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髓殿的青銅燈盞突然同時爆裂，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九百條血龍。李青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看見自己每根骨頭都在發光——那些被燃鱗咒燒穿的骨髓裏，流淌的竟是熔金般的龍血。
    煉血宗主突然撕開道袍。他的胸膛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龍晶，每塊晶石裏都封著一枚逆鱗。當李青的燃鱗咒燒到第七重時，那些逆鱗突然睜開瞳孔，九百道龍息匯聚成赤黑光柱。
    "小心！是萬龍塚！"璃的龍尾卷住李青的腰。但光柱來得太快，李青隻來得及橫槍格擋，青銅長槍便寸寸碎裂。他的虎口迸出血珠，血珠在半空燃成青焰——這是燃鱗咒開始反噬肉身的征兆。
    宗主腳下的祭壇正在融化。血池沸騰間升起九根龍脊骨，每根骨節都刻著抽髓咒文。"你以為燃鱗咒是龍族的複仇？"他狂笑著踩碎一截龍脊，"這本就是我們煉血宗馴龍的秘術！"
    李青突然單膝跪地。他胸口的逆鱗開始卷曲，每片龍鱗都在往肉裏鑽。璃化成人形按住他後背，卻發現少年脊柱上浮現出青銅鎖鏈的烙印——正是困龍淵裏那些吞噬龍魂的禁製。
    "他在用困龍鎖...同化你的經脈..."璃的聲音帶著哭腔，"快停下燃鱗咒！"
    "停不下了。"李青咳出帶著火星的血，"這火...早就在燒了..."他抬手抓住飛濺的青銅碎片，那些碎片割破手掌，卻被他生生捏成新的槍尖。
    宗主揮動龍脊骨劈來時，李青看到了幻象：三百年前的血髓殿，璃的姐姐被釘在同樣的位置。煉血宗長老用玉刀剜她的逆鱗，每剜一片就喂她吃龍子龍孫的骨髓。最後剜到心口時，她突然笑著引爆了龍珠...
    "在看什麽？"宗主的龍脊骨洞穿李青左肩，"這些記憶，本座每日都要回味三次。"
    劇痛讓幻象更清晰了。李青看到少女龍君自爆時，有片逆鱗穿透時空，正好嵌進某個采藥少年的胸膛——正是三年前死於瘟疫的李青父母，用最後一口陽氣把逆鱗封進了兒子心脈。
    "原來...我就是燭龍容器..."李青突然大笑。他握住洞穿肩膀的龍脊骨，任憑倒刺剮下血肉："老狗，你抽過燭龍髓嗎？"
    宗主臉色驟變。李青的傷口裏突然湧出金紅色岩漿，順著龍脊骨燒向宗主手臂。血池裏沉睡的萬龍殘魂同時蘇醒，化作磷火纏上宗主的身軀。
    "不可能！"宗主瘋狂甩動燃燒的手臂，"燭龍早該絕種了！"
    "所以你才找不到啊..."李青扯出肩頭的龍脊骨。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的皮膚下流轉著熔岩般的光澤："藏木於林，藏龍於...人。"
    整座血髓殿開始崩塌。李青踏著墜落的巨石躍起，背後浮現出橫亙天地的燭龍虛影。宗主慌忙捏碎所有龍晶，九百枚逆鱗結成困龍大陣，卻見李青不躲不避，徑直撞向陣眼！
    "阿青不要！"璃的尖叫中，李青胸口的逆鱗突然離體。那片龍鱗迎風而漲，化作橫刀斬破大陣。宗主驚恐地發現，自己煉化千年的困龍鎖，此刻正從內部爬滿青金色火紋。
    "該結束了。"李青的右手完全龍化，利爪按在宗主天靈蓋，"讓你嚐嚐...真正的燃鱗咒。"
    燭龍虛影仰天長嘯。宗主的身軀從頭頂開始碳化，他拚命掐訣想召喚血傀儡，卻發現所有符咒都在燃燒。當最後一縷黑煙散盡時，李青手中隻剩半截焦黑的龍角。
    璃跪坐在血池邊，懷中抱著姐姐的冰棺碎片。李青想安慰她，右臂卻突然不受控製地刺向少女後心。千鈞一發之際，他硬生生扭轉方向，龍爪洞穿了自己的左腹。
    "李青！"璃慌忙扶住他。少年渾身滾燙，右臂鱗片正在往心髒蔓延："快...斬斷我的右手..."
    血池突然再次翻湧。李青的鮮血滴落處，竟生出赤金色的並蒂蓮。璃怔怔看著蓮花中浮起的龍形魂魄，突然咬破舌尖吻住李青。
    龍血交融的刹那，李青右臂的鱗片停止蔓延。他胸口的逆鱗重新生長，隻是這次多了道冰裂紋。璃的銀發染上金紅，她握住李青龍化的右手按向冰棺碎片："現在，我們去找煉血宗真正的老巢。"
    地宮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李青望著掌心若隱若現的燭龍印記，突然想起幻象裏自爆的少女龍君——她的口型，分明在說："活下去。"
    血池的漣漪還未散盡，李青的龍爪已經穿透冰棺碎片。璃的唇還沾著金紅龍血，她看著少年將碎片按進自己胸膛，青鱗與冰晶碰撞發出玉碎之聲。
    "你瘋了！"璃去抓他的手，"這是阿姐的..."
    "往生蓮需要養料。"李青的瞳孔縮成針尖狀，冰棺碎片正在他血肉中生根。右臂的龍化暫時被壓製，但胸口新生的逆鱗上，冰裂紋正在緩慢擴張，"三百年前你阿姐能用燃鱗咒焚海，今日我們就能用往生蓮引路。"
    最後一枚冰晶沒入心口時，血池徹底幹涸。赤金並蒂蓮破土而出，蓮蕊中浮起萬千光點——竟是曆代被煉化的龍族殘魂。它們匯聚成星河，在穹頂繪出東海輿圖，某個閃爍的紅點正對應極東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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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墟..."璃的指尖觸到光點，突然觸電般縮回。李青看到她的記憶殘片：黑水漩渦吞噬龍宮，煉血宗修士踩著龍屍布陣，漩渦深處隱約有青銅巨門開合。
    地宮忽然劇烈震顫。那些被燭龍炎燒成焦炭的刑具殘骸中，突然爬出密密麻麻的血傀蟲。蟲群匯聚成宗主的臉，下頜骨哢哢作響："真當本座會死在燃鱗咒下？"
    李青抬腳碾碎蟲群，卻發現鞋底沾滿猩紅卵鞘。璃甩出龍尾掃開蟲潮，冰棺碎片突然在李青胸口發燙。他福至心靈，扯下逆鱗往地麵一劃，赤金火焰沿著地縫燒出焦黑的龍形圖騰。
    "這是...燭龍引路符？"宗主的聲音帶著驚懼。蟲群瘋狂湧向火焰，卻在觸碰瞬間灰飛煙滅。火焰燒到地宮盡頭時，一扇刻滿抽髓咒的青銅門轟然洞開，門後傳來海浪聲。
    李青抓起往生蓮塞進背簍，反手將璃扛上肩頭。躍入青銅門的刹那，他聽見宗主本體在千裏外的咆哮："歸墟之門豈是螻蟻能開！"
    鹹澀的海風撲麵而來。李青跪在濕滑的礁石上嘔出黑血，血珠墜入海浪時竟凝成赤金珍珠。璃望著天際盤旋的骨鳥，龍角泛起寒意："我們被標記了。"
    歸墟的天空是詭異的絳紫色，海水如濃墨翻湧。遠處漩渦中心矗立著通天青銅柱，柱身纏繞的鎖鏈沒入海底，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山嶽般的龍骨。李青的逆鱗與青銅柱產生共鳴，冰裂紋開始向脖頸蔓延。
    "遊過去。"璃化出龍形潛入水中，"歸墟禁空，骨鳥是煉血宗的眼線。"
    海水比想象中冷。李青剛入水就發現不對勁——他的龍化右臂正在吞噬海水，皮膚浮現出與青銅柱相同的咒文。遊過某條無形界限時，背簍裏的往生蓮突然綻放，蓮瓣化作光盾擋住襲來的骨刺。
    "小心噬魂鮫！"璃噴出冰霧凍結偷襲者。那怪物長著龍尾人臉，眼眶裏嵌著煉血宗的符石。李青擰斷它脖頸時，符石突然炸開，飛濺的碎片在他臉頰劃出血痕。
    血珠滴入海水的瞬間，整片海域沸騰了。無數噬魂鮫從深淵湧來，它們額間的符石組成血色陣圖。李青的右臂不受控製地抓向陣眼，龍鱗割破掌心時，往生蓮突然伸出根須紮進傷口。
    "以血飼蓮？"璃的龍須繃直。隻見往生蓮瘋狂吸收李青龍血，蓮蓬中迸出七枚蓮子，每顆蓮子都映出青銅柱的不同方位。最大的那枚蓮子裏，赫然是宗主本體在血池複生的畫麵。
    李青扯下蓮子擲向噬魂鮫群。蓮子入水即爆，青焰燒穿血陣，噬魂鮫在哀嚎中化為灰燼。璃趁機卷住他衝過缺口，龍尾卻被突然浮現的青銅鏈纏住。
    "抓到你了。"宗主的聲音從鎖鏈中傳出。李青的右臂自動龍化，利爪撕開鎖鏈時帶出血肉。他這才發現，歸墟的海水在加速龍化，冰裂紋已經爬滿半邊臉頰。
    青銅柱近在咫尺。柱身上除了抽髓咒，還刻著密密麻麻的龍族文字。璃撫摸著斑駁的刻痕，突然淚如雨下："這是...龍族的墓誌銘..."
    李青的逆鱗突然刺痛。他看清了最近的一行字——"敖氏幼女丙辰年卒，剜鱗七百，剖心取珠"。這些青銅柱竟是煉血宗用龍族屍骨澆築的紀功碑！
    往生蓮突然從背簍中跳出，根係深深紮進青銅柱。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結出的蓮蓬裏卻滾出一顆冰晶。璃觸碰冰晶的刹那，歸墟上空炸響驚雷。
    冰晶中封存的記憶如潮水湧來：三百年前的月夜，璃的姐姐敖清將最後一片逆鱗封入妹妹眉心，自己則引動歸墟禁製。海水倒灌間，煉血宗主的半截身子被青銅門夾住，卻仍獰笑著捏碎敖清的龍珠...
    "阿姐連魂魄都未留下..."璃的龍角迸出裂紋。李青突然按住她後頸，將人按進懷裏："哭什麽，這不正是複仇的好機會？"
    海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九根青銅柱同時亮起血光，柱內封存的龍屍睜開空洞的眼窩。李青的右臂完全龍化，冰裂紋爬上眼角："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燃鱗咒。"
    他徒手插入青銅柱，逆鱗與柱身咒文相撞迸出火星。當第一縷青焰竄起時，整個歸墟的海水開始蒸發。煉血宗主終於現出本體——竟是附著在青銅柱上的肉瘤，每顆肉瘤都包裹著半截修士身軀。
    "你竟敢焚燒歸墟！"肉瘤瘋狂增殖，"可知這裏是三界缺口..."
    "正好。"李青扯斷一根燃燒的青銅鏈，"連你的罪孽一起燒穿。"
    璃化作風暴環繞在他周身。每當肉瘤噴出毒血，她便掀起冰牆阻擋；每當宗主召喚血傀，李青就撕下逆鱗擲出火雨。往生蓮的根須在火海中瘋長，漸漸纏住所有青銅柱。
    當最後一根銅柱崩塌時，李青抓住了宗主的核心肉瘤。那團血肉中嵌著九百枚逆鱗，每片鱗都在哀求："別殺我...我能告訴你燭龍的秘密..."
    "聒噪。"李青捏爆肉瘤。逆鱗四散紛飛，被往生蓮盡數吸收。蓮台綻放的刹那，歸墟深處傳來古老龍吟，一扇刻著燭龍圖騰的青銅門緩緩升起。
    璃突然踉蹌跪地。她的眉心血痕裂開，流出金紅龍血："阿青...門後麵是..."
    李青的右臂鱗片突然倒卷，刺入自己胸膛。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看見青銅門內伸出蒼白的手——那手上戴著的玉鐲，與三年前瘟疫中死去的母親所戴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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