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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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麽!!”
佟燁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遍,至於為啥?因為距書接上文的第一次發問,已足足過去了5秒鍾,可那老怪物就直挺挺地杵在那兒,如木雕泥塑又好似在裝聾作啞,他壓根兒就不吭聲啊!
此時大殿內一片鴉雀無聲,正中的地麵上六具白條畸軀橫屍於地,那精美名貴的花毯已經被六聖子吐出的鮮血染出片片殷斑,周遭的氣氛森然壓抑到好似置身於高壓冷庫中可呼氣成霧,
而佟燁這兩次簡短的發問,從他口中念出的每個泰肯薩語音節,都好似一記重錘砸到殿內眾人各自緊繃的心弦上,那種冰冷尖厲的震顫直透靈魂!
這名從天而降的強者竟能將六聖子捶殺於頃刻之間,還能隨手施放出那麽駭目驚心的雷係法術!他到底是什麽人?又是從何而來?
雖然他以黑色風鏡遮眼一時看不全相貌,可聽他的嗓音,看他的麵龐,那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又怎會強到這等恐怖如斯!?
不過這些懸念對於此時幾近魂飛膽喪的米陽等四位教主,他們心中已經有了一部分答案!
他就是全殲了誅邪先遣團第4002小隊;一飛槍射殺了德哈.德卡琉斯並驚走白飛龍泰爾瑪;以數十人的隊伍攻陷督坎普奴工營,又憑一人之力輕鬆摧毀了一條釁龍工事的那名可怕的流亡者匪首“素察.炆仁”
“他不是中了誘敵之計帶隊去強闖本教的兩山穀秘境了嘛?六聖子……,聖侍祖沒能除掉他?難道連聖侍祖都拿他束手無策……,我們到底招惹了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不過四位教主很快就意識到,眼下哪還有工夫計較這位煞神的來曆,他現在可正跟聖侍祖那兒叫陣呐!
他們一個老神怪,一個小煞神,這二位一旦動起手來,就憑自己這些人的戰力甭說什麽上前助陣?隻是被那種烈度的大戰波及到,這大殿裏還能留下活口兒嗎?
那立馬喊大家逃出去回家吃飯呢?誰敢呐?且不說那小煞神會不會放他們逃走,聖侍祖那兒也沒發話呢不是!一旦誰敢擅自下令觸怒了他們二位中的哪一位,那說不定就會變成誰敢逃誰就先死的局麵……
先擱下此刻深感絕望進退兩難的四位教主於心中是如何萬分糾結,還有其他親族神職,小聖女的新娘團和一眾庭衛勇士們又如何心驚膽戰惶然無措!
佟燁那兒直麵於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老怪物連問了他兩聲,足等了他十來秒了,可這戴著麵具的老登就是木然不語,佟燁的心誌再穩這會兒在心裏也詫了個大異了!
佟燁覺著自己的兩次發問雖然都很簡短,但結合現場的情況這種問法傳遞出的信息量應該足夠啦!
“我剛打殺你那六個怪胎碎催,那會兒你不出手阻止,現在你要不要為他們報仇啊?所以,要打麽?”就這種明顯的意圖憑最後那個疑問詞還傳達得不到位嗎?他不會聽不懂泰肯薩語…不太可能吧?
“要不我先動手……”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佟燁的右手就探向後腰反扣住了冥淬鋼匕的握柄。可他一直使鋼杖也不咋會玩刀!剛剛也是捶殺的六聖子,這回終於對上了老神怪,他咋還惦著動刀子了?
因為佟燁向來是逢敵臨戰必做盤算,此刻他並未發現老亞宿身上有靈影術加持的跡象,關鍵還是在於這個老神怪比以往遭遇的對手都強大太多了,就算那隻當量級元素魔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佟燁何嚐不知正常幹架若遇敵強我弱,開打的時候有兵刃在手總比徒手更容易搶得先機。那要不是正常幹架呢?不是正常…大不了把匕首直接撇了唄,還能粘手上不成?
再者說,就算他沒練過短兵刃的招式使不好匕首,那還不能當成暗器投射敵手來個攻其不備?或用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行個誘敵之計啥的嗎?誰讓他現在除了這把匕首其他是要啥沒啥了。
隻是,他這兒全神貫注地盯著老亞宿手握著刀把子,運氣又運了好幾秒,這把匕首他愣是沒拔出來!
咋回事?說到底佟燁還是不敢先動手嗎?多少有點兒這個意思。但更多是佟燁於內心深處認為以眼下這種形勢,倘若自己真的先動了手?總感覺挺理虧的……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若叫起真兒來畢竟這裏是人家泰盧族冬神教的島嶼,在人家的地麵兒上甭管發生什麽事,隻要不是針對自己和自己人的,那都是人家本民族和地區的內部事物。
自己在這兒強行幹預已經屬於意氣用事,對於爵亞村長和弗拉格村子的仇,隻需找到塞旺或有幕後主使,把他們一勺兒燴了就行啦!
至於之前在闖秘境奪機緣的過程中遭遇的那些凶險,那人家還不能在自己的地盤上整點兒啥防範措施嘛?這種事兒多少有點兒像你闖進人家內宅,還打死了人家的笨小孩,現在又要找人家老輩兒的麻煩……。
關鍵是眼巴前兒自己跟這兒都劍拔弩張了,可那老家夥卻是靜如止水,甭說殺氣他連一丁點兒戰意都沒流露出來!佟燁感覺自己好像是有點兒尬到這兒了。
“嘿!你要是真打算置身事外?接下來我也隻辦我該辦的事,不會牽連無辜的人!”
下一秒佟燁的右手放開了匕首的握柄垂於身側,皺著風鏡下別人看不著的眉毛,盯著老亞宿沉聲說道,語氣中多少帶著點兒警告的意味,而呆立不動的老亞宿依舊是充耳不聞默不作聲。
佟燁的心中那是相當地納悶兒:“這老貨…不會是宕機了吧?” 。
隨後他隻好暗歎一聲,一轉身麵朝著冬神像下剛剛站起身的米陽大教主,冷麵冷口地喝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米陽.安希洛特?”
若論審時度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米陽自是信手拈來,但眼前這位一身凶強冷戾威壓迫人的少年,可是屠殺了本教數百勇士,剛瞬殺了六位聖子,看形勢連聖侍祖都不敢應戰的嗜血小魔頭啊!
今兒若是應待不好這位打上門來的小煞神?甭說這神殿內有沒有人能活著離開?搞不好就是毀教滅族的大禍,現在有機會站著和他對話自己必須打醒十二分精神,不能有絲毫差池,剩下的就靠聖母保佑了
閃念到此米陽強行壓下心中的惶恐,連忙撫胸躬身對佟燁奉以鄭重敬禮,並低眉順眼用謙卑的口吻回應道:“正是鄙人!您就是素察.炆仁閣下吧!或許我們之前有一些……”
“你不必和我虛與委蛇,我這人向來有話直說,一個月前我讓人給你帶過話,今天我來這兒就是問你要人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佟燁直接打斷了米陽用咄咄逼人地語氣冷聲問道。
“您…您請講……”米陽心裏咯噔一下慌忙回答道。
“既然你是一教之主?對貴教神明的信奉你應該是最虔誠的一個!現在我要你對你們的神明起誓,接下來對我的提問你會如實回答,否則你必遭神罰,淪入萬劫不複!”佟燁抬手一指冬神像斬釘截鐵地說道。
米陽聽罷稍一遲疑便老老實實地轉回身,單膝跪地照佟燁的說法衝冬神像朗聲起了一波誓。事已至此,就算佟燁讓他脫光了去聖城大街上裸奔幾圈兒他也得照做,他還敢反抗咋滴?
佟燁聽這老小子起誓起得還算像模像樣,等他長身而起又轉向自己便開門見山道:“兩個月前…6月21日上午你侄子塞旺夥同你的下屬德哈,驅使一條飛龍在弗拉格村實施的屠殺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米陽聽佟燁要追究的是這件事,他那根快崩斷的心弦登時稍釋,當即揚眉瞠目義正言辭地答道:“閣下!當然不是我,我怎麽可能派人去殺害曾經的摯友,是那兩個混賬肆意妄為但我確有禦下不嚴的責……”
“你何止是禦下不嚴?不說格拉弗村你們在督坎普奴工營又做了什麽?你們憑什麽草菅人命?就憑世襲的神權高高在上你們就敢肆意欺淩普通人!你們天天拜神,反倒把天良都拜到泔水桶裏去啦……”
其實佟燁倒不是不信米陽的辯解,憑直覺他也能斷定那老小子不敢違背剛起的誓言,更不敢糊弄自己。
可當他於灼印中瞄著這個白袍黃冠衣冠楚楚、身姿和氣質都很醒目很上檔次的中年人,正用既鄭重又誠懇的神態信誓旦旦地跟自己回話時,卻好死不死的總有一股濃濃的茶味兒,泛生於其身向自己撲麵而來!
而於落難前的記憶中,從上小學起自己對具有這種特質的人就非常敏感,敏感到都有些情緒過敏。
但在那個年齡段老實巴交的他對待這種人的方式隻有敬而遠之,畢竟於法治社會的環境下…且恃強淩弱也是術門大忌!
可自打流落到這麽個戰亂動蕩法治荒廢的地界,自己殺人都殺了好幾百了,今兒跟這兒又碰上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自己咋瞧他都不順灼印,總拱著無名火起,由著性子過去扁他一頓還有誰能攔得住嗎?
正是基於這種心境產生的衝動,佟燁一邊切齒繃腮疾言厲色地怒斥著米陽,一邊繃膀握拳一步步向米陽逼近。他為嘛不發動步法直接閃身過去給米陽一頓爆錘?那不是還得提防著正擱邊上杵單樁的老亞宿嘛!
可再看米陽是真不白給,也不枉上天給他一張好嘴,眼瞧著迸發出冷煞凶威的佟燁不斷逼近,猶如生死之機迫在眉睫,這老小子在毛骨悚然背上都滲出一層冷汗的狀態下,仍能急中生智振振有辭:
“素察閣下!請容我鬥膽問您一句,您是否想過就算我們在戰爭期間采用的策略,出現了疏漏過錯甚至是罪責,可這一切的原罪不都是來自這場戰爭嗎?我們才是處於孤立遭受侵略的弱勢一方啊……”
還別說,剛走到離米陽不足五步之遙的佟燁,還真被這老滑頭一番好似洞見肺腑的疾呼給整含糊了,於一怔之際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一來這是佟燁第一次置身於戰亂地區,在潛意識中並未把戰爭雙方的某一方視做死敵。
二來米陽關於戰爭是原罪的說辭,雖暗含著道義綁架和轉嫁矛盾的伏筆,但確實跟哪兒都占著公理;
三來佟燁有點兒當局者迷,年輕的他確實對戰爭中的諸多是非尚欠深思熟慮。
以至於此刻被米陽的一句狡辯給說滅了火氣,稍一遲疑後他就把將米陽打成殘廢的念頭先按捺了下去,又略一沉吟後他再次向米陽迫近兩步,繃著風鏡下一張陰仄仄的臉色對米陽冷聲說道:
“我不是什麽爛好人而且我很記仇!今天我不為難你…是因為你的話有些道理,但你侄子塞旺我必須帶走!還有,在你們眼中我應該屬於賊匪盜寇,你們沒聽過‘賊不走空’嗎?所以我還要錢和物資!”
此言一出,米陽聽罷他那萬分煎熬的心田不僅如驟降甘霖,一個閃念過後由心底還隱隱地泛起一陣狂喜,關鍵就在於佟燁最後那句“我還要錢和物資!”
“臥槽!當下的禍端倘若能用錢財抹平?搞不好我們反倒因禍得福啦!這小煞神雖然強得瘮人但他畢竟還年輕!您知道賊不走空我們還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呢!不就是錢嘛!我神教教廷啥都可能缺就是不缺錢!
如果能用錢和物資先和他建立起良好的溝通,再慢慢發展成友善的關係,甚至到最後能為我所用……,就憑他那連聖侍祖都不敢匹敵的戰力,那些侵略軍算個毛啊!臥槽!再想想都有點兒激動不已啦……”
以上就是對米陽和三位副教主,也包括其他一些能看懂形勢的教廷高層,如出一轍的心理活動的描述。
不過,此時米陽自身還有一個難以釋懷的糾結,那就是他最疼愛的親侄兒塞旺!
他何嚐不知為了眼下的大局他不得不把自己唯一的侄子,也是他安希洛特嫡族下一代唯一的男丁交出去赴死。但於這個刹那間,他心中也不是沒生出用更多錢財或某些稀罕物幫塞旺買條活路的期望!
但城府極深的米陽憑直覺能隱隱察覺到,這個凶殘狠辣殺伐果斷的少年強者有極大可能不吃這一套。這小煞神言辭間條理清晰直奔主題,而且他一副東方人的麵孔,居然能把本族的泰肯薩語說得這麽流利。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文武雙全是世所罕見的天才!那甭管他什麽來曆?背景有多神秘?這種人必定智力奇高,且心性冷傲,通常都說一不二,可是不好糊弄。跟他談條件?一旦觸了他的黴頭恐得不償失……
不過為了他安希洛特嫡族一脈的這根獨苗苗,即便凶險萬分米陽也想冒險一試!實在不行就真舍了塞旺,自己跟大哥還正值壯年,自己少睡幾晚阿曼達也從四親族閨女中納兩房妻妾,兄弟倆再多努幾把力!
佟燁的話音剛落,米陽躬身俯首沉吟不到一秒鍾,腦海裏就飛轉出這老些思緒,隨即他還真就壯著膽子露出一臉悔愧難當的表情,對佟燁殷切地說道:
“素察閣下!您需要的財物隻要給我個數目,我會舉全島之力去籌備,務必讓您滿意!隻是塞旺那混賬雖行跡惡劣罪無可恕,可您殺了他也於事無補!您看能不能讓他畢生服苦役飽嚐活罪,我一定會……”
他剛說到這兒猛覺惡寒撲麵,利刃封喉,自己已經身首異處了嘛?可此時他眼中的景物卻沒什麽變化,脖子上也毫無痛覺,隻是前一瞬似曾看到三步外的小煞神的身影微微錯動了一下。
就在米陽被驚飛的魂魄尚未完全歸位,全身竄起的激寒麻冷並未有一絲緩解,又陡覺他下頜上的冠帶一鬆,頭頂上一空,同時耳中就聽到小煞神那切齒森冷地怒斥聲:
“是什麽讓你覺著能和我談條件?你說要讓那畜生受活罪?我可以帶他到他該曝屍的地方,先把他千刀萬剮,再……嘿~~!”
其實當佟燁惡狠狠地剛說到 “是什麽……”時,米陽就發現自己頭戴的那頂白犀角嵌精金線花紋滿鑲寶石的盾型發冠,被豎著一劈兩半從頭上脫落掉在了自己的雙腳旁。
等一轉眼再看到小煞神的右手上多了把冥淬鋼匕,他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剛被他劈了一刀,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
也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小煞神對自己發出的致命警告:不要妄想保住塞旺!否則剛剛他那一匕首若往下再多劈半尺,自己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可正當又出了一身冷汗的米陽強斂心神強作鎮定,想等對麵兒的小煞神一頓嗬斥完,他好緊著竭力致歉再表肺腑之誠滿足他一切要求,卻見小煞神竟在戛然收聲的同時身影一閃便退到了十餘米外六聖子屍攤旁。
而這個刹那間,不單說米陽於大殿內除老亞宿外的所有人,都被佟燁此舉搞得驚詫莫名。
可這個疑念剛起,不明所以的眾人就猛聽得頭頂上又是“嘭嘩啦”一聲躁響,眾人抬眼間隻見一坨子黑影伴隨著“嗚啊~!”的悶聲慘叫從天而降,卻在下一瞬就落到了那小煞神的身旁。
這個過程雖快,但隻是自由落體等級的速度,殿內的大部分人倒也都能看得明白。
那分明是一個裝備著健碩型黑色戰甲的不速之客,在軀體失衡的狀態下從穹頂上跌落了下來。
但在他直接平拍硬摔於地麵前的一瞬,被小煞神探左黑手於那黑甲的腰間一帶一托,僅憑單手十分輕鬆地替他卸掉了疾墜的千鈞之勢,還幫他捋直了身軀讓他用雙腳平穩著陸。
由此,小煞神突然閃退到那個位置的意圖一目了然啦!就是為了接應他的這位裝備著黑色戰甲的同夥。
這一點總算搞清楚了,可接下來…既然墜落的戰甲裝備者是小煞神的同夥,可為啥他剛一站定,小煞神就跟他吵起了來?還是用一種發音很特殊,殿內絕大多數人都聽不懂的語言!
再有,小煞神同夥裝備的那副黑戰甲一看材料就非同一般,且於形體鑄造上比例協調,結構嚴謹,非常貼合人體輪廓,具有較高的美觀性,可為啥唯獨把戰甲的頭部打造得像個…黑色的大奶瓶?
咦?又是誰在冬神像下嘶喊?那話音的音節構成和小煞神與奶瓶頭戰甲人正在使用的語言極其相似!
那小煞神好像被什麽給驚呆啦?連手裏的匕首都掉地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