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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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守城曆經千萬年。
    在眾生殿成立之初便已經存在。
    歲月不曾改變其麵貌,城牆上的一磚一瓦仍保留著起始的模樣。
    城池中央處乃是整個八卦的核心,也正是天守一係的總部。
    天守總部的周圍有四座巨大的府邸,形成拱衛之勢。
    東邊的府邸日久歲深,高牆上隨處可見綠色的爬藤,與天守城的滄桑悠久很是般配,但又處處透露著生氣。
    府邸正門口掛著一塊牌匾,上麵寫有青龍堂三個大字。
    此時堂口深處的議事廳,大門緊閉。
    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男人站在廳內的高壇上方,背對著底下一名身穿白袍手持一把新折扇的男子。
    青袍男子背負雙手,直直看著麵前的一幅字畫。
    字畫留白很多,上麵龍飛鳳舞隻寫著四個大字。
    一脈相承。
    青袍男子越看越心驚,每次心緒不寧時他都會來此看上兩眼,不單單是撫平焦慮,更可以為修行一途助力。
    他每看一次,境界的感悟就更加深厚。
    如今,這青袍男子已是入玄境大成。
    久而久之他也就發現,字畫上的筆跡與大門口牌匾所書寫的如出一轍,他曾問過李一脈是何人所留墨寶,可對方至今也不曾留下答案。
    一個月內,這已是青袍男子第三次停留在字畫麵前。
    第一次,是關於一半的黃金天守者被並入莫黃粱的清錄一係。
    第二次,是他想背著恩師李一脈聯合其他三大堂主暗中刺殺莫黃粱。
    第三次則是現在,他完全想不通身後之人為何會做出這等荒謬的抉擇。
    青袍男子輕呼一口氣,暫且將心中的困惑放到一邊。
    他轉過身,看向手搖折扇的白袍男子,輕笑道:“本座聽聞你擅丹青書法,那你對本座身後這幅字畫有何評價?”
    白袍男子聞言,收緊折扇。
    他於議事廳站立半刻鍾之久,眼前除了青袍男子的身影,最吸引他的就是那幅占據半個牆壁的字畫了。
    隻不過定神看了幾眼,感通境大成的根基便完全落定。
    麵對青袍男子的詢問,白袍男子不敢妄言,但還是感慨道:“蕭奔奔才疏學淺,丹青書法隻不過略懂一二。這幅字畫一氣嗬成,似返璞歸真,又似蘊意不凡。初看平平無奇,細看才發現其中無上奧義。”
    說完,蕭奔奔繼續打開折扇,仿佛還在回味體內的驚濤駭浪。
    青袍男子拾級而下,慢慢走下高壇,來到蕭奔奔麵前。
    他一手拍在蕭奔奔的肩上,苦笑著說道:“我知你胸懷蒼生,真不願加入我這青龍堂嗎?”
    蕭奔奔持扇抱拳,趕忙彎腰賠罪:“承蒙錯愛,還望青龍堂主恕罪。”
    青龍望著男人彎下的身子,便已知此事再無回旋餘地,心中不免一陣唏噓。
    對方可是蕭奔奔,寧折不彎的蕭奔奔。
    青龍扶起蕭奔奔,直視後者的眼睛:“值得嗎?”
    蕭奔奔沒有回避,兩人視線碰撞。
    他堅定的說道:“值得!”
    青龍收回手掌,再次負於身後,轉身走向高壇之上,邊走邊搖頭,自言自語道:“輸了,又輸了,看來又得為師尊挖一盒子蚯蚓做餌嘍!”
    這一次,青龍直接坐在高壇上那把象征著天守之下第一大勢力的椅子,繼而恢複了往日的威嚴。
    他沉著一張臉說道:“青龍堂百年內不曾納入新鮮血液,唯有你蕭奔奔能入本座法眼。本座愛才,但也絕不強人所難。如今你一人不入青龍堂,可本座仍會信守諾言,將你的三位同伴招進來。”
    有這句話,蕭奔奔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自己可以不入青龍堂,但他無法替暖暖幾人做決定。
    在彎腰答謝過後,蕭奔奔轉身離去。
    那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配得上如長槍一般挺拔的身姿,青龍坐在高壇上,眼裏說不盡的落寞。
    青龍長於天守,除了李一脈之外,他是第二個把自己的全部乃至於性命都奉獻給天守之人。
    他本想著將蕭奔奔納入青龍堂,再度壯大天守一係的實力,可後者似乎有難言之隱。
    也罷,隨男人去吧。
    青龍閉上眼,不再看那一襲白袍。
    峰回路轉,那一襲白袍在議事廳門口停下腳步。
    蕭奔奔轉過身,看向那幅字畫,再度對著青龍彎下腰,拱手說道:“青龍堂主,蕭奔奔自加入天守者,就不曾忘過初心。您的饋贈,在下感激不盡!”
    高壇之上,那個身負入玄境大成修為,敢於在眾生殿上和莫黃粱唱反調的青袍男子猛然抓緊扶手。
    他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擺了擺手,示意白袍男子退下。
    待神識感知到附近不曾有人後,青龍睜開雙眼,兩道精光直射而出。
    他扶著把手站起身,放聲大笑。
    這一次,笑聲中滿是快哉。
    “我輸了,輸給師尊,輸的心服口服!”
    離青龍堂相隔兩個街道,有一處供黃金天守者居住的獨立院子。
    院內長滿了碧綠碧綠的翠竹,根根挺翹,高於四周的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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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拂來,竹子微微搖擺,交錯間的沙沙聲令人心曠神怡。
    上頭綠枝落下幾片葉子,飛出高牆,帶去一陣清新,誰聞了都會心生歡喜。
    翠竹後方有一棟三層樓的房子。
    房子結構乃是用了榫卯,可窗戶上卻安裝了與之不符的玻璃。
    蕭奔奔站在小院外,停駐了許久,盯著小樓外的玻璃,周圍路過的天守者傳來道賀的聲音,他也隻是象征性的回禮致謝。
    等到一片竹葉落在眼前,蕭奔奔用扇麵接住,將之取了下來,直接放入嘴裏。
    清香的味道溢滿口腔。
    蕭奔奔咽了下去,隨後打開院門,走了進去。
    二樓的單向玻璃內,一個麵若寒冰的女人不再觀望,轉身走向床榻。
    那裏躺著兩個人。
    蕭奔奔上了二樓,對著坐在床前的女人問道:“暖暖,他們還沒醒嗎?”
    王暖暖拿起毛巾,給床榻上的二人擦拭了一下臉龐,無奈的說道:“奔奔,你這才出去半天功夫,他們沒那麽快醒來。我探過他們的脈搏,比之前強勁有力多了,你不用太過擔心!”
    蕭奔奔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屋內又是一片沉靜。
    “奔奔,壯壯和弱弱不會責怪你的。”王暖暖主動牽起男人的手,安慰的說道。
    “但願吧!”蕭奔奔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柔軟,逞強的說道。
    那可是青龍堂啊,天守一係中實力最強大的一個堂口。
    要知道青龍堂人數不過百,且將近百年時間沒有新人有資格進入,其中選拔極其嚴格,能入選之人無不是各中翹楚。
    實力最弱者也必須是感通境大成。
    有的天守者入行千年,才堪堪摸到天守城的門檻,究其一生都在為入選四大堂口而努力。
    而蕭奔奔居然主動拒絕了!
    可想而知,若是當熊弱弱和高壯壯知道蕭奔奔拒絕了青龍的好意,會是何等的意興闌珊。
    “咳咳,咳咳!”兩聲咳嗽在屋內響起。
    蕭奔奔和王暖暖同時放開手,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熊弱弱和高壯壯心心相印,一起醒了過來,掙紮著坐起身子,看著對方都被包紮成木乃伊的樣子,不由得互相取笑起來。
    高壯壯先聲奪人,一張嘴就毫不留情。
    “弱弱,你可真夠弱的,瞧你那熊樣。熊弱弱,名字沒白起!”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熊弱弱也沒慣著對方,還沒恢複好的右手一拳砸在高壯壯的胸口之上。
    “你丫嘴可真臭,下次到人間給你買點雲南白藥刷刷牙。”
    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二人捂住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蕭奔奔見兩人受了這麽重的傷勢,還能保持如此好的精神頭,也是稍稍放下了心。
    他吩咐王暖暖端來湯藥,然後責怪道:“兩人加一起都兩百多歲了,還跟個小孩一樣。暖暖,湯藥就不用喂他們喝了,讓他們自己來。”
    二人接過王暖暖端來的藥湯。
    因為各自手臂上都夾了木板無法彎曲,隻能伸長胳膊,互相喂藥。
    皺著眉將湯藥一飲而盡,高壯壯似是想到了什麽,兩眼緊緊盯著蕭奔奔,試探性的開口問道:“老大,我們應該是完成任務了吧?”
    當時那種情況,要麽全軍覆沒,要麽凱旋而歸。
    自己和弱弱還沒死,那不恰好說明問題了嗎。
    熊弱弱一聽這話,手中湯碗都握不住了,一下子砸在高壯壯的兩腿之間,疼的後者肝腸寸斷,而他自己則忽地一下抬起頭看向了床邊的蕭奔奔,一臉的緊張。
    “幸不辱命。但...”蕭奔奔如釋重負的說道,可接下來的話卻欲言而止。
    高壯壯和熊弱弱沒管那麽多,聽完前半句後就賊眉鼠眼的看著對方。
    “蒼天不負苦心人啊,咱哥倆終於有望加入青龍堂了。”
    “還得是老大啊,咱幾個也算是沾光了!”
    “壯壯,你說說咱哥倆運氣多好,睡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升職了。”
    “這點小傷不值一提,能加入青龍堂咋樣都值。”
    “我看以後誰還敢瞧不起咱倆。”
    熊弱弱和高壯壯沉浸在狂歡之中,笑著笑著就忍著無法彎曲的手臂相擁而泣,絲毫沒有看出來蕭奔奔一臉的為難。
    那可是四大堂口的之首的青龍堂,多少人的夢寐以求啊。
    此刻,他倆仿佛已經看到堂主青龍正一臉嚴肅的為自己四人主持入會儀式。
    王暖暖不忍心打擾,深怕二人從天堂掉到地獄。
    她知道蕭奔奔此時也正在天人交戰。
    高壯壯沒多一會兒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他抖了抖身子,示意手臂搭在自己肩膀的熊弱弱安靜一點,然後看向蕭奔奔和王暖暖:“老大,暖暖,我們就要加入青龍堂了,你們咋還悶悶不樂的?”
    暴風雨終究還是會來的,蕭奔奔不想雪上加霜,可還是硬著頭皮將事情說了出來:“對不起,我私下拒絕了加入青龍堂的機會!”
    “什麽?”兩道走樣的驚叫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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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隻是我個人的選擇。”蕭奔奔從床榻上取回兩隻湯碗,轉身交給王暖暖,“青龍堂主說了,你們三個要是願意的話,依然可以加入!”
    “老大,這是為什麽呀?”二人異口同聲。
    高壯壯瞪了一眼身邊的熊弱弱:“你別問,讓我來問!”
    隨後他看向蕭奔奔:“老大,我們是一個團隊,一百年來從沒有丟下過一個人,為什麽這次你要丟下我們?”
    蕭奔奔麵對青龍都可以做到從然淡定,可在那兩道通紅目光的炙烤下,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雖千萬人吾往矣,時間久了自己都快忘記初心了吧。
    這一刻,蕭奔奔還是不曾後悔。
    在二人滿是神傷的眼神中,白袍男人離開了房間,隻是臨別前告訴二人好生休養。
    屋內氣氛不尋常,兩個病患喘著粗氣,一臉不甘心。
    熊弱弱龐大的身軀一下子倒在床上,呆滯的眼神望著天花板,喪氣的說道:“完了,老大要拋棄我們了!”
    高壯壯蛄蛹著大腿,踢了一腳身旁的男人,輕啐一口:“你丫又開始說渾話,信不信老子抽你。我認識老大這麽久,他從來就不是那樣的人!”
    熊弱弱沒有反駁,但又不知如何抒發惆悵,一點也不像往常那般愛說話。
    高壯壯之前當過賊,他可以很麻利的進出高牆大院偷東西,但這並不代表他也可以偷心。
    摸不清蕭奔奔的想法,當下他隻能求助王暖暖。
    “暖暖,我是個粗人,你簡單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暖暖本想一走了之,因為隻要能跟在蕭奔奔身邊,去哪個堂口她都無所謂。
    至於青龍堂主給出的三個名額,她完全不在乎。
    一百年的朝夕相處,她習慣了蕭奔奔的沉默,但又不忍心見麵前二人垂頭喪氣,隻好將那場大戰的後續說了出來。
    “什麽?竟然是那隻靈獸救了我們?”熊弱弱有些震驚這個結果,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但很快發現了不對,“可這和老大放棄青龍堂又有什麽關係?”
    一時間沒清楚裏麵的關係,熊弱弱掰著高壯壯的手指頭開始頭腦風暴:“壯壯,你想明白了嗎?”
    高壯壯眯著眼睛思考,猶猶豫豫的問道:“老大想要報恩,所以他想加入.....”
    王暖暖放下手裏的湯碗,一個箭步上前,捂住男人的嘴巴,在男人搖晃腦袋的目光中,她點了點頭。
    可後來想起什麽,王暖暖又搖搖頭。
    這可給高壯壯看傻了,他掙脫開手掌,學著女人的樣子點頭搖頭:“你這是什麽意思,頸椎不好?”
    王暖暖拿起湯碗,朝門口走去:“奔奔隻跟我說了一句話!”
    “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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