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月光碎成三百片時，李青的右臂長出了第二層逆鱗。新生的青金色鱗片下，細小的槐樹枝條正沿著經絡遊走，每寸血肉生長都伴著敖清殘魂的嘶鳴。
    "你的身體在排斥燭龍心。"璃的斷角抵住他後頸，冰霜暫時封住暴走的血脈，"必須找到蝕月刃，斬斷你和..."
    暗流突然裹著青銅碎片襲來。李青推開璃的瞬間，右臂鱗片倒豎著展開，竟在海底築起血色槐枝構成的囚籠。碎銅片紮入枝幹時，他聽見三百個自己在哀嚎——每塊碎片都承載著剜心之痛。
    囚籠外浮起十二盞白骨燈籠。提燈人穿著采藥人的粗布衣裳，兜帽下卻是李青的臉。他們齊聲吟唱著往生謠，燈籠裏跳動的不是燭火，而是被煉化的龍胎魂魄。
    "歡迎回家，兄長。"白衣少年從燈影中踏出，腳下的血蓮開得妖異。他的左胸袒露著空洞，半顆琉璃心正在重新生長，"這具身體用著可還順手？"
    李青的槐枝刺穿提燈人，爆開的卻是一團血霧。霧中浮現出古槐村的場景：三百個自己跪在母樹下，將剜出的心髒喂給根係。每顆心髒都刻著生辰咒，正與他新生的逆鱗共鳴。
    "你才是真正的燭龍容器。"少年指尖繞著一縷槐樹根須，"而我，是被你舍棄的"惡念"。"他突然撕裂人皮，露出底下與李青完全一致的麵容，隻是右眼嵌著血蓮子。
    海底遺跡突然扭曲。李青看見自己站在時空裂隙的兩端：左側的白衣少年正接過煉血宗主的噬魂蠱，右側的自己抱著敖清殘魂墜入深淵。當兩道身影即將重合時，璃的逆鱗刀劈開幻象，刀鋒卻被青銅碑文震碎。
    "看看你守護的蒼生！"少年揮袖掀起血浪。浪中浮出疫病肆虐的村落，活屍們正將嬰兒投入古槐樹洞。更遠處，歸墟的孕龍樹林重新生長，每棵樹上都結著李青模樣的果實。
    李青的右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抓向璃。鱗片割破她脖頸時，少年在他耳邊低語："承認吧，我們才是同類..."血珠順著龍鱗紋路倒流，竟在空中凝成新的焚海筆。
    "小心！"敖清殘魂的尖叫穿透識海。李青的槐枝左手死死扣住右腕，新生的焚海筆卻已蘸著龍血，在海底寫下"燼"字。青焰順著碑文蔓延，將時空裂隙燒得支離破碎。
    少年在火中癲狂大笑。他的身軀與煉血宗主殘魂融合，化作三頭六臂的龍魔："當年敖清將雙生子魂魄一分為二，今日便讓你們骨血相殘！"
    海底升起三千剮龍樁。李青被青銅鎖鏈懸在中央，對麵的樁上捆著黑化的自己。璃的斷角迸發最後青光，卻在觸及龍魔時被血蓮吞沒。她吐著血沫將蝕月刃擲出："用這個...斬斷雙生咒..."
    李青咬住飛來的短刃。刀身映出驚悚真相：他與少年本是一體，敖清為破煉血宗禁術，將完整魂魄劈成兩半。善魂投入輪回曆劫，惡魄鎮在歸墟深淵——而此刻暴走的血槐之力，正在重新融合這對雙生子。
    龍魔的利爪穿透璃的胸膛。李青在嘶吼中看見，三百年前敖清也是這樣被釘在剮龍架上。當蝕月刃刺入心口時，他嚐到了敖清當年的選擇：刀刃偏轉半寸，同時貫穿兩個自己。
    時空在寂靜中坍縮。李青墜落時，看見白衣少年胸口綻開血蓮，蓮心坐著個七竅流血的嬰孩——正是第一世被煉血宗主扼殺的自己。龍魔在崩塌中狂笑："你殺不死我！隻要世間還有因果..."
    "那就燒盡因果！"李青捏碎蝕月刃。殘片紮入雙眼時，他看清了所有輪回的錨點：古槐村的母樹根係、歸墟的孕龍樹林、海底的往生舟殘骸...焚海筆在血雨中自動書寫，每個"燼"字落下，就有一處錨點化作青煙。
    當最後一筆完成時，李青在虛空中觸摸到敖清的逆鱗。鱗片背麵刻著微小字跡："雙生非孽，善惡唯心"
    黑暗中有月光新生。李青從血泊中爬起時，右臂的槐枝與逆鱗已融為一體，心口缺失的血肉間插著半截蝕月刃。璃的龍角斷處生出晶簇，正將敖清殘存的魂魄碎片聚成明珠。
    海底漂浮著青銅鏡的殘片，每片都映著少年消散前的笑容。李青拾起一片，鏡中突然傳來龍魔的耳語："你以為這是終結？看看你的影子..."
    漣漪蕩漾的水麵上，李青的倒影長出了龍尾。而在他身後，新生血槐的嫩芽正穿透敖清明珠，悄悄舒展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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