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好了黎陽，補給好了輜重糧草。
    也收到並州方向和渤海郡方向傳來的消息，算準了時間。
    對於士頌而言，萬事已備，沒有繼續停留的需要了。
    於是，便以黃忠為先鋒大將，馬良為監軍謀主，閻行、廖化、張嶷、王平等為副將，領兵五萬開路，向鄴城而去。
    而後，自己親自率領十五萬後續部隊，徐徐進發。
    本想著，在到鄴城之前，沿路的曹魏城池，自是交給黃忠的先鋒部隊處理。
    結果一路上，黃忠這支先鋒大軍，就沒有開戰。
    曹魏的堅壁清野做的還是不錯的，軍民百姓全部撤離，雖然沒有給西楚軍隊進軍帶去麻煩，但沿路也難以再獲得補給。
    半月時間，彈指而過。
    黃忠的先鋒大軍，終於出現在了鄴城周邊。
    鄴城那巨大的輪廓，在地平線上愈發清晰，沉默而壓抑。
    而在這巨城之外，另一座規模稍小，卻森嚴壁壘的營寨，和鄴城遙相呼應，正是夏侯淵苦心經營的城外堅壘。
    楚軍大纛之下，老將黃忠，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
    此刻，正遠遠眺望著遠處夏侯淵的營寨。
    他身旁，監軍馬良一襲青衫，目光沉靜，仔細打量著鄴城與夏侯淵營寨之間的地勢與距離。閻行等副將簇擁左右，在黃忠這楚國旗幟麵前，神情肅然。
    “這曹魏個個都是屬烏龜的，怎麽都喜歡修建堅固營寨死守，就不敢出來堂堂一戰嗎？”
    黃忠聲音洪亮，言語中帶著一絲興奮。
    “在城外高處另立一寨，與鄴城互為犄角，又龜縮不出。看來黎陽之水，把他澆醒了不少。”
    馬良微微頷首，指向夏侯淵的營寨“老將軍請看。此二地互為呼應，攻其一，則另一必救，確是難纏。”
    “然，凡事皆分主次。鄴城乃根本，曹丕所在，城高池深；夏侯營寨雖堅，終究是外圍壁壘，是為護翼而已。”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軍隻是先鋒，軍力有所不夠，若是全力猛攻鄴城，夏侯淵必傾巢而出，攻我側後，使我腹背受敵，其救，必速且猛。”
    “然，若我軍佯攻夏侯淵營寨。”
    不等馬良說完，黃忠接口道“鄴城內守軍，雖會救援，但必心存顧慮。會分心守護曹丕，擔心是調虎離山之計，不敢全力盡出，其援必緩而有所保留！”
    “正是此理！”馬良撫掌。
    “此乃人心之常，亦是其犄角之勢本身之破綻！主次分明，則救援之心亦有輕重緩急。我軍便可於此做文章。”
    閻行皺眉道“軍師之意是，假意攻寨，實打援軍？”
    馬良笑道“然也，卻又非全然如此。”
    “將軍且看。”
    他在地上簡單劃出地勢，說道“我們可先遣一軍，大張旗鼓，佯攻夏侯淵營寨，聲勢務求浩大，逼其向鄴城求援。”
    “鄴城聞訊，必派兵出救。而我主力精銳，則預先埋伏於鄴城援軍必經之途，以逸待勞，半道擊之！若能重創其援軍，便可挫敵銳氣，斷其一指！”
    “那攻寨之軍豈不危險？若夏侯淵見援軍受阻，趁機殺出，與援軍前後夾擊，我攻寨部隊恐遭滅頂之災。”
    廖化謹慎地提出疑問。
    馬良讚許地看了廖化一眼“廖將軍所慮極是。故而我攻寨部隊，並非死戰不退，一擊不中，可反複襲擾，且戰且退，絕不戀戰。”
    “任務非破寨，而是誘敵求救，並佯裝不支後撤。待其援軍被我所破，夏侯淵見事不可為，亦不敢輕易離寨遠追。”
    “如此反複一二次，曹魏必以為我軍意圖乃‘圍點打援’，意在消耗鄴城守軍兵力，為大王後續大軍做好鋪墊而已。”
    “待其習以為常，放鬆警惕，便是我軍真正發力之時！”
    黃忠聞言，眼中精光四射“好計，虛實相間，疲敵惑敵！便依季常之策！”
    “閻行，廖化！”
    “末將在！”二將踏前一步。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騎兵，負責伏擊鄴城援軍，務必予敵重創！”
    “得令！”
    “張嶷，王平！”
    “你二人，則準備一下，率精銳步卒，多帶旌旗鼓噪。明日拂曉，大張旗鼓進攻夏侯淵左翼。許敗不許勝，一旦鄴城援軍出動，且戰且退，別被夏侯淵給咬住了。”
    “遵命！”
    翌日拂曉，薄霧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還帶著一絲涼意。
    夏侯淵營寨的哨塔上，值夜的魏兵忽然瞪大了眼睛。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蠕動的黑線，隨即，那黑線迅速擴大，化作無數旌旗和奔跑的人影。
    沉悶的戰鼓聲和越來越清晰的喊殺聲，如同潮水般向營寨左翼湧來。
    “敵襲，楚軍攻來了！”
    號角聲響起，瞬間撕開了清晨的寧靜。
    營寨內，早就被夏侯淵反複演習訓練的曹魏軍隊，反應迅捷。
    夏侯淵如同一頭被驚醒的雄獅，幾步便衝上左翼寨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逼近的楚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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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嶷和王平的旗號？黃忠老兒何在？”
    “隻是試探？還是想先拔我的左翼？”
    不論心中如何盤算，夏侯淵的軍令，同樣聲如洪鍾。
    “全軍戒備，按預定部署防禦！”
    “弓弩手，上前！”夏侯霸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是興奮。
    他大聲呼喝，指揮著早已待命的弓箭手迅速進入寨牆後的射擊位置，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鏃斜指下方。
    “礌石滾木一放，就該我們上去肉搏了，都準備好了！”
    夏侯霸身後，猛將王雙如同鐵塔般矗立，督促著一部刀盾手和長槍兵，做好最後的檢查和準備。
    李禎帶著預備隊，將沉重的守城器械搬運到垛口後，也隨時準備填補缺口或反擊登牆之敵。
    楚軍越來越近，很快，就進入射程。
    “放箭！”
    夏侯霸看準時機，猛地揮下手臂。
    嗡！
    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弓弦震響，數以千計的箭矢，如同飛蝗般騰空而起，帶著呼嘯，落入衝鋒的楚軍隊列之中。
    鐺鐺鐺！
    早有準備的楚軍，仗著自家盾牌精良，擋住了大部分的箭矢。
    但畢竟箭雨覆蓋，終究還是有人中箭倒地，發出慘叫。
    這樣的陣仗，楚軍見多了，他們毫不退縮，反而更加瘋狂地衝鋒。
    同時在王平的指揮下，一部分人用盾牌護頂，組成盾陣，掩護後方弓弩手，仰射還擊，箭矢叮叮當當地，射在寨牆和曹魏弓弩手前方的盾牌上。
    “不要停！連續射擊，壓製他們！”
    夏侯霸冒著箭雨，在寨牆上穿梭，不斷嗬斥想要躲避後退的弓箭手。
    雙方的箭矢，如同雨點般落下，不斷有人中箭倒地，楚軍衝擊的勢頭為之一滯，曹魏的箭雨也沒有剛開始那麽密集。
    “是簡易雲梯，他們要上來了！”
    眼尖的魏兵，發現了新的情況，驚呼起來。
    隻見楚軍陣中，推出數十架簡易雲梯，直撲寨牆。
    “礌石！滾木！砸！”
    李禎怒吼著，親自抱起一塊巨大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沉重的石頭和滾木從天而降，重重砸在雲梯上，木屑紛飛，將其砸毀。
    又或是直接落在楚軍人群中，造成可怕的傷亡。
    慘烈的攻防戰就此展開。
    楚軍冒著箭雨滾石，奮力架設雲梯，亡命攀爬。
    “長槍！刺！”寨牆垛口後，魏軍長槍手，瘋狂地向前捅刺，將剛剛冒頭的楚軍士兵刺落。熱油，金汁也被潑下，引發一片淒厲的哀嚎。
    張嶷和王平，在陣後督戰，見魏軍抵抗異常頑強，己方損失不小，卻絲毫不亂，依舊嚴格按照計劃，隻是保持壓力，並未投入真正的死士攻堅。
    “父親，楚軍攻勢雖猛，卻似乎未盡全力。”
    夏侯霸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靠近夏侯淵低聲道。
    夏侯淵眉頭緊鎖，他也看出了問題。
    對方雷聲大，雨點也不小，但總感覺缺了一股決死的銳氣。
    “不管他搞什麽鬼，寨牆必須守住！”
    與此同時，鄴城南門大開。
    發現楚軍在攻擊城外軍營後，主持防務和後勤的鍾繇與衛覬，不敢怠慢。
    他們深知外寨重要性，立即派遣大將牽招、李通，率領兩萬幽州精銳步騎，火速出城援救。
    牽招沉穩，李通果毅，二人率軍隊出城後，並未盲目急進，而是以騎兵為兩翼遊弋警戒，步兵居中，陣型嚴整，向前推進。
    “李將軍，楚軍狡詐，多半會派兵阻攔，騷擾我軍支援。”牽招提醒道。
    李通點頭“正是。我已派多股斥候前出探查。但願妙才將軍能多支撐片刻。”
    然而，馬良選擇的突擊地點，是一段官道必經的位置。
    閻行和廖化的騎兵，仗著速度快，可以離得遠遠的，等曹魏軍隊行至一半，才突然殺出。
    當魏軍部隊進入此刻後，楚軍騎兵，也如旋風般襲來。
    “殺！”
    左側閻行一馬當先，率領西涼鐵騎如決堤洪水般衝下，直插魏軍腰部。
    “放箭！”
    右側，廖化指揮騎弩手現身，密集的弩箭，如同潑雨般射向魏軍後隊。
    “楚賊果然有準備！結圓陣，長槍向外。”牽招臨危不亂，第一時間下達命令。
    幽州軍不愧精銳，雖驚不亂，步兵迅速收縮，長槍如林豎起，盾牌層層疊加。
    但騎兵的衝擊力巨大，閻行的西涼鐵騎悍不畏死，狠狠撞入魏軍陣中，頓時人仰馬翻。
    閻行本人，更是長矛翻飛，連續挑落數名魏軍軍官。
    “穩住，不要亂！”
    李通大吼，揮刀砍翻一個衝得太前的楚軍騎兵，但他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臉色頓時一白。
    他退回軍陣之中，努力維持著陣線，指揮弓弩手反擊。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
    但魏軍被攔腰切斷，首尾不能相顧，陷入苦戰。
    雖然牽招和李通指揮得當，勉強維持了陣型，但傷亡持續增加。
    整體來說，他們被牢牢釘在原地，無法向前推進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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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下去不行！”牽招對李通喊道。
    “必須突圍！我率騎兵向左翼衝擊，吸引敵軍注意，你率步兵向右翼緩坡處猛攻！那裏敵人相對薄弱，打開缺口！”
    “好！”
    李通咬牙應道，現在這種情況，的確不能死守，坐以待斃。
    牽招親自率領騎兵，向閻行發起了反衝鋒，戰鬥異常慘烈，牽招本人，甚至都和閻行鬥了十多個回合，中了一槍。
    而李通則組織所有步兵，向著廖化防守的右側，發起了決死衝擊。
    幽州軍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不顧傷亡，前仆後繼。
    廖化沒想到魏軍如此頑強，壓力陡增，防線出現了鬆動。
    李通看準機會，不顧傷痛，身先士卒，大吼著帶頭衝上一個緩坡，一刀砍翻了一個楚軍百夫長，撕開了一個口子。
    “全軍，從此處突圍！走！”
    李通浴血奮戰，大聲呼喊。
    魏軍殘兵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拚命從這個缺口湧出。
    牽招見狀，也率騎兵擺脫糾纏，且戰且退。
    閻行和廖化見魏軍突圍意誌堅決，且己方重創援軍的目的已達到，也不再死死攔截，任其潰退而去。
    此戰，牽招、李通帶來的兩萬援軍，損失超過三成，狼狽退回鄴城。
    就在曹魏援軍被迫撤退後不久。
    夏侯淵營寨外，張嶷，王平見到遠處煙塵衝天殺聲響起，知道計劃已成，立刻下令部隊，佯裝不支，徐徐後撤。
    夏侯淵在寨牆上看到楚軍退去，又見鄴城方向援軍敗退回城，雖鬆了一口氣，但心情無比沉重。
    他雖然成功守住了營寨，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援軍的敗退，似乎在暗示著楚軍的目的，根本就不在自己的營寨這邊，其謀劃，可能更深。
    而他那頗有軍事才能的兒子夏侯霸，同樣看出了這點。
    “父親，楚軍這是陽謀，我們無解的。”
    “雖然這次援軍並未到來，我們就擊退了楚軍。若是城內擔心楚軍埋伏和阻攔，反而不及時前來救援我們。”
    “楚軍十假之中，忽來一真，不等城內反應，猛攻我軍營，真讓他們得手了，我們整個鄴城的防禦體係，也就垮掉了。”
    夏侯霸眉頭皺起，無奈道。
    “如今並州已失，幽州司馬懿又有二心。”
    “季漢那邊雖然還沒有消息，但能給的幫助隻怕也有限，他諸葛亮難道會不顧一切，帶著軍隊來冀州救援我們？”
    最後，夏侯霸說道“就和父親平日教導的一樣，這種時候，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不論鄴城方向的援兵，是快是慢，是多是少。我們這個軍營，一刻都不能鬆懈！”
    聽完兒子的話，夏侯淵心中頗為欣慰，眼前的兒子，也在挫折和磨難中，成長起來了。
    “你能有這番見解，也不枉我辛苦教導一場。”
    “後麵，我們上陣父子兵，守住這軍營，讓楚賊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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