
    “用投石車砸過去！”
    雙方的指揮，幾乎下達了相同的命令。
    曹魏的沿河防線，先是被砸出了口子，而後被射到一片。
    西楚的戰船，也有三艘直接被砸沉，更多的戰船上，也被射得抬不起頭。
    “黃忠！”夏侯淵看到情況緊急，親自衝到了岸邊，仿佛冥冥中的定數，一眼就看到了黃忠的旗號。
    “老匹夫的威風，早就被關羽打沒了，現在關羽死了，又想要在我麵前耍橫？”
    他口中嘟囔幾句，目光在那艘戰船上逡巡許久，終於鎖定了一個須發皆白，身形卻挺拔如鬆的老將。
    “老匹夫，拿命來！”
    夏侯淵咆哮著抄起自己的強弓，弓弦連震，三支雕翎箭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氣，成品字形直取黃忠。
    即便是兩人相隔較遠，即便夏侯淵使用的是曹魏製作的強弓，這個距離也隻是勉強可以夠得到著距離而已。
    這種情況下，想要傷到黃忠，多少還是有些困難。
    黃忠白發飛揚，冷哼一聲，身形一動，宛若蒼猿探身，輕鬆避開第一箭。
    而後，反手抽箭搭弦，眼角也鎖定來暗箭射來的方向。
    “嘣！”
    箭簇離弦。
    黃忠刹那間射出一箭，在半空中，將夏侯淵的第二支箭矢擊落，火星一閃而逝。
    第三支箭則被他用弓臂猛地格開，紮進了一旁的船艙門板上。
    箭頭釘在上麵，依舊還在微微抖動，隱隱作響。
    “好，好，好。”黃忠似乎被勾起了興致，連連稱讚。
    “早就聽說曹魏夏侯淵，箭術不凡，今日算是領教了，確實有一手，有資格，死在老夫手上。”
    黃忠聲若洪鍾，笑著看向岸上的夏侯淵。
    但夏侯淵擔心黃忠反射他，畢竟人的名，樹的影，黃忠的神射之名，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謹慎對待。
    如今的曹魏，風雨飄渺，他身為曹魏老一代的宗室大將，不容有失。
    於是，射出三箭之後，不論是否得手，他都順勢退到了大盾之後，避免對方弓弩手報複。
    “哼，滑頭。”
    黃忠尋找半天，沒有找到夏侯淵的身影，隻能指揮船隊，繼續前行，支援搶先登陸的徐晃等人。
    “靠上去，守住灘頭，率先建立陣地的小隊，官升三等！”
    徐晃的聲音，仿佛有著一種魔力，讓跟著他一起先登衝鋒的部隊，呐喊著從快船上跳下，衝向了曹魏的岸防陣地。
    曹魏這邊，李典，王雙二將的組合，正好迎上徐晃。
    李典居後指揮，讓各部補充缺漏，王雙則揮舞著他的砍刀，和徐晃的斧頭，戰成一團。
    灘頭沙灘上，沙石泥濘，還真不適合騎馬作戰，兩個猛將，就這麽步行對砍，不分上下。
    隻是徐晃年紀偏大，和王雙交手數個回合，心中就明白，若是耗下去，自己恐怕還真不是眼前這莽夫的對手。
    “得找幫手，一起對付這人才行。”
    心中思慮清楚，徐晃猛劈一斧頭，逼退王雙半步，側目看去，正好看見霍峻也帶著部隊在邊上登陸成功。
    因為有這徐晃部隊在前麵打頭陣，霍峻這邊有機會指揮部隊，簡單結陣。
    刀盾手在前，長槍兵次之，陣型嚴謹，如山推進。
    就連徐晃看了，也忍不住叫好，心說士頌眼光不差，早早就認定霍峻其人，能成為楚國諸將的中堅力量。
    隻是霍峻的戰陣，如此顯眼，曹魏這邊怎麽可能看不到。
    “快！破他陣腳。”
    張虎、張雄，兩個五子良將二代，雖然比不上他們二人的父親張遼，張合。但耳濡目染，家傳教育之下，還是能看清狀況的。
    見霍峻的戰陣已經有了雛形，為了穩住曹魏防線不被楚軍軍陣直接衝擊，他們二人奮不顧身，率領部隊發起了反衝鋒。
    兩人帶著部隊，仿佛亡命之徒，就這麽一頭紮入了霍峻的軍陣之中。
    刀光卷起血浪，長矛挑飛肢體。
    霍峻剛剛聚攏的戰陣，一時竟被這兩員悍將不要命的衝殺，給衝散了，甚至隱隱間，西楚軍隊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賊將休得猖狂！”
    西楚軍隊這邊，廖化，士定二人，帶著新一批的生力軍，緊緊跟在霍峻身後。即便是部隊被射倒不少，但隻要是站著的人，就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有了這支部隊的支持，霍峻終於是穩住了陣腳。
    “士家宗親武將？”張雄看見士定的旗號後，心中發狠，想要斬殺此人，為自家出氣。
    在曹魏這邊看來，士燮的兒子，親屬之中，也就隻有士頌這個異類。
    其餘的人，都是庸碌無能之輩爾。
    現在戰場上冒出一個“士”字戰旗，顯然是士家難得冒出來的後起之秀，終於有拿得出手的人了。
    這種人，張雄就要將他扼殺掉。
    “張虎，護住我身後！”
    他大喊一聲吼，便挺槍直衝，幾乎甩開自己的護衛，孤身殺向士定。
    不愧是張合之子，即便是步戰，長槍出手，也能劃出一道道槍芒，殺散西楚之兵。
    這個士定，乃是士頌三叔士?之子。
    說起來，士?當年在交州，也算是一員猛將。隻是如今在楚國體係內，早已經跟著他兄長士燮一起，退休養老。
    但他這般年紀，退休也就罷了，他兒子士定，在如今士頌已經占據大半個天下的局麵下，當然想要更進一步。
    這次隨軍出征，也是交州集團內部，尤其是士家宗親們一起爭取來的機會。
    在他們看來，士頌或許會防著自己的幾個“親兄弟”，畢竟名義上，他“繼承”了交州，起兵之處，也得到了交州的支持。
    尤其是士燮這個長壽的爹還在，士楚這攤子，大家都認士頌不假，但把哪怕一絲隱患都排除掉，自然是更好。
    所以，士定這個“堂兄弟”，自然也就得到了士家內部的支持。
    就連歐夫人，也都認可這人，覺得可以送上戰場。
    在士頌看來，士定其人，也繼承了他父親士?的莽撞，悍勇。
    當個普通的宗親鬥將使用，也勉勉強強。
    反正有自己在，也不至於讓這個“宗親大將”去獨當一麵。
    而此刻，見張雄朝著自己殺來，士定不退反進，大喝一聲，上前迎戰。
    兩人交手了不到十個回合，張雄先是賣了一個破綻，引士定來攻。
    而後轉身一槍，“噔！”的一下，刺中了士定心口。
    畢竟是士家宗親，交州權貴，一麵護心鏡還是可以備上的。
    士定中槍後，臉色慘白，連忙後撤，張雄不依，還想繼續追擊。
    但也就在此刻，水聲嘩啦作響，又一批楚軍完成了登岸。
    這支部隊，是淩統率領的精銳水軍，他們在黃河上遊就跳入水中，為了避開曹魏岸防上射出的箭矢，他們幾乎是半潛水狀態接近過來的。
    淩統如鬼魅般從渾濁的河水中猛然躍出，手中短刀迅捷無比，迎上了張雄這槍，堪堪救回了士定一命。
    而後，更多的西楚水軍出現，張雄為了避免陷入包圍，隻能後撤。
    一波又一波的援軍出現，霍峻的戰陣，終於還是立了起來。
    徐晃也在戰陣的幫助下，讓王雙占不到半分便宜。
    此刻，整個黃河北岸，方圓數裏，瞬間化作巨大而瘋狂的血肉磨盤。
    西楚軍隊雖然站住了陣腳，但想要突破曹魏軍隊經營許久的岸防，隻怕並沒有那麽容易。
    赤色與黑色的浪潮，猛烈地撞擊，糾纏，撕咬。
    刀劍砍入骨骼甲胄，發出悶響。
    垂死者，看到自己身上傷口時，發出哀嚎咒罵。
    軍官為了維持陣線，聲嘶力竭的怒吼。
    箭矢劃破長空，尖嘯不斷。
    戰鼓與號角，轟鳴也從未停下。
    即便是身處後方旗艦，士頌也能感受到前方戰陣中，那搏殺的慘烈。
    他手中，還捏著一個信號彈，讓早就埋伏過去的張燕等人，在曹魏後方製造混亂。
    但此刻雖然戰局僵持，他似乎並沒有立即動用這暗手的準備，而是在等待著什麽。
    很快。
    正在灘頭爭奪，進入最慘烈的血戰，完全進入正麵絞肉戰的時刻。
    大地，似乎開始震顫起來。
    一種不同於黃河咆哮，不同於戰場喊殺，不同於萬千腳步奔騰的沉悶轟鳴，從西北方向傳來，並且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急速逼近。
    起初細微，旋即清晰可辨，最終化為滾雷般的巨響。
    “騎兵，是大隊的騎兵！”
    曹魏軍中，不乏久經戰陣之人。立刻明白這震動，這聲響意味著什麽。
    中軍大營的觀察高台上，曹丕猛地扭頭看向西北，心說還真被曹衝給說中了，士頌早就安排了人手，從上遊偷渡。
    那煙塵之中，當先一麵大旗，被奔馬帶起的狂風吹得獵獵狂舞，旗麵上那個張牙舞爪的“閻”字，刺痛了曹丕的眼睛。
    “果然是西涼騎兵！”
    他的的心，猛地向下一沉，直墜冰窟。
    轉瞬之間，閻行居中，成公英，胡車兒分列左右，形成了一個三叉戟的陣型。直接以最狂暴的姿態，狠狠地楔入了魏軍的側翼。
    更有張泉帶著一隊精銳，掉在後方，仿佛遊離在外，隨時可以投入前方任何一隊進行支援。
    “噗！”
    “哢嚓！”
    “啊！”
    長槍刺入身體，馬蹄踩碎拒馬，士兵受傷的哀嚎，幾乎同時響起。
    試圖結陣迎戰的魏軍步卒，甚至來不及將長矛放平，就被高速衝來的騎兵連人帶盾撞得骨斷筋折，倒飛出去。
    “速速調虎豹騎迎上去！”
    對於這種突發情況，曹衝倒是鎮定，似乎早有預料。
    他手上一直捏著曹魏這幾年來，花費不少心血，重新打造的虎豹騎部隊，本想作為後手，在關鍵時刻給予西楚致命一擊。
    此刻，也顧不得許多，隻能先去化解側翼的危機。
    “虎豹騎，隨我迎敵！碾碎這些西涼雜胡！”年輕的宗室將領曹肇，這位新一任的虎豹騎統領，臉上毫無懼色，隻有被挑釁後，那強烈的戰意。
    他身後的虎豹騎精銳，也回應驚天動地的怒吼。
    跟著他一起，咆哮著舉起長矛大刀，如同一支鋼鐵洪流，對著狂飆突進的西涼鐵騎，正麵對衝而去。
    他們是曹魏的驕傲，是天下驍銳，絕不容許他人踐踏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