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號特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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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6點28分,凍雨驟然撕裂陰霾,混合著六角形冰晶的雨幕,斜刺著砸擊在地麵上,濺起一朵朵泥水的水花。
收納點原本熊熊燃燒的火勢,在這場凍雨的猛烈洗禮下,劈啪作響地逐漸變小,火苗被雨水無情地壓製,最終被徹底掩蓋,隻剩下潮濕的煙霧在雨幕中緩緩飄散。
a區北段圍牆前,第276機步旅的士兵們沿著缺口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將缺口處湧出的難民牢牢地控製在這個不到一公裏的區域內。
凱夫拉頭盔上的迷彩塗層被衝刷出銀亮的水痕,雨水順著頭盔導流槽滲進脖頸,將士兵脖頸處立起的衣領染成深褐色。
軍靴每踏一步,防水塗層下的橡膠鞋底都碾碎暗紅色的凍泥,發出瓷器碎裂般的尖嘯。
最前排的士兵槍管上凝結出半透明的冰棱,每當有人吞咽,防毒麵罩內側的哈氣便在鏡片上結成細密冰晶。
士兵們握槍的手已經失去知覺,隻有指節處泛著青白的血管在跳動。
當又一陣凍雨砸落時,有人的牙齒突然不受控製地打架,那清脆的碰撞聲在雨幕中格外清晰。
溫度計顯示38c,這在南方地區,是許多人都沒有經曆過和麵臨過的極寒。
難民群中傳來壓抑的抽泣,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孕婦突然跪倒在地,羊水在凍泥上洇出暗黑的水漬。
“現在生孩子?也是嫌命長了。”張涵被擠在人堆邊緣,沾血的軍靴陷進泥漿,令他忍不住小聲抱怨道。
“真的是,當兵的也是豬腦子吧,不讓我們撤往後方,圍在這裏幹雞毛。”張涵又緊了緊自己的軍大衣,但濃烈的惡臭卻使得他忍不住的皺了皺眉。
可好在這件大衣的布料外麵塗抹著一層防水材質,雖然已經有些磨損,但總算還能抵禦一些寒意。
人群後方也隱隱約約傳來嬰兒的哭聲,那聲音在雨幕中聽起來像瀕死的鳥鳴。
混雜著劈裏啪啦的雨聲,有人突然用帶著南方地區獨有的方言大聲嘶吼著:“喂喂,快讓開咯!有個女人要生孩子咯,你們就唔理咯?”
“日你姥姥的,把我們圍在這裏幹什麽?人都要凍死了。”
還有人終究忍受不了凍雨的侵襲,突然湧向扇形包圍圈的缺口,沾滿泥漿的雙手試圖推開士兵的防暴盾牌。
盾牌上的合眾國標誌在冰雨中模糊不清,隻有邊緣凝結的冰霜在寒光中發亮。
“第一次警告。”
靠後的士兵透過第一排舉盾士兵的縫隙,齊刷刷抬起槍刺,十餘寸長的錳鋼槍刺在雨幕中泛著幽藍寒光,槍刺頂端折射出難民瞳孔裏放大的恐懼。
“後退!”一名中尉舉著擴音器咆哮,聲音被凍得沙啞。
同時,士兵們身後的20餘輛步戰車,也緩緩轉動炮口,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在雨中回響。
最終,難民們還是沒有勇氣去衝擊軍隊的防線,他們緩緩地退了回去,繼續捂著雙肩不住的顫抖。
不是沒有人試圖煽動,但大多數難民很清楚軍隊與警察的不同。
警察通常配備的大多是小口徑武器,這些武器的配備主要是為了在執法過程中起到威懾、自衛以及必要時對違法犯罪行為進行有效製止的作用。
而軍隊則不同,軍隊的裝備往往是重型的、大口徑的武器,這些武器的威力巨大,具備強大的殺傷力。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嬰兒的哭聲也漸漸弱了下去,似乎就連他也在為這殘酷的現實而感到恐懼。
……
後方約500米的空地上,兩頂小型迷彩帳篷孤零零地矗立著,這是專門為通訊排單獨搭建的臨時通訊站。
雨水順著帳篷的帆布表麵滑落,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團部來消息了嗎?”
沈崇武甩落戰術手套上的冰碴,冰碴子在戰術手套邊緣炸開細小的冰晶,他跺著腳闖進帳篷,濕透的作戰靴在帆布地墊上碾出黑水。
通訊兵正坐在簡易的折疊桌前,用凍得發紫的手指操作anprc152便攜電台。聽見沈崇武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站起身,大聲回應道:“報告營長,據團部最新消息,孫上將的特令申請剛提交二十三分鍾。”
“目前國防部緊急會議仍在進行,所有行動指令維持原狀。”
沈崇武皺了皺眉,走到通訊兵身邊,低頭看了一眼電台屏幕,上麵閃爍著微弱的信號光點。
“會議大概還要多久?”
通訊兵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不清楚,營長。團部那邊也一直在等消息,估計得看會議的進展。”
沈崇武歎了口氣,轉身在帳篷裏來回踱步。雨水還在外麵嘩啦啦地下著,帳篷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他停下腳步,又問:“其他部隊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收到他們的匯報?”
“目前沒有收到異常情況的報告,各部隊都在按原計劃待命。”通訊兵回答道,手指在電台鍵盤上輕輕敲擊,調整著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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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國防部那些西裝革履的紳士們,是以一種什麽心態在恒溫會議室裏討論這些難民的去處!”沈崇武扯下沾滿泥漿的頭盔,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珠,在昏黃的帳篷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虹彩。
“接通團座私人頻段,我要跟他親自通話。”他把頭盔倒扣在桌子上,又扯過角落裏的一條毛毯裹住肩膀。
“是。”通訊兵顫抖著輸入密碼,電台的加密信號燈開始瘋狂閃爍,指節叩擊鍵盤的噠噠聲被凍雨敲打帳篷的劈啪聲吞沒。
“沈營長?”團長的聲音裹著電流嘶吼鑽進耳麥,“有什麽事嗎?”
“報告團長,我想了解一下,七十三號令具體什麽時候能申請下來?”沈崇武接過通訊兵遞來的對講器,“我營九成士兵來自南方!現在體感溫度已經逼近零下四十度,我的士兵們用血肉之軀在結冰的泥沼裏築人牆,那些難民也在凍雨中叫苦不堪。”
“你們是個例嗎?”團長的冷笑在噪聲中清晰可聞,“當年拿破侖的士兵在莫斯科城外也是用人牆擋雪暴。”
“至於73號令什麽時候下發?我也不清楚,但旅部的決議很清楚,73號令下達前,任何單位不得擅自改變防禦部署!”
“哦,還有一點。”團長停頓一下,接著語重心長的說道:“告訴你的嬌兵們,合眾國的鋼盔從不長黴!每一名士兵都應該做好為國家犧牲的準備。”
沈崇武抿起了嘴唇,腦袋左右輕微擺動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沈崇武,你那邊有什麽情況嗎?”團長的聲音從對講器中傳來。
“沒事,剛才可能信息傳遞出問題了,團長說的我都明白,我會克服一切困難。”沈崇武平靜的說完最後一個字後,不再理會團長的聲音,直直地將對講器塞給通訊兵。
“這完全是在扯淡。”沈崇武解開戰術背心,把裏麵滲水的防彈衣抖得劈啪作響,看著通訊兵用軍靴碾碎滲進帳篷的冰棱。
合眾國的鋼盔永不鏽蝕,但鋼鐵永遠無法替代脈搏的震顫。
那些被鉻鐵籠罩的頭顱下,跳動著會因夜襲警報而加速的心髒。
裹在凱夫拉纖維裏的軀幹,仍會在零下三十度的戰壕裏蜷縮成嬰兒的姿勢。
當後勤車隊的油料在半路燃起黑煙時,勳章不會消化壓縮餅幹,榮譽也無法焐熱凍結的槍機。
血肉構築的長城終究會因血糖驟降而顫抖,會在零下極寒中將呼吸凝成致命的冰晶。
戰爭方程式裏被簡化為變量的"士兵"二字,始終在用體溫校準著所謂"無敵艦隊"的溫度閾值。
……
凍雨在難民襤褸的衣衫間織就銀白的蛛網,張涵蜷縮在前排佝僂人影投下的陰影裏,像隻被遺棄在屠宰場角落的病犬。
雨水順著破洞褲管凝成冰棱,每陣寒風掠過都割開他發紫的皮膚,將塑料薄膜般的嘶響灌進耳膜。
“好好的,下什麽該死的雨?”張涵用發顫的指尖從磨破的內袋掏出那板布洛芬,褪色的鋁箔紙還殘留著劉雅琴急救箱裏的鐵鏽氣息。
邊緣被她月牙形指甲刮出的凹痕,此刻像某種讖語在冰雨中泛著冷光。
三天前在雲林縣,劉雅琴把這版止痛藥硬塞給他時,張涵正用打火機燎著潮濕的繃帶,嗤笑道:“吃這種玩意止痛,還不如拿它點煙。”
可現在當膝蓋的劇痛隨著凍雨潮水般湧來,那些被他踐踏的希望卻成了最後的浮木。
工裝褲內襯吸飽的冰水正順著褲腿流淌,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藍的淚痕。
張涵用開裂的指腹摩挲著鋁箔,忽然想起劉雅琴總自己耳邊念叨:“有備無患,你膝蓋上有傷,身上揣著止疼藥有什麽突發情況的時候也好應對一點”。
那時還嫌她囉嗦,把藥板隨手塞進了大衣,卻不知這竟是最後的溫暖。
“沒腦子的女人,希望你能活下來。”張涵閉上雙眼,麵向天空,用力握緊止疼藥。
藥片在掌心硌出月牙形的形狀,像劉雅琴指甲留下的痕跡正在他掌紋裏生長。
“該吃幾片呢?”他喃喃自語,“這玩意吃多了,應該對身體沒什麽傷害吧?”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歎道,“哎,管他有沒有什麽傷害,先止疼再說吧。”
凍雨突然密集起來,砸在鋁箔上發出細密的爆裂聲。
張涵用磨破的食指摳出一片白色藥片,舌尖剛觸到那層糖衣,苦澀便像墨汁般在口腔裏暈開,金屬般的苦澀混著血腥味在口腔裏炸開。
他皺了皺眉,這藥的味道有些平淡,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苦,隻是稍微有些發苦,幹咽的話,好像有點咽不下去。
張涵連忙張開嘴,試圖接住從天空中飄落的凍雨,讓雨水的涼意衝淡口腔裏的苦澀。
“三片...四片...”當摳到第四片藥時,小腿肚突然抽筋,肌肉痙攣帶動膝蓋骨發出哢嗒響,疼得他咬碎了牙縫裏含著的止痛片。
接著,幾滴雨水又順著領口灌進胸腔,冰碴般的冷意讓肺葉收縮成冰糖葫蘆,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強迫自己把藥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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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同一場遊戲,我們都是玩家。但與遊戲不同的是,現實裏沒有複活鍵,一旦失去,就無法重來。”
張涵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喃喃道,同肘將剩餘四片的止疼藥重新揣進大衣,望著掌心中剩下的一片止疼藥,仰頭倒進嘴中。
就在這時,左側傳來男人爆粗的咒罵,唾沫星子在寒風中拉出晶亮的線:“媽的想幹什麽嘛?站了他媽快五十分鍾了!"他突然衝著持槍士兵的背影啐了口痰,痰液在半空凍結成透明的珠子。
張涵吞咽的動作僵住,順著槍管的寒光望去,士兵們軍靴上的泥漿已經凝成冰坨。
有人正用刺刀撬開靴底,冰碴簌簌落在地上,像碎玻璃般紮進所有人眼底。
“不知道啊,看這些當兵的也凍的受不了了。”前排的老人用龜裂的手指摩挲著凍僵的腳趾,渾濁的眼睛裏倒映著持槍士兵發白的側臉。
士兵的睫毛上掛著冰晶,呼吸在寒風中結成白霜,順著鋼盔邊緣滴落成珠。
“哼,反正我是看透了,這些當兵的沒一個好東西,八成憋著一肚子壞水呢!說不定又是在搞什麽陰謀。”旁邊的年輕人用夾著煙屁股的手比劃著,煙頭在雨幕中明明滅滅,像隻嗜血的螢火蟲。
“你這話說得也太偏激了吧。”另一個中年男人插嘴道,他裹緊了身上的被火燒得破舊的棉衣,“當兵的也是人,他們也沒辦法。說不定上麵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他們也不願意在這兒受罪。”
“那可不一定。”年輕男人反駁道,語氣裏帶著幾分嘲諷,“以前那些當兵的,還不是說變就變?一開始還說要保護我們,結果呢?還不是把我們趕到這兒來,自己卻拿著槍對著我們。”
“哎,說這些也沒用。”老人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疲憊,“現在都這樣了,我們隻能先熬著。不管他們是什麽心思,我們也沒辦法改變什麽。”
“是啊,現在也隻能先保命了。”一個婦女也加入了談話,她緊緊抱著懷裏的孩子,孩子的小臉凍得通紅,“希望這些雨快點停,不然孩子可受不了。”
“可不是嘛,這雨再下,我們都要成冰雕了。”旁邊一個男人苦笑著說道,他試圖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腳,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效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輪到我們。”
“別想了,安心等吧。”老人歎了口氣,繼續摩挲著凍僵的腳趾。
周圍的人群中,類似的閑聊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緩解這無盡的等待和寒冷帶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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