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指尖觸到玉扣時，初代燭龍的顱骨突然發出鯨歌般的嗡鳴。髓舟在聲波中解體，碎成三百片逆鱗嵌入他的脊骨。敖清殘魂凝成的水晶簪突然發燙，在虛空中勾勒出陌生海域的輪廓——嶙峋礁石間浮著座骸骨堆砌的島嶼，最高峰插著柄青銅巨劍，劍柄纏滿血色海藻。
    "那是焚海之戰的遺骸。"璃的虛影從逆鱗中析出，斷角晶簇指向劍柄處的圖騰，"你看那些海藻的紋路..."
    海浪突然暴烈。李青被卷入漩渦前瞥見海藻的異樣——每根纖維都裹著細小的龍胎胚胎，臍帶在劍身交織成煉血宗的赤龍紋。鹹澀海水灌入鼻腔時，他聽見玉扣裏傳來煉血宗主的嗤笑："好孩子，你終究逃不過血飼的命數..."
    李青在骸骨灘上咳出肺中黑血。月白鱗片正在脫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燭龍真甲。不遠處，數百具青銅刑架矗立在浪濤中，每具刑架都鎖著被剝皮的龍屍。腐肉間爬滿珍珠貝，貝殼開合間傳出垂死的龍吟。
    "蛻鱗池..."敖清的水晶簪突然碎裂，殘片中浮現她被鐵鉤穿透琵琶骨的畫麵，"這是初代燭龍剜心後，逆鱗所化的刑場。"
    骸骨堆突然滾動。李青的脊骨逆鱗不受控製地脫離血肉，懸浮著拚成星圖。當最後一片逆鱗歸位時，青銅巨劍轟然炸裂，劍身迸出萬千道骸骨磷火，在夜空拚成《焚海錄》缺失的末章：
    "逆鱗化刑台，血飼鑄歸舟"
    磷火墜海時，整座島嶼開始蠕動。李青踩碎的並非礁石，而是風化的龍牙。珍珠貝群突然暴動，貝殼間射出沾著粘液的青銅鎖鏈，鏈條末端拴著剝鱗刀——刀刃形製竟與當年剮殺敖清的那柄完全相同。
    "蹲下！"璃的晶簇擋開劈向天靈的刀刃。李青翻滾間抓起把龍牙匕首，刺入貝肉時卻聽見少女的啜泣——貝肉裏蜷縮著半透明的魂體，眉眼與幽冥海消散的少女如出一轍。
    煉血宗主的聲音從玉扣滲出："這些飼魂貝裏，可都是你的故人..."
    李青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每個魂體心口都嵌著玉扣碎片，而自己手中的匕首，正是少女當年贈予的蝕月刃殘片。當刀刃觸及貝肉時，三百魂體同時發出尖叫，整座島嶼在聲浪中裂成兩半。
    裂穀深處睜開猩紅豎瞳。李青的燭龍真甲在瞳光中融化，暴露出血槐根係構成的經絡。骸骨嶼的岩層開始剝落，露出下方森白的龍顱骨——這島嶼竟是燭龍遺骸的眼窩所化！
    "這才是真正的歸墟之眼。"敖清殘魂的聲音混著浪濤，"當年燭龍剜目鎮海，煉血宗卻將眼瞳煉成了..."
    骸骨磷火突然匯聚成束。光柱中浮現駭人場景：三百年前暴雨夜的礁洞外，煉血宗主將燭龍眼瞳塞入采藥婦人腹中。李青胎動時發出的第一聲啼哭，震碎了方圓百裏的噬魂蠱。
    玉扣中的殘魂突然暴起。黑霧凝成利爪刺入李青後頸，沿著脊椎剝離燭龍真甲："這副軀殼，該物歸原主了！"
    璃的晶簇刺穿黑霧時，李青的脊骨已裸露在外。血槐根係纏住骸骨嶼的龍牙，將他吊在豎瞳正上方。煉血宗主的身軀在瞳光中重組，每塊血肉都來自飼魂貝中的魂體。
    "看著吧！"宗主指尖燃起青焰，"這才是焚海錄真正的..."
    李青的逆鱗突然回流。三百片鱗刃穿透宗主身軀，每片都刻著往生謠的音符。當最後一個音符炸響時，整座骸骨嶼開始崩塌。李青墜入豎瞳深處，在猩紅血海中看見初代燭龍最後的記憶：
    洪荒時期的歸墟並非死地，而是龍族孕育後代的巢穴。直到煉血宗先祖將燭龍剜目抽髓，把逆鱗煉成噬魂蠱母。那些珍珠貝中的魂體，皆是當年被獻祭的龍嗣！
    骸骨磷火在海麵凝成渡橋。李青踏著龍嗣魂火走向岸邊，每步都濺起血色漣漪。璃的晶簇在掌心發燙，映出敖清留在魂火中的偈語：
    "剜目飼海三千劫，燃鱗照夜九重天"
    煉血宗主的殘軀在火中尖嘯。李青捏碎玉扣，將其中封印的殘魂按入眉心。當冰裂紋在額間綻開時，他看清了歸墟真正的出口——不在海底，不在虛空，而在自己新生的燭龍目深處。
    月光刺破血霧時，李青的左眼化作青金色豎瞳。骸骨嶼的殘骸在瞳光中重組，凝成艘白骨巨舟。船帆用噬魂蠱母的經絡編織，帆麵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三百龍嗣未瞑的瞳孔。
    璃的虛影從豎瞳中走出，指尖輕觸船帆："該去尋真正的歸寂之地了..."
    浪濤盡頭，有座燈塔在霧中明滅。李青的燭龍目能清晰看見——塔身由焚海筆的殘片堆砌，塔頂旋轉的並非燈盞，而是顆跳動的燭龍心。當海風吹散霧靄時，塔底露出塊斑駁的石碑：
    "入此門者，當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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