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之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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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子羽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酒盞邊沿,玉瓷沁出的涼意卻澆不熄耳尖滾燙。薑離離發間木樨香混著桂花釀的甜,竟比廊下新折的梅枝還要清冽三分。
    他聽見自己喉嚨裏滾出一聲輕咳:"那個...待會兒去後院看焰火可好?"玄色錦袍下的軟甲硌得心口發疼,也不知是緊張還是軟甲當真未束妥帖。
    薑離離指尖掠過梅枝上未化的殘雪,抬眼時睫羽在月光下鍍了層銀邊:"你是說那株百年朱砂梅?前天見著枝頭已結了花苞..."話音未落,遊廊轉角忽有青緞裙裾掃過積雪。宮子羽正要開口叫"霧姬姨娘",卻被冰涼的指尖突然捂住唇。
    "別出聲。"薑離離的呼吸拂過他耳際,方才還溫軟的嗓音此刻凝著寒霜。暗香浮動間,他看見霧姬夫人繡著銀竹紋的裙擺匆匆掠過月洞門,發間金步搖竟未隨步伐輕響——分明用絹帕裹住了流蘇。
    二人覺得霧姬夫人實在行跡可疑,"跟上去?"對視一眼,明白心中所想。
    積雪在靴底發出細碎呻吟,兩人貼著的立柱疾行。穿過回廊時,宮子羽望著前方霧姬夫人翻飛的披風,忽覺這自幼看慣的宮門樓宇竟陌生得駭人。
    後山祠堂的飛簷刺破月色,簷角銅鈴在夜風中寂然無聲,仿佛被誰提前摘去了鈴舌。
    "...宮門咳"壓抑的男聲自窗欞滲出時,薑離離明顯感覺身側少年猛然繃緊。祠堂內燭火將兩道剪影投在窗上。
    "喚羽哥哥……"宮子羽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那聲音,分明是前幾日已入殮的兄長宮喚羽!
    供案上的長明燈忽地爆開燈花,薑離離趁機拽著宮子羽退入梅影深處。
    "你是說那是已經去世入殮的宮喚羽宮少主?!"薑離離感覺一股涼氣直衝她的天靈蓋。
    他們撞見了不得了的事情!
    宮子羽緊抿著唇,他想徑直朝祠堂走去。
    "等等……"薑離離察覺不對,可是阻止宮子羽已經來不及,祠堂內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
    薑離離的腳陷在雪裏,卻覺不出冷,喉間漫開的血腥氣像團火,燒得她眼前發白。
    方才那道銀光擦過耳際時,她甚至看清了暗器上淬著的藍芒——此刻那枚柳葉鏢正釘在身後的梅樹上,將將削斷她一縷青絲。
    "躲好!"宮子羽旋身將她推進假山石洞,薑離離蜷縮在嶙峋山石間,聽見金屬相撞的錚鳴混著積雪簌簌墜落。她死死咬住袖口,嚐到唇脂混著鐵鏽的鹹腥。
    原來人在極懼時,五感會這般荒謬地清晰。她能數清宮子羽每聲喘息間的間隔,能辨出霧姬夫人裙裾掃過不同質地青磚的聲響,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撞擊肋骨的悶響——像極了牛皮鼓,每聲都震得太陽穴突突作痛。
    "姨娘!"宮子羽的嘶喊劈開夜色。
    薑離離從石縫間窺見霧姬夫人的峨眉刺懸在他喉前三寸,尖刃映著雪光,恰好照亮她手腕上的月牙疤痕。
    兵器墜地的脆響驚飛簷上寒鴉。霧姬夫人踉蹌後退,她抬手卸去雲鬢間搖搖欲墜的累絲鳳簪,這個往日總捧著藥膳的柔弱婦人,此刻背脊挺直如鬆。
    "子羽?"尾音打著顫,不知是驚是懼。她彎腰去撿峨眉刺的動作仍帶著武者特有的利落,卻在觸及宮子羽驚痛的目光時,指尖生生掐進掌心。
    梅香忽濃。
    祠堂雕花門吱呀洞開,宮喚羽執燈立在階前,蒼白麵容映著燭火,竟似尊玉雕的像。他玄色常服上銀線繡的鶴,正與靈堂棺槨中壽衣紋樣別無二致。
    "進來吧。"他側身讓出條道,燈影在臉上投下深深溝壑,"既然撞破了,便說與你們聽。"
    宮子羽攥著薑離離冰涼的手腕邁進祠堂時,供案上的長明燈正爆開燈花。霧姬夫人跪坐在蒲團上焚香,煙霧繚繞間,她袖中滑落半塊青銅令牌——正麵刻著"無名"。
    "我本是老執刃的影子護衛。"香灰墜落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二十年前無鋒血洗宮門,活下來的影衛,隻剩我扮作孤女留在蘭夫人身邊,少主假死,是為揪出潛藏最深的那個"無名"。"
    宮喚羽手中的長明燈忽然晃了晃,將他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鬼魅。
    "是的,那夜亥時三刻,父親喚我去地宮取無量流火圖紙。"他忽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暗紅血絲,"剛過朱雀廊就嗅到苦杏味,是無鋒特製的封脈散。"
    宮子羽突然抓住兄長衣袖,雲錦布料在他指間皺成亂麻:"然後呢?父親他...!"
    "我拚著最後內力發出響箭,卻見父親從角宮方向衝來。"宮喚羽的喉結上下滾動,像吞了枚燒紅的炭,"無名身法詭譎,父親替我擋下三枚透骨釘後..."他猛地掀開衣襟,心口處猙獰的疤痕在燭火下泛著青紫,"這記穿雲掌本該碎我心脈。"
    薑離離的睫毛顫了顫,指甲深深陷進掌心。那道傷口邊緣過於整齊,倒像是利刃所傷。
    薑離離的舌尖抵住上顎,把即將衝出口的質疑嚼碎了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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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借著攏發的動作別開臉,正巧瞥見霧姬夫人將半枚青銅令悄悄踢進供案底下。
    "所以你們就假借中毒詐死?"宮子羽的聲音帶著哭腔,像極了幼時弄丟木劍的模樣,"為何連我都瞞著?"
    燭火突然爆開燈花,將宮喚羽半邊臉照得陰晴不定。薑離離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正以特定頻率輕叩劍鞘——那是人在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
    "子羽,你還小,無名在暗,太危險了,而且無名能模仿任何人筆跡。"霧姬夫人突然開口,香爐青煙在她臉上蒙了層紗,"連蘭夫人生前給老執刃的情詩都仿得惟妙惟肖。"
    話音未落,後窗突然被夜風撞開。宮子羽本能地將薑離離護在身後,這個動作卻讓她渾身僵硬——少年執刃的掌心全是冷汗,顫抖的指尖正貼著她腕間跳動的血脈。
    "公子小心!"霧姬夫人揮袖打滅燭火,祠堂瞬間陷入濃稠黑暗。薑離離在混亂中不知被誰推搡著跌坐在地,後腰撞上冰冷銅爐的瞬間,她摸到塊帶著餘溫的青銅殘片——邊緣刻著"無"字的一撇。
    薑離離的指甲在青銅殘片上掐出月牙痕,祠堂的黑暗像團濕棉花塞住口鼻。宮子羽急促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哥!沒事,是風"宮子羽不忘安撫眾人。
    薑離離卻覺得他們有些像驚弓之鳥的狀態,一點動靜就如此小題大做。
    絕對不正常!
    終於室內的燈再次被點亮,四人回到原先的座位,繼續開啟剛才的話題,"你說無名能仿筆跡,那這封..."他從懷中掏出皺巴巴的信箋,"這是父親臨終前傳位給尚角哥哥的親筆書..."
    宮喚羽的佩刀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他抽搐的嘴角。薑離離看見霧姬夫人的峨眉刺悄無聲息抵住宮子羽後心,而少年渾然不覺,還在抖開那張要命的信紙。
    "子羽。"宮喚羽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他刀尖挑起信紙,薄刃割開"宮鴻羽"的落款,"你看這字跡有破綻,分明是無名偽造的。"
    "那無名為什麽要偽造?而且尚角哥哥說..."宮子羽停頓了下,繼續"他說父親從未和他提過傳位之事。"
    祠堂忽然陷入死寂,唯有火舌舔舐信紙的劈啪聲。
    薑離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宮子羽居然說出了他們的漏洞!要死了……
    "這就不得而知了,我們哪裏能猜得到無名的算計是什麽?..."霧姬夫人突然開口。
    "所以我才要假裝死亡,查出無名到底在算計什麽,以及無名到底是什麽人”宮喚羽順著霧姬夫人的台階接下去。
    “所以,哥你要繼續裝死?"宮子羽突然抓住兄長的手,"那我該做什麽?"
    宮喚羽的拇指撫過少年泛紅的眼尾,"去查新娘,查角宮,徴宮。"
    五更梆子敲響時,薑離離掌心已掐出四道血痕。
    "薑姑娘。"霧姬夫人的峨眉刺不知何時換成藥杵,正將安神香舂成細粉,"可是嚇著了?"
    薑離離小心肝頓時一顫,霧姬夫夫人這是在試探自己嗎?她仰起臉,月"夫人恕罪,我…確實嚇到人,平時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這會兒我腿軟得厲害。"尾音打著顫,像春日新抽的柳枝在風裏飄搖。
    霧姬夫人審視的目光刀鋒般刮過她發頂,薑離離適時讓指尖抖得更厲害些。藏在袖中的青銅殘片貼著肌膚滑動,冰得她鼻尖沁出細汗——倒真像是嚇壞了。
    "薑姑娘可認得此物?"玄色錦靴停在眼前,霧姬夫人掌中托著塊墨玉玨。薑離離認出這是宮子羽昨日別在腰間的,此刻卻沾著香灰。
    "這不是…"她故意咬住下唇,緋紅從耳尖漫到脖頸,"子羽公子說要贈我的定情信物,怎會在夫人這裏?"說著伸手去夠。
    宮子羽慌忙"什麽時候說要贈你了?"耳尖紅得要滴血,"明明是你盯著看…"
    "子羽你那日說"這玉襯你青衫好看"。"薑離離攥住他半片衣袖,指尖隔著布料掐他小臂,"還說要請宮二先生尋塊更好的,這會兒怎麽……"淚珠恰到好處地懸在睫上,將落未落。
    “唉,離離,你別哭,我沒有,我錯了……”宮子羽見自己把人惹哭了,趕緊道歉。
    霧姬夫人撚著佛珠的手頓了頓,她卻看著眼前這兩個小情侶鬧別扭的模樣,突然失了探究的興致。
    "夜深了,子羽送薑姑娘回房罷,這玉玨…"她將墨玉拋向空中,宮子羽手忙腳亂接住時,聽見極輕的嗤笑,"既是定情物,可別再弄丟了。"
    穿過回廊時,薑離離的繡鞋故意踩住宮子羽的袍角。少年第三次踉蹌後終於惱了:"你今日怎的比遠徵弟弟還笨手笨腳?"
    "宮子羽。"
    "當心!"少年攬住她腰肢的瞬間,薑離離袖中滑落的青銅殘片正巧墜入蓮池。漣漪攪碎水中月,她望著霧姬夫人留在殘片上的指痕被池水吞沒,終於敢讓後背貼上冰涼的石柱。
    宮子羽的手還虛虛環在她腰間,被夜風吹散的桂花香裏混進一絲血腥氣。薑離離低頭看著掌心四道月牙痕。
    "宮子羽你可曾見過真正的穿雲掌傷?"她忽然仰起臉,月光在眸中碎成星子,"少主身上那種傷口你覺得像什麽……。"
    宮子羽正盯著她發呆,聞言胡亂點頭:"哥的傷疤確實像…像…"他突然卡住,喉結上下滾動三回也沒吐出個形狀。
    “子羽,你好好思考吧”見宮子羽半天說不出一句,她明白宮子羽內心有了懷疑。
    薑離離轉身離開,她要留時間給宮子羽慢慢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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