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肇身邊，李通，孟達二將，也都按照軍令，各自率領一支部隊，迎上西楚騎兵。
    如今，李通也能算是曹魏老將，或者說是中堅骨幹了。
    當年配合司馬懿，突襲從函穀關敗退的士頌，一箭廢掉了周泰。
    即便是周泰休養了這麽多年，如今又回到軍中，但身體素質和戰鬥能力，也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李通也正是靠這個功勳，進入曹魏高層，甚至有機會再虎豹騎中擔任統領。
    而孟達此人，真要公平的說，也算是允文允武，或者說文也好，武也罷，都不怎麽樣。
    但攔不住孟達此人，對曹丕的胃口，合曹丕的眼緣，得到曹丕的信任。
    虎豹騎這種精銳，即便是擔任副將，也得是曹丕放心的人才行。
    於是，李通，孟達就被丟到了曹肇麾下。
    他們三人，也算是如今曹魏集團能放到虎豹騎上，最適合的統領組合了。
    虎豹騎的兵源，主要來自幽州和並州，其中甚至不少南匈奴人，也算是曹丕借鑒士頌，從外族中吸收可用之人，壯大自身力量。
    此刻。
    兩支當世最強的騎兵，代表著北方與西陲最巔峰的武力，如同兩股截然不同卻同樣毀滅性十足的鐵色狂瀾，在黃河岸邊的廣闊原野上，轟然對撞！
    刹那間，人仰馬翻！
    最前排的騎士，甚至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在猛烈的撞擊下，化作四濺的血肉。
    長矛被折斷。
    馬刀嵌入甲胄。
    千金難買的寶馬倒底不起。
    各種刺耳的聲音，如同暴雨敲打芭蕉，密集湧現。
    閻行一杆長矛如同毒龍出海，詭異刁鑽，瞬間就將兩名虎豹騎刺穿挑飛。
    胡車兒的鐵戟，同樣虎虎生風，無人可敵。
    倒是成公英，這位智將指揮若定，帶著西涼鐵騎，開始分割包抄，並不與裝備精良的虎豹騎過多糾纏硬拚。
    他拚命向內滲透穿插，試圖將突入魏軍本陣腹地，期望能威脅曹魏的中軍指揮所在。
    但這番舉動，很快就被李通發現，長槍一擺，便帶著一隊人衝過去，將成公英截住。
    孟達不敢上去對陣胡車兒，隻敢不停叫囂，讓人上去圍殺，但這些人哪裏是胡車兒對手，他們能做的，不過是用自己的生命，消耗胡車兒的體力罷了。
    倒是曹肇這少年將軍，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真就拚死攔住了閻行，兩人鬥在一處，還真就打得有來有往。
    隻不過，曹魏的虎豹騎出動，僅僅攔住了西涼騎兵的鋒銳部隊。
    掉在後麵的張泉，直接選擇了繞過這混亂的戰局，兜了個大圈，插入了曹魏大營的北麵，也就是曹魏軍營的正背後。
    “王昶！”在觀戰台上的曹衝，最先發現了這個變數。
    還好，他手上還有可以調用的人手和部隊，即便不是曹魏的精銳，但也是他帶著訓練出來的合格軍士。
    “末將在。”王昶抱拳應聲，甲胄鏗鏘。
    曹衝的聲音不大，下達指令時，卻異常清晰冷靜。
    “帶你本部所有能動的人馬，阻攔西楚騎兵繞後，遲緩其突進速度。”
    或許是知道王昶所部的能力有限，他又補充道。
    “不必死戰。先選精銳死士攔阻一二，而後以弓弩遠射，設置障礙，阻滯其衝勢即可，為我軍調整爭取時間。”
    王昶其人，也是曹丕提拔起來的心腹，曆史上也是治理地方，整訓新軍的好手，率領軍隊和東吳交戰多次。
    諸葛誕叛變後，他率軍威脅江陵，讓東吳在荊州方麵的部隊不能前去支援，幫助朝廷，也就是掌權的司馬家完成了平叛。
    此刻，得了謀主曹衝的軍令，又見曹丕微微點頭，他當即率領本部人馬出擊，按照曹衝的吩咐，阻攔張泉包抄自家後路。
    就在他的部隊也離開曹魏軍營後。
    河麵上，忽然響起號炮聲響，還是連環號炮，此起彼伏。
    而這，便是士頌給混跡於曹軍內部的黑山賊的信號。也是士頌一直捏在手裏，沒有動用的一張牌。
    現在，士頌覺得剛好可以打出。
    在曹魏中軍，屢屢有部隊被調出，正麵和側翼，鏖戰正酣之時。
    魏營深處，靠近糧草堆放的位置，馬廄區域，醫營區域等此刻似乎並沒有被重點關注的位置。
    毫無征兆地，猛地竄起數股濃黑的煙柱！
    隨即，橘紅色的火焰騰空而起，貪婪地吞噬了周圍幹燥的帳篷，堆疊的草料，還有輜重車輛，並迅速蔓延開來。
    “走水了，走水了！”
    “糧草！我們的糧草著火了！”
    “馬驚了，快攔住驚馬！”
    “那邊是醫藥屯放地啊。”
    各種慌亂的叫喊，還有別有用心的呼叫，在曹魏軍中炸響。
    其實很多位置的黑煙也好，火勢也罷，並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
    就比如軍糧存放處，自有曹丕安排的心腹看管，此刻被點燃的，不過是外圍周邊而已。
    但是對於正在前方激戰的曹軍將士而言，起火的方向，還真就是糧草所在。
    “哈哈哈，曹衝小兒！沒有想到，你張燕爺爺又殺回來了吧！”
    張燕縱火得手，很是得意。
    帶著他的兩個黑山賊頭目，楊鳳、陶升二人，一麵發出報複性的獰笑，一麵將蘸滿火油的火把，投向更多易燃之物。
    混亂中。
    他的兒子張方，也混在人群中，依舊穿著曹魏的軍裝，開始散播恐慌，唯恐天下不亂。
    “敗了，前麵敗了！夏侯將軍被黃忠老兒砍死了。”
    “快跑啊！”
    本來就不清楚前麵的戰況，現在四麵起火，楚軍內應胡亂砍殺，整個曹魏大營後方，頓時陷入混亂。
    曹魏軍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動搖，崩潰。
    中軍旗下，曹丕臉色鐵青，握著劍柄的手指正劇烈顫抖。
    眼前的局勢急轉直下，徹底超出了他所有的預料和掌控，心中滿是暴怒與不甘。
    他猛地看向身旁的弟弟，那個以機智聞名的曹衝。
    曹衝卻異常的安靜。
    他臉上的驚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沉靜。
    嘴角，還牽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仿佛眼前的這種情況早在他的料算之中。
    “果然啊，不動則已，動如雷霆。”
    曹衝對於士頌的手筆，也發自內心的認可。
    在看看來，士頌敢直接正麵強攻，那麽其餘配合的動作，肯定早就準備妥當了。
    “皇兄，這黃河沿岸，我們不用再守了，我軍已陷入困境，若是強行堅守，和士頌在這裏爆發決戰，對我軍不利。”
    “而且我們前麵的準備，也都無用了。”
    鍾繇麵色凝重至極，花白的胡須上沾滿了塵土，聽到曹衝這話，也是緩緩點了點頭。
    一旁的閻圃，眼中則閃過猶豫之色，最終也微微頷首。
    曹丕心有不甘，看了看周圍更加支離破碎，搖搖欲墜的戰線，最終還是接受了曹衝的提議，讓他來做安排。
    如此混亂的局麵中，能從容應對，化解危機。
    這種本事，他曹丕或許辦不好，但曹衝有這個能力。
    “張汛，夏侯楙！”
    “在！”
    “你二人率本部兵馬，向南移動，做出反擊灘頭敵軍，奪回河岸的姿態。”
    “實則配合征西將軍夏侯淵，梯次配置，且戰且走，準備接應中軍主力向東北方向轉移。”
    “朱鑠，吳質！”曹衝的目光轉向負責軍紀和內務的二將，也是從前曹丕身邊所謂的“四友”之二。
    “末將聽令！”
    “製造混亂的敵軍，人數不多，隻怕也並非精銳。”
    “你二人率領本部人馬，迅速彈壓內部混亂，凡有趁亂造謠，驚擾軍心者，無論兵將，立斬不赦！”
    “對於火勢，能順手撲滅則撲滅，不能撲滅的，也就不用管了。”
    “倒是那些不方便攜帶的糧草軍械，我們自己也要添上一把火，你們可明白！”
    兩人也都是明白人，曹衝既然勸說曹丕後退，這些東西當然是寧可燒了，也不能留下來資助敵人。
    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從曹衝口中發出，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和周圍格格不入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
    這種時候，他也沒有藏拙，沒有防著曹丕忌諱他，直接接管了這瀕臨崩潰局麵的指揮權。
    最後，他看向一直守在身旁的賈充。
    以及護衛在曹丕身邊的兩個沉默壯漢。
    虎衛校尉許儀和護衛副將典滿。
    “公閭，你帶著許將軍和典將軍。”曹衝的目光掃過他們三人，最後停在賈充這裏，語速極快，手指在一旁的地圖上指出一處地點。
    “你們速率虎衛軍中，最精銳一部，即刻秘密脫離戰場向北，急行軍至此處埋伏。沿途多設疑兵，廣布旗幟，製造潰軍紛亂之象。”
    賈充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抱拳躬身：“領命！”
    許儀、典滿二人對視一眼，看向曹丕。
    “鄧王既然有令，你們二人且去執行。”曹丕聽到曹衝要布置埋伏，立刻允許。
    許儀、典滿二人拱手領命，轉身便走，迅速點起一支早已待命的精銳部隊。在賈充的帶領下，逆著混亂潰散的人流，悄無聲息地向北而去。
    而後，曹衝這才轉向曹丕，聲音低沉，語速極快。
    “皇兄，劉備之慘敗，豈可在我大魏重演？士頌蓄謀已久，勢大鋒銳，還請陛下即刻移駕，此間交由臣弟與諸位將軍斷後。”
    “依你。”
    曹丕走出決定後，立刻帶著鍾繇，閻圃等謀士，作為第二批部隊，開始撤離。
    路上，正好遇到朱鑠，吳質二人。
    他們兩人在混亂之中，遇到了張燕所部黑山軍。
    張燕自持勇武，上來想要砍殺二人，結果兩人的武藝或許不如張燕，但身邊親衛部隊，可不是張燕糾集起來的邊緣底層可比。
    雙方交戰片刻，張燕負傷，孤身撤離，就連楊鳳、陶升二人，都死於亂軍之中。
    而隨著曹軍內部混亂的逐步平息，曹軍整體，似乎在一種有節奏的指揮下，逐步分散，交替掩護，且戰且走。
    王昶部如同牛皮糖般死死纏住張泉等西涼騎兵的側翼，用命填補著缺口。
    張汛，夏侯楙部則頑強地頂住了徐晃、黃忠試圖擴大戰果的舉動。
    整體而言，曹魏軍隊，維持住了一條不斷後退卻始終未斷的防線。
    楚軍的攻勢依舊猛烈。尤其是側翼的閻行和成公英等人，西涼鐵騎反複衝突鑿擊，蹄聲如雷，刀光如雪。
    試圖徹底撕裂步步後撤的曹軍，擊潰曹軍。
    正麵，徐晃的大斧，開山裂石，依舊鋒銳。
    黃忠帶著赤血營，已經在灘頭建立了遠程方陣。
    霍峻，淩統等將，麾下部隊也有進展，擠壓著曹軍的生存空間。
    但，曹魏的陣型，竟沒有完全散亂。
    撤退的曹軍，依舊進退有序，頗有章法，雖在後退，卻依然保持著相當的韌性和隨時反擊的力量。
    虎豹騎在曹肇的率領下，甚至發動了數次淩厲又短暫的反衝鋒，稍稍擊退了西涼鐵騎最凶猛的追擊，為主力後撤，贏得寶貴的時間。
    士頌此刻也已經來到了北岸岸邊，隻是還沒有下船。
    看著曹魏軍隊，從容撤退，他心中倒是起了幾分懷疑和猶豫。
    “曹丕有這種本事？”
    馬良不知道士頌的心思，還以為士頌在猶豫是否追擊。他立刻勸說道：“大王，我軍順利渡過黃河，在北岸站住陣腳，已是大勝。”
    “曹魏雖敗，但並未潰散，部隊主力猶在，我軍若是追擊，恐遇埋伏。”
    士頌這次，也是從諫如流，當即認可馬良的建議。
    “嗯，傳令下去，各部不用追擊，清理好曹軍大營，先把我軍陣腳立起來，後續探明曹軍情況，而後再做打算。”
    三日後，士頌正式確認了曹魏那邊的消息。
    果然，曹魏部隊雖然戰敗，但損失並不大，依舊能和自己的主力大軍對抗。
    而且更是果斷放棄了黃河防線，從烏巢到滑縣所有的布置，直接後撤到了衛河邊的重鎮黎陽繼續駐守。
    曹魏這邊雖然沒有守住黃河，但似乎對守住黎陽，守住衛河頗有信心。
    “有問題。”
    士頌本能的察覺不正常，還好大軍渡過黃河之後，剛好需要休整一下。
    雖然取得勝利，但是畢竟是渡過強攻，楚軍這邊損失的人馬，其實和戰敗的曹魏差不了多少。
    好在楚國底氣足，士頌又不是急著一口氣消滅曹魏。
    他準備先在滑縣安頓部隊，而後完成兵員，糧草，物資的補充後，再繼續進軍。
    反正他現在的整體方針，那就是步步為營，依靠自己強大的國力，來慢慢消耗曹魏和季漢。
    “唉，隻可惜，我這一暫停，那幽州的援軍，也能南下來支援曹丕了。”
    想到這裏，士頌想起了司馬懿。
    也不知道這個陰謀家，會不會親自南來，會不會給曹丕送上什麽戰略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