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瞞報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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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在到哪了?”
    大個敲了敲車廂,衝著前方的駕駛員大聲詢問道。
    “說不準!但三分鍾前掠過的路牌,寫著‘奇水鎮’。”駕駛員擦了把汗,視線掃過窗外。
    “奇水鎮?”一排的班長踉蹌著扶住搖晃的車廂立柱,“離武鳴縣不到10公裏了!”他目光看向大個:“按計劃,第753預備役步兵師的人半小時前就該在岔路口接應,怎麽連個信號都收不到?”
    大個兒聽到這話,皺著眉從戰術背包裏掏出皺巴巴的簡易地圖。
    車身劇烈顛簸,他用膝蓋抵住搖晃的車廂鐵板,借著慣性一甩,將地圖平整鋪在大腿上。
    左手夾住手電筒固定光束,右手食指蘸了蘸口水,順著路線慢慢滑動:“地圖上標得清清楚楚,該碰上友軍車隊的。可一路過來,就看見一隊從前方退下來的憲兵。”
    “不是攔下來詢問過了嗎?”一名下士回複道:“他們說防線還在掌控之中啊!”
    “這種話,信三成頂天了。”大個頭也不抬,“真實戰局什麽樣,到了地頭才知道。”
    “偵察部隊也沒傳回新消息。”一排的班長倚著車廂立柱,“往常這個時間,至少該有坐標更新......會不會路上出了狀況?”
    大個兒的手指停在武鳴縣圖標邊緣,目光掃過周圍緊繃的士兵,語氣刻意放輕鬆:“別自己嚇自己。咱們車上二十幾號人,裝備齊全,就算真遇上麻煩,互相照應著也能闖過去。”他說話時隨手將地圖折起,塞進背心口袋,動作卻比往常慢了半拍
    武鳴縣曾是遠近聞名的港口樞紐,萬噸貨輪擠滿江麵,岸邊塔吊晝夜運轉,裝卸號子聲能傳出十裏。
    依托港口而生的倉儲、物流、商貿產業,讓當地人足不出戶就能謀得生計,街巷裏永遠擠滿忙碌的商販與往來行人。
    即便民眾已經疏散,縱橫交錯的老巷仍保留著往日的逼仄。
    如果感染者進入城內,熱鬧的騎樓、堆滿貨物的倉庫,都將成為所有人的噩夢。
    征召兵連基礎戰術配合都磕磕絆絆,更別提複雜的cqb作戰。
    車載電台裏還不斷傳來爭吵,各地援軍誰也不服誰,在沒有統一的指揮下,爭得不可開交,協同作戰成了一紙空談。
    “張哥,醒醒。”臭蟲側過腦袋,用肩膀輕輕頂了頂身旁的張涵。
    對方下巴耷拉在他肩頭,軍帽歪到一邊,迷彩褲腿上已經洇開大片濕痕。
    張涵眼皮艱難地掀了掀,渾濁的眼睛透過車廂後方的布簾縫隙,掃過顛簸的路麵,引擎轟鳴聲震得車廂嗡嗡作響。
    “別鬧。”他含糊地嘟囔著,腦袋往臭蟲頸側又蹭了蹭,“還沒到就接著睡……”
    話音未落,均勻的鼾聲又再次響起。
    從原來的夜不能寐,到現在的閉眼就睡,隻用了短短不到一個月。
    戰爭總是會優勝劣汰,淘汰掉那一批心理脆弱、思想幼稚的人。
    “遇襲,全體下車!”兩個班長手中的對講機同時炸開一聲大吼,電流聲刺得人耳膜生疼。
    大個兒渾身猛地一抖,喃喃道:“怎麽可能?五分鍾前,最新戰況還通告說,防線還在死守......”
    “別管了!”一排班長拎起步槍,槍托狠狠敲擊車廂鐵板:“停車!所有人下車組織防禦!快!”
    巨大的敲擊聲讓張涵瞬間清醒,他還沒搞清楚情況就看見,臭蟲幾乎是揪著他戰術背心的提把,連拖帶拽地往車外跳。
    卡車還在慣性滑行,士兵們就像渣土車傾倒的沙粒般跌滾下車。
    可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大部分人動作都透著生疏。
    彈匣還沒裝好,保險栓都沒拉開,前方就驟然炸開密集的槍聲,混著坦克主炮撕裂空氣的轟鳴。
    “到底怎麽回事?!”張涵被氣浪掀得踉蹌,扶著車身朝四周張望。
    路燈昏黃的光暈裏,軍官們揮舞著槍托驅趕士兵,沙啞的吼聲刺破夜空:“向前推進!進攻陣型!快!”
    “他媽的!”大個兒跳下車時崴到腳踝,卻咬著牙硬撐著站直,臉上肌肉抽搐著罵道:“八成是防線漏了口子!那些人想偷偷圍堵壓下消息,結果根本兜不住,現在釀成了大禍!”
    “張哥,你步槍還沒上膛。”臭蟲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張涵趕緊拉動槍栓,迷迷糊糊的跟著隊伍往前衝。
    卡車車廂不斷有黑影栽落,前排的老兵落地時順勢翻滾卸力,後排新兵卻直挺挺摔在排水溝裏,泥水瞬間漫過脖頸,掙紮著扒住同伴的褲腿才勉強起身。
    後方不斷湧出人潮,突然一聲刺耳的刹車聲撕裂空氣。
    張涵猛地轉頭,就見一輛綁著防滑鏈的卡車幾乎貼著前車車尾斜刺裏衝來,因車距過近根本來不及轉向避讓。
    輪胎在柏油路上瘋狂打滑,鐵鏈與地麵摩擦出半人高的火星。
    車上的士兵驚恐地扒著車廂邊緣,嘶吼聲被發動機的轟鳴吞沒。
    卡車徑直撞向前車剛落地的士兵,那人膝蓋還沒完全伸直,抬頭望見擋風玻璃上扭曲的倒影,瞳孔猛地收縮,本能地伸出雙手格擋。
    巨大的衝擊力將人整個撞飛,鋼盔“當啷”砸在雪地之上,像陀螺般不停翻滾。
    脊椎折斷的“哢嚓”聲混著肋骨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往路邊兩側走,貼著車走,不要在車前。”大個彎著腰橫向移動,左手揮臂指向道路兩側。
    張涵回頭時,被撞士兵仰躺在柏油路上劇烈抽搐,嘴裏湧出的血沫裹著斷裂的牙齒。
    那人右腿膝蓋完全扭曲成反向,脛骨穿透皮肉支棱在外,作戰靴還套在腳上卻隨著身體抖動來回晃蕩,鞋帶鬆散地垂在染血的路麵。
    還沒等他移開視線,耳邊突然炸響起另一聲怒吼。
    循聲望去,一個臉色煞白的列兵死死抱住車門框,卻被後麵的壯漢揪住衣領生生拽下:“下車向前進攻,你待在車上就能活嗎?”
    “是。”列兵跌坐在地的刹那,膝蓋傳來“哢嚓”的脆響,他疼得蜷縮成一團,在車流縫隙裏不住顫抖,嘴裏發出壓抑的嗚咽。
    “該死的感染者,該死的雪天,該死的強行征召。”張涵用盡畢生所學大罵著,試圖想要衝散心中的恐懼。
    積雪混著泥漿糊住了車輪,拋錨的卡車與裝甲車橫七豎八堵在路中央,保險杠扭曲變形地互相抵著,有的車頭還在冒著青煙。
    一輛92式裝甲車卡在中間進退不得,八個輪胎在原地空轉,揚起的碎石劈裏啪啦砸在車身。
    車長掀開炮塔蓋探出半截身子,坦克盔下的臉漲得通紅:“讓開!前麵挪車!別堵死通道!”
    然而,前方拋錨的卡車駕駛室緊閉,司機始終沒露頭。
    車長扒著炮塔邊緣,神色緊張:“走路基!從下麵繞!”
    “是。”駕駛員猛然推開艙蓋,脖頸前伸,腦袋幾乎探到結冰的坡麵上方。他下頜緊貼窗框,眼球左右急轉掃視路基。
    輪胎剛碾上斜坡,冰層突然發出脆響。
    車身毫無征兆地向右傾斜,儀表盤紅光爆閃,他死死踩著油門,試圖用蠻力糾正車身角度。
    但車體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他慌忙縮身想撤回車內,剛彎下腰,傾斜的車身猛地一晃,頭部重重磕在車頂鋼架上。
    還沒等他緩過神,整個人便隨著慣性被甩出半截,一隻手本能地死死扒住窗框。
    “我靠。”張涵眼睜睜看著裝甲車緩緩傾斜。
    車體砸向地麵的瞬間,駕駛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金屬擠壓骨骼的悶響混著血肉碾碎的黏膩聲炸開。
    猩紅的血跡瞬間在柏油路麵上蔓延開來,扭曲的肢體殘片卡在變形的車體下,那隻還扒著窗框的手無力地垂下,指尖還在微微抽搐。
    “來幾個人過來幫忙。”旁邊的一名少尉立刻招呼了幾名士兵前去查看。
    眾人伸手推了推裝甲車,手掌抵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使盡全身力氣,車體卻紋絲不動。
    有人蹲下查看,透過車底縫隙瞥見暗紅血跡,很快又猛地站起來,臉色發白,一邊擺手一邊踉蹌後退幾步。
    近4噸的重量壓在血肉之軀上,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撼動的。
    就算要救援,也隻能等專業的救援車趕來,眼下誰都無能為力
    “原來是人家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這下是人吃裝甲車,真頭鐵啊。”張涵剛回過頭,正撞見三名士兵抬著重機槍從他身邊狂奔而過。
    打頭的士兵雙臂伸直,虎口死死卡住三腳架的折疊支架,小臂與金屬架接觸的皮膚被壓得發紅;後方那人弓著背,手掌撐在支架橫梁下方,跑動時因重心不穩不斷調整握姿。
    殿後的士兵後背壓著兩箱子彈,帆布背帶深深勒進斜方肌,雙手各拎一箱彈藥,箱角隨著步伐撞在膝蓋側麵,他隻能微微屈膝借力,免得被沉重的箱子帶得踉蹌,每跑幾步,還要騰出一隻手扶住晃動的重機槍身,防止槍體滑落。
    這是一個標準的89式重機槍作戰小組配置。
    兩人負責搬運三腳架保障槍身穩定架設,一人背負彈藥並輔助移動槍體。
    但看著這三名士兵踉蹌的腳步、被壓彎的脊背,張涵心裏直打鼓:這樣疲憊的狀態,到了前方又能維持多久的火力壓製?
    兵員素質低下的問題在此時完全暴露無遺。
    當車隊遇襲時,後隊根本無法在第一時間變作前隊。
    就連指揮層也知道組織性遠不及正規軍,才會急切命令下車作戰。
    可部隊番號卻證明,他們本就是正規軍,隻是這摻雜的水分,人盡皆知。
    黑暗中傳來軍官聲嘶力竭的吼叫:“貼著路邊走!別停下!”
    但根本控製不住在驚慌,還有迷茫中的士兵。
    張涵被擠得跌下路基,轉頭看見臭蟲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彈匣裏壓子彈。
    剛上車時還滿不在乎地嘟囔“怕保險沒關走火”,這會兒卻急得手指直抖,子彈好幾次從掌心滑落。
    “別嚇得尿褲子了。”張涵用步槍槍托抵住肩膀,手指輕輕扣在扳機之上。
    前方不到百米處,兩輛裝甲車和一輛坦克正在邊打邊倒退。
    後方增援的步兵卻被狹窄的道路擠成細長縱隊,隻能貼著拋錨的車輛側身挪動。
    這樣的陣型,連最基礎的火力掩護都做不到,更別提發揮什麽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