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的江邊，濃稠的黑暗像實質般籠罩著一切，唯有江水拍岸的聲響在寂靜中回蕩。
    幾乎附近水域的所有軍艦都已經集中在了這短短不到7公裏的水域。
    一艘052d型驅逐艦領銜，搭配一艘055型輕型巡洋艦、三艘054a型護衛艦和兩艘072型登陸艦，組成的艦隊呈扇形排列在江心。
    艦炮的轟鳴聲震得空氣發顫，100毫米艦炮與130毫米主炮交替怒吼，以每分鍾20餘發的射速向對岸齊射。
    天空中，32架jh7戰鬥轟炸機群拖著白色尾跡低空掠過，航空炸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對岸灘塗騰起數十米高的蘑菇雲。
    39師8公裏左右的野戰工事內，60多台83式12千瓦發電機同時運轉，震耳欲聾的轟鳴中混著沙啞的口令聲。
    “注意！紅外監測顯示對岸有異動，所有人保持警惕！上次能守住，這次更不能鬆懈！”
    “重機槍組向左平移兩米！和東側火力點形成交叉覆蓋，優先壓製灘頭集群目標！”
    “反器材小組立刻清點破甲彈！每個陣地必須保證三小時持續射擊量，少一發都不行！”
    “醫療組準備好清創包和嗎啡！士兵如果遭受致命傷就標記放棄，別浪費資源！”
    探照燈交叉掃過江麵，光柱裏懸浮的雪花被染成慘白，偶爾照亮浮屍腫脹的麵孔。
    戰壕壁上釘著彈藥消耗登記表，每小時更新的彈藥物資存量用紅筆標得醒目，急救包和82式手榴彈袋按作戰條例間隔50厘米懸掛
    全師餘名官兵嚴陣以待，炊事員、文職人員悉數被動員至一線，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凝重。
    這支浴火重生的39師，其前身正是經曆過臨海市慘烈封控戰的第21國土防衛旅。
    那場持續近一個星期的攻防戰中，原本編製內的6000餘人，到最後僅剩下不到2000名官兵。
    然而正是這支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句："殘兵敗將"的隊伍，卻成了指揮部眼中的香餑餑。
    原因無他，在與感染者殊死搏殺中積累的實戰經驗，是任何新兵訓練都無法複製的寶貴財富。
    部隊轉移至象山縣後，迅速啟動"老兵召回計劃"。
    軍方從預備役數據庫中調出近12年內退役的士兵名單，這些剛脫下軍裝不久的退伍者，身體裏還殘留著軍事素養的慣性。
    兩周適應性訓練後，他們就能熟練補位到各個作戰崗位，讓殘缺的編製重新運轉起來。
    大型碉堡內，少尉軍官端著步槍弓著身子，快步衝到無人機操作手所在的掩體旁：“無人機偵察怎麽樣？”
    操作手膝蓋緊緊夾住便攜式控製台，凍僵的手指在操縱杆上微微發抖，眼睛死死盯著屏幕：“風雪幹擾太大！gps信號斷斷續續，畫麵根本穩定不......”
    少尉扯下防寒手套，手掌按住操作手的手背輔助操控：“降低高度，一架無人機沒了就沒了。”
    “是。”操作手迅速調整旋鈕。
    隨著無人機下降，屏幕上的雪花噪點漸漸減少。
    畫麵裏，裹著木板的衝鋒舟在江麵破浪前行，身著重甲的特感舉著步槍壓低身子，少數船頭還架著重機槍。
    畫麵突然一陣劇烈抖動，鏡頭一轉。
    對岸的灘塗之上，密密麻麻的普通感染者爭先恐後的登上木筏，數量一時間竟數不清。
    少尉臉色瞬間煞白：“師部知道這個信息了？”他衝通訊兵招手，對方背著的電台天線被風吹得劇烈晃動。
    通訊兵貓著腰湊過來，壓低背後的電台電線：“師部已經知道了，正在請求增援，可是武鳴縣那邊也發生大規模交火，感染者至少投入了50萬以上的兵力。”
    “我不管，這邊才是感染者的主攻方向，弄不懂嗎？”少尉盯著屏幕，此時畫麵又開始晃動。
    通訊兵抹了把臉上的雪水：“排長，據師部傳回來的信息，江防總指部已經派遣了附近的一支裝甲混成旅，還有兩個預備役步兵師前來增援，但由於距離的原因，時間可能要20分鍾以上。”
    “那就希望我們能守20分鍾以上！”少尉拿起望遠鏡，借助探照燈的光線望向江麵。
    木筏速度較慢，但部分衝鋒舟已經衝破彈幕，正快速接近岸邊。
    突然火光一閃，少尉下意識移開望遠鏡，躲避強光。
    一艘衝鋒舟因衝得太快，正好撞上軍艦主炮的落點。
    劇烈的爆炸聲中，衝鋒舟瞬間解體，搭載的30多隻特感全軍覆沒，鋼板碎片與殘缺的肢體被氣浪掀上半空，又重重砸回江麵。
    泄漏的汽油在冰冷的江麵上迅速蔓延，被爆炸的餘火點燃，形成一片翻湧的火海。
    火苗裹著黑色濃煙，將附近幾艘木筏也卷入其中，感染者在烈焰中發出非人的嚎叫。
    少尉目不轉睛，計算著距離，聲音發緊：“給營部發信息，就說我們可能頂不住太長時間，讓憲兵隨時準備增援。”
    “是。”通訊兵不敢怠慢，快速調試電台，半跪在水泥地上緊急發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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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我們一崩潰，就像搭積木一樣，最底下的支撐垮了，上麵堆得再高都是散沙。”少尉望著遠處零星亮起的友軍陣地自言自語，那裏駐紮著臨時拚湊的征召師和民兵部隊，高層將39師部署在此的深意終於顯露而出。
    用精銳部隊當鉚釘，把這群雜牌軍死死釘在防線上，可當特感的獠牙真正咬下來時，這道防線又能堅持多久！
    ……
    “張哥，你聽！上遊跟他媽放鞭炮似的，噠噠噠的響個不停，右邊打的更凶，炮聲就沒停過。”臭蟲扶著鋼盔，手指在槍把上抖得厲害，“咱們這兒連個鬼影都沒有，不會真要出事吧？”
    張涵打了個寒顫，想到了前夜那50多隻特感就差一點突破防線的場景：“沒動靜是老天爺開眼！其他地方打生打死關我們屁事。”
    臭蟲換了個姿勢架槍，扭了扭握槍的手腕：“那我們就在這隔岸觀火，啥也不幹？”
    “隔岸觀火總比死了強。”張涵用小拇指摳出耳洞裏的汙垢，在褲子上蹭了蹭手指，“別真以為頂著"英雄部隊"的名號，咱們就真刀槍不入。”
    “隻求那些怪物別盯上咱們，我娘還等著我帶著勳章回去呢！”臭蟲打了個噴嚏，武鳴縣方向的槍聲、灘沙江下遊的爆炸聲一陣接一陣，可自己守的這段防線卻死寂得像座墳場。
    傻子都能瞧出不對勁，擺明了是聲東擊西的戰術。
    但防線上的部隊能調動嗎？不能。
    誰也不敢賭，萬一部隊前腳剛走，感染者後腳就從這片看似平靜的區域發起進攻，誰來承擔失守的責任？
    唯一的辦法，隻能由預備隊前去支援。
    空有龐大數量的軍隊，此刻卻隻能守著陣地幹等。
    這種無能為力的焦灼感，比直麵敵人的槍林彈雨更讓人煎熬。
    ……
    淩晨213，39師陣地探照燈牢牢鎖住第一艘衝上沙灘的衝鋒舟。
    船身還未完全停靠，密集的彈雨便在軍官手勢指揮下覆蓋衝鋒舟。
    子彈將甲板打得千瘡百孔，金屬撞擊聲與木板碎裂聲混作一團，捆綁在船體外的木板和原木不斷被子彈擊中，木屑紛飛，雖然部分被子彈穿透，但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船頭的十夫長反應極快，身上兩件防具的重量沒有影響它分毫。船體碎裂的刹那，它迅速側身翻滾而出，落地瞬間單手撐地，借著慣性旋身臥倒，另一隻手已經穩穩舉起槍械，朝著光源方向扣動扳機。
    但碉堡內機炮的高爆彈氣浪比子彈更快，炸響的刹那，它的小腿如同被無形巨刃斬斷，斷肢在空中劃出拋物線，而半截軀體仍在抽搐著試圖往沙丘凹陷處蠕動。
    剩下的感染者迅速組成戰鬥隊形，前排三隻半跪舉槍壓製，槍口焰在黑暗中不斷閃爍。
    後排四人交替掩護，利用中彈同伴倒下的間隙突進，其中一人扯住身旁同伴的衣領，猛拽兩下示意對方火力壓製，自己則貼著地麵快速爬行。
    可探照燈下的沙灘毫無遮蔽，重機槍子彈輕易穿透人體，前排三人幾乎同時被打爆胸口，血霧噴濺在後排感染者臉上。
    一名持霰彈槍的感染者一邊揮手，一邊貼著沙地向側翼迂回，試圖利用彈道盲區衝鋒。
    當它剛抬起頭觀察碉堡方位時，一發重機槍穿甲彈撕裂空氣而來。
    子彈瞬間擊穿它的右太陽穴，後腦爆出一團血霧與碎骨，整個頭顱幾乎被掀掉一半。
    巨大的衝擊力將其掀翻在地，身體在沙地上滑出半米遠。
    而穿透頭顱的子彈餘勢未減，繼續向前飛射，最終“噗通”一聲紮進不遠處的江水中，濺起細小的水花。
    其餘感染者仍在頑強還擊，但在壓倒性的火力麵前，就是找死。
    搶灘登陸戰從始至終，第一批登陸的部隊傷亡都是最慘重的。
    這和七十年前的奧馬哈海灘一樣。
    當時盟軍登陸艇艙門降下，子彈立刻掃射過來。
    士兵們抱著步槍跌進齊腰海水，許多人還沒站穩就被機槍擊中，海水被鮮血染紅。
    現在這些感染者也麵臨同樣處境，在沒有遮蔽的沙灘上，直麵敵方架好的重機槍和高爆彈。
    即便感染者肉體強健，不知恐懼，卻也逃不過物理法則。
    它們的死亡也不過是在重蹈曆史上那些搶灘部隊的慘烈命運，用生命為後續攻勢撕開一道極小的突破口。
    對岸江邊的一小段樹林中，米奇犽的心在瘋狂滴血，甚至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望遠鏡捏得粉碎，玻璃碎裂的脆響，卻完全蓋不過那震耳欲聾的槍炮聲。
    一旁的侍衛彎腰貼上前，壓低嗓音惶恐道：“萬夫長，近衛千夫團的千夫長嘎特斯照您的吩咐，已經到了。”
    “讓它上來。”米奇犽將破碎的望遠鏡狠狠擲出，扭曲著臉咆哮道：“讓它馬上滾過來，我要把對麵的那些人類的腸子全扯出來，纏繞到他們的頭顱上，讓他們見識見識真正的恐懼！”
    侍衛被嚇得寒毛直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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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嘎特斯那矮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它身高僅有一米五左右，佝僂著身子抱拳低吼：“萬夫長，我的部下已經嚴陣以待，您目光所指之處，便是我們終生的征途，我們願為您的怒火，踏平一切阻礙！”
    米奇犽沉默不語，它內心陷入了極度的糾結。
    首批進攻部隊的慘狀不斷在它腦海閃現，那些戰士還沒登上灘頭，就已傷亡三分之二。
    人類像是提前預知了進攻，調集附近所有軍艦支援，空中的鐵鳥更讓攻勢雪上加霜。
    盡管第一批攻勢仍存在突破防線的可能性，但這個幾率實在太小，它不敢輕易冒險。
    一旦失敗，按照族群內的殘酷法則，明天一早，自己的頭顱就會被懸掛於雲林縣縣城門口示眾。
    “嘎特斯，你覺得如果近衛參戰的話，能多快奪下人類陣地？” 米奇犽打破沉默，聲音低沉。
    嘎特斯目光一閃，語氣狠厲：“如果有其他特感，還有那些沒腦子的同類協助，十分鍾足矣。但我需要一部分特感駕駛衝鋒舟去衝撞人類的軍艦，吸引火力，這樣我的部隊才能減少傷亡，順利登陸。”
    “下去準備吧，第二個進攻波次，我會投入4000隻特感，還有所有的低階個體，就按你的計劃來。”米奇犽頓了頓，“如果成功，副軍團長就是你的。”
    “領命，等灘頭升起我們的旗幟，我要用人類指揮官的頭蓋骨給您斟酒。”嘎特斯躬身抱拳，倒退著離開，直到看不見米奇犽的身影，才轉身大步朝營地走去。
    夜越來越深，真正的廝殺即將展開，沒有戰術試探，沒有火力偵察，每一方都投入了壓箱底的力量。
    精銳與精銳的碰撞，注定要在黎明前決出勝負，敗者將化作灘頭的亡魂，勝者則會書寫新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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