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血肉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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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哥,太混亂了,根本不敢開槍啊,前麵還有我們的人。”
    臭蟲趴在路基下,雙手反複拉扯步槍背帶,又三番五次摸向腰間的彈匣袋,剛握住彈匣卻又鬆開。
    眼睛不斷左顧右盼,瞄了足足二十幾秒,才猛地一閉眼扣動扳機。
    張涵也舉著步槍一臉茫然,這場遭遇戰自始至終都混亂不堪,士兵們對狀況一頭霧水,就連指揮層也摸不著頭腦。
    作為前鋒的十幾輛運兵車在雙向車道上擠成一團,車頭車尾歪斜著倒車。
    第一輛車的司機把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左手扒著車頂支架,右手攥成拳頭在空中亂揮:“倒!後麵的車快倒!”
    說話時,他的右腳死死踩住油門,排氣管噴出灰黑色煙霧,在兩車之間彌漫開來。
    車尾往後一撞,保險杠壓得後車鐵皮微微變形,發出吱呀聲,但後麵的車隻是跟著震了震,依然卡在原地。
    後車司機整張臉貼在前車車尾,頭盔歪到一邊,兩隻手在方向盤上發瘋似的打轉:“動不了!後麵堵死了!我也沒辦法!”
    “張哥,怎麽辦啊?張哥。”臭蟲閉上眼睛,胸腔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調整呼吸。
    “我他媽就一個上士,我哪知道!指揮權又不在我手上,你問我有屁用!”張涵膝蓋抵著柏油路麵,攥起拳頭砸了下去。
    眼前的場景讓任何人都手足無措:裝甲車機炮持續射擊,彈殼從拋殼口不斷彈出。
    撤退的步兵貓著腰,沿著路基兩側快速移動。
    後方持槍的士兵保持著瞄準姿勢,卻始終不敢扣動。
    中間還有著己方士兵來回奔逃。
    兩側坡度平緩的山體夾著道路,車輛試圖開上山坡,輪胎卻隻在坡腳空轉打滑,根本無法上去。
    幾名軍官扯開嗓子指揮,讓士兵們趕緊爬上山坡占據高地掩護。
    士兵們抓著稀疏灌木、摳著岩石縫隙往上爬,作戰靴一踩進積雪就打滑。
    有人用刺刀在雪麵刻槽輔助,沒爬幾步又滑下來。
    沒有專業攀爬工具,他們一次次嚐試,一次次失敗,雪坡上隻留下淩亂腳印和深色刮痕。
    “開火強行開火,不要顧及中間的車輛和步兵了,感染者衝到麵前都得死。”一名連長下定決心,衝著身旁的重機槍小組大聲吼道。
    主射手聽到命令後,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調整姿勢,膝蓋頂住89式重機槍三腳架底座,左手擰鬆腳架高度調節旋鈕,右手將槍身支架精準地卡進路基凹陷。
    副射手蹲在主射手的右側,動作嫻熟地用戰術匕首割開彈鏈的包裝帶。
    “掛好了!”副射手把彈鏈導引頭準確塞進供彈機口,食指用力壓住送彈杆,“哢嗒”一聲扣緊。
    彈藥手衝到機槍的右側,雙手緊緊抱住彈箱,穩穩地往副射手腿邊推去。
    “瞄準已經靠近裝甲車,還有坦克的感染者打。”
    主射手壓低槍口避開跑動的士兵,拇指扳開保險打了個短點射。
    <子彈擊中路麵時,碎石和冰碴迸濺起三十多厘米高,露出底下深灰色的路基。
    前方感染者的軀體層層疊疊,子彈打入血肉的悶響被密集的嘶吼掩蓋。
    主射手罵了聲髒話,右手食指將扳機扣到底。
    89式重機槍劇烈抖動,三腳架在碎石地上摩擦出火星,彈鏈“嘩啦嘩啦”穿過供彈機,金屬鏈節碰撞聲和槍機往複的金屬聲混雜在一起。
    <彈頭形成的彈道在暮色中劃出短促的直線。
    運兵車後門跳下的一名士兵剛落地半個腳掌,子彈就從後頸穿入。
    頸椎像被液壓鉗夾碎,頭盔帶著半塊後顱骨向前彈出,腦漿混著血沫噴在車門踏板上,他的身體僵直著向前撲倒,下巴撞在柏油路上時,牙齒咬碎了自己的舌尖。
    後續跳下的士兵一腳踩空,鞋底“噗”地陷進軟乎乎的東西裏。
    低頭一看,自己正踩在具屍體的臉上。
    重力讓那顆腦袋側向擰轉,左邊臉蛋的肉被橡膠鞋底碾得朝耳朵後堆起,透明的皮膚下能看見青紫色的血管在突突跳動。
    “操!操他媽的!”士兵猛地抽腳,膝蓋撞在地上磕出悶響。
    他想爬起來,肚子突然像被燒紅的鋼筋捅穿,低頭看見迷彩服前襟炸開團血花,肚子上豁開個血洞,熱乎乎的腸子正順著洞口往外滑,在雪地上拖出黏糊糊的紅印子,像根煮爛的麵條。
    “塞回去……電視裏說塞回去能活……”他趴在地上亂抓,指甲縫裏全是雪和血。
    按醫學說法,腸子滑出腹腔後若及時塞回去,身體確實有自動複位的可能。
    但他不知道的是,子彈的衝擊力早把他的腸子震成了碎段,混著黏糊糊的血水和腸液,根本沒法捏攏,更別說塞回腹腔了。
    這時候又一顆子彈“砰”地打穿了旁邊的車廂,鐵皮被打出個卷邊的洞,子彈飛出去把裝甲車邊上一個撲過來的怪物整個打翻了。
    彈頭從它右肩胛骨下方斜向上穿入。
    整個右半邊胸腔被掀飛,斷裂的鎖骨像撬棍般頂破皮膚,肺葉掛在肋骨斷茬上顫動。
    “媽的,把頭低下來。”張涵左手攥住臭蟲後頸的迷彩服領口,掌心抵住對方頭盔後側,猛地將那顆好奇探出路基的腦袋拽回掩體。
    隨著重機槍的爆鳴,路基後的士兵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端起槍就朝前方盲目射擊。
    <彈頭砸在墨綠色裝甲板上,迸出一串藍白色火花,落點處凹進去一個個指節深的坑,金屬表麵被擦出銀灰色的刮痕。
    有的子彈力道太猛,撞在裝甲上後“叮”地彈飛,跳彈呼嘯著飛入感染者群,把幾個撲過來的怪物打得一個趔趄。
    “操!你們想把老子報銷在車裏嗎?”通訊頻道裏突然炸開駕駛員的怒吼,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這破裝甲頂得住幾發?再打車頂我他媽直接踩油門衝溝裏去!”
    “別他媽完全探出頭去,別管能不能打中感染者,胡亂開槍就得了。”張涵瞄都沒瞄,衝著旁邊的臭蟲壓著嗓子吼,他食指勾著扳機不停開火,槍口一震一震的,拋殼口甩出的彈殼砸在雪地上直蹦。
    混戰怕的是什麽?
    是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來的流彈,直接打穿頭盔。
        那子彈能輕易穿透頭盔的防彈層,連帶著內襯緩衝材料一起打穿。
    臭蟲點點頭,哆嗦著學張涵的樣子,把步槍往前一送,眼睛一閉扣動扳機。
    直到此時,239旅升空不久的無人機才發現,交火對象僅是300餘感染者的滲透部隊,其中特感至多二十,其餘多為新轉化的普通感染者。
    ……
    239旅車隊末尾的暮色裏揚起細密塵霧,五十餘名戴紅袖章的憲兵正用槍托敲打卡車擋板,將擠在公路上的潰兵往前方驅趕。
    “19師的人往前頂,現在是你們戴罪立功的時候啦!”一名憲兵舉著81式步槍站在卡車踏板上嘶吼,槍管衝著力竭蹲下的潰兵晃蕩
    朱大常攥著56半自的槍頸,側身避開拋錨的卡車車頭,沿著路基邊緣往前蹭,時不時貓腰躲過擠來的潰兵,槍口下意識朝下避開人群。
    湯向榮跟在他身後,步槍吊在脖子上晃蕩,食指勾著背帶抖個不停:“在19師就沒被待見過,這下準是拿咱們填槍眼……”
    他話音未落,隊尾傳來槍響,前頭的潰兵突然加速往前湧,朱大常被擠得踉蹌半步,反手攥住湯向榮的戰術背心往路邊拽。
    “閉緊你的嘴往前衝!”朱大常壓低聲音,肩膀撞開擋路的潰兵,故意和前頭的人拉開一臂距離,側耳聽著前方動靜。
    憲兵說是前鋒跟小股潰兵交火,但那邊坦克炮“咚”一聲接一聲,重機槍潑水似的響。
    前方到底怎麽回事,沒人說得清。
    哪有潰兵能用肉身扛坦克主炮的?風忽然轉向,送來更濃的甜腥氣。
    朱大常猛地屏住氣,看見前頭潰兵裏有人突然定住,舉起步槍對著火光方向,那動作僵得像塊木頭。
    這事兒絕對不像憲兵喊的“鎮壓潰兵”那麽簡單。
    可車隊明明在防區腹地,按說感染者根本不可能滲透進來……
    更讓他生疑的是,為什麽派他們這群混編潰兵前去支援,而不是整建製的裝甲部隊?
    旅部會議上早就算過賬:要是把滿編的主力連隊全派上去,一旦傷亡超過編製半數,整個營連番號都得撤銷,以後連重建的底子都沒了。
    潰兵這時候就成了算盤珠子,他們本就是從19師打散收攏的,建製混亂不說,武器裝備也是撿破爛湊的,說白了就是戰場上的消耗品。
    派他們頂在火線前沿當肉盾探路,或者拉去填戰壕、搬彈藥箱,就算傷亡慘重也不影響主力部隊的骨架。
    反正對指揮部來說,這些潰兵活著能扛槍擋子彈,死了還能填傷亡缺口,怎麽算都比消耗嫡係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