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荒誕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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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他媽都在路基下麵,爬上卡車車頂,一個個都他媽死了嗎?”
    “反器材小組輕易別開火,前方還有友軍。”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帶著跑動時的喘息。
    “黑燈瞎火的,毛都看不清。”張涵左手攥著彈匣,右手在子彈盒裏摸索。
    指尖觸到子彈邊緣,卻因為太過於緊張,子彈又從指間滑落,“叮”地掉進路基旁的碎石縫裏。
    “媽的,誰都跟老子作對。”張涵咒罵一聲,跪下去用手掌在碎石堆裏胡亂扒拉。
    摸到子彈時,彈身沾滿泥土。
    張涵在作戰褲大腿處用力蹭了幾下,湊近眼前借著微弱的月光查看,確認幹淨後,才將子彈用力壓進彈匣。
    突然,張涵感覺身側傳來細微的摩擦聲。
    低頭一看,臭蟲像條蛇似的完全趴在地上,雙手摳著凍土,膝蓋一下下往前挪動,作戰服被碎石和泥漿蹭得不成樣子。
    等他好不容易挪到張涵身邊,喘息聲裏還帶著壓抑的嗚咽。
    “張哥,咱們要爬上車頂嗎?”
    臭蟲腦袋死死貼在地麵,連槍口焰照亮夜空時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躲在這什麽都打不中啊!”他的步槍斜挎在肩上,保險栓都沒拉開,顯然已經被嚇得完全不敢探頭還擊。
    “一個中士還命令得了我?”張涵往旁邊瞥了一眼:“老子可是上士。”
    距離大概七八米外的一輛卡車左側,中士單膝抵住卡車輪胎,後背弓成弧度,用肩膀死死頂住一名列兵的作戰靴,雙手像鐵鉗般箍住對方的小腿肚。
    二等兵臉色煞白,抓著車頂邊緣的手指不停顫抖:“班長!我、我腿軟……”
    “不敢也得上!”中士暴喝一聲,軍帽被蹭歪露出半截額頭,“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再他媽磨蹭,老子現在就斃了你!借力!踩著我的背往上爬!”
    一發子彈擦著車頂掠過,迸濺的火星燙在列兵手背上,他疼得倒抽冷氣,五官扭曲成一團。
    在中士又一次近乎野蠻的托舉下,他終於借力撐起上半身。
    蹲在最下方的米泉勇被踩得悶哼一聲,肩頭瞬間凹陷,他咬牙撐住上方兩人的重量:“當年翻牆上網哪有這麽費勁...現在倒好,成了人肉梯子!”
    頭頂傳來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列兵終於狼狽地滾上了車頂,帶落的積雪劈裏啪啦砸在米泉勇頭上。
    “這他媽是人幹的活兒?”他一邊嘟囔,一邊用凍得發紅的手背抹了把臉,把糊在眼皮上的雪粒蹭掉。
    剛要起身,又一大團積雪從車頂塌落,兜頭蓋臉地澆下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狹窄的公路,再加上能見度極低的夜色,對指揮體係構成了直接的影響,原本按班排登車的隊伍,下車後,交火不到五分鍾就被打散。
    道路上橫陳的車輛殘骸、四處奔逃的人流,瞬間衝散了這支本就臨時拚湊的雜牌隊伍。
    即便換成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在這樣的遭遇戰裏也難以保持建製。
    失去指揮的士兵們慌不擇路,有人趴在卡車底盤下,臉頰幾乎貼住冰冷的柏油路麵,後頸死死抵住金屬橫梁,仰頭盯著車頂鋼板,瞳孔隨著車身兩側跑動的腳步聲劇烈收縮。
    有人幹脆爬進車廂,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危險。
    夜空中突然炸開一聲巨響。
    張涵手扶著頭盔,眯起眼睛,隻見前方一輛92式裝甲車側翻在路基旁,破裂的液壓管噴出的油液混著火星在地麵蔓延。
    為節省時間且追求機動性,裝甲車並未裝配反應裝甲,單薄的常規鋼板在反器材武器麵前毫無招架之力。
    一隻特感貼著路基陰影潛行,在距離裝甲車約二十米時突然起身,它弓著脊背快速助跑三步。
    車載機槍瞬間捕捉到異動,密集的子彈傾瀉而出,特感的軀體頓時綻開出朵朵血花,防彈衣被撕裂,皮肉外翻露出白骨。
    但它在身體即將傾倒的刹那,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反坦克手雷擲向裝甲車側麵。
    尖銳的金屬碰撞聲尚未消散,錐形裝藥便轟然起爆。
    金屬射流以每秒數千米的速度穿透鋼板,駕駛艙內,握著操縱杆的駕駛員隻來得及向前傾身,試圖踩下刹車。
    高溫金屬流瞬間貫穿他的胸部,骨骼與肌肉在高溫下汽化,形成直徑數厘米的灼孔。
    副駕駛位的機槍手剛轉過頭,金屬碎片便切開他的脖頸,斷開的氣管發出漏氣般的聲響,血液呈扇形噴濺在防彈玻璃上。
    緊接著,車體後部彈藥箱被高溫引燃。先是低沉的悶響,緊接著連續爆炸,橙紅色火焰從焊接縫隙與觀察孔噴湧而出。
    扭曲變形的裝甲板如高速飛行的鋼片四處飛散,一塊邊緣呈螺旋狀的彈片斜斜切入張涵身邊正在舉槍射擊的士兵右肩。
    衝擊力讓士兵原地打轉,步槍脫手甩出,他單膝跪地時,才發現整條右臂已經齊根而斷,斷麵處先是湧出大量氣泡,隨後暗紅血液跟噴泉似的飛射而出。
    “我的手!我的手!”士兵的左手發瘋似的抓向沾滿血泥的斷掌,哆嗦著往斷臂上按,繃帶剛纏半圈就被浸透。
    斷掌不斷從指間滑落,血順著繃帶紋路往下淌:“接上...快給我接上!醫生!誰來幫幫我!”第三次脫落時,繃帶徹底散開,斷掌滾進石縫,他對著空蕩蕩的袖口幹嚎,喉間湧出帶血的氣泡。
    “完了,徹底完了。”張涵呼吸不受控製地急促起來,大口喘著粗氣,仿佛肺部被灼燒。
    四周全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與呼救聲,混著裝甲車燃燒的爆裂聲。
    臭蟲仍死死趴在地上,顫抖的手拽住他的褲腿:\"張哥,發生啥事兒了,是不是炮擊來了?\"
    \"炮個雞,裝甲車他媽的炸了!\"張涵猛地低頭,說話時噴出的氣息都帶著顫意。
    臭蟲渾身一顫,聲音帶著哭腔:\"那...那我們這些在最前線的人咋辦啊?\"
    “繼續躲著唄。”張涵思緒飛速運轉,臨陣後退根本不可能,那些憲兵的子彈可不管什麽軍銜高低,被逮到隻有槍斃的下場。
    而繼續反抗呢?
    頂在最前方的坦克和裝甲車仍在堅守,鋼鐵外殼布滿彈痕卻屹立不倒。
    這兩台轟鳴的戰爭機器就是定海神針,持續不斷的機械運轉聲,給士兵帶來踏實感。
    隻要它們還在運轉,大部分人就不會喪失抵抗的勇氣,潰逃根本無從談起。
    “長…長官,我們…我們需要撤退嗎?”一名下士突然帶著兩名列兵,呈狗爬姿勢狼狽不堪地爬過來,三人四肢貼地,肚子幾乎蹭著戰壕裏的碎石和彈殼。
    張涵目光掃過三人的臉,看來自己的軍銜還是有點用的。
    戰場上慌亂的士兵就像迷途的羔羊,總會下意識地朝著軍銜最高的身影靠攏。
    盡管肩章上的星杠不過是虛張聲勢的裝飾,可當子彈呼嘯而過時,誰還有心思去分辨真假?
    “撤什麽撤,原地待命,你們三個趕緊給老子開火。”張涵板著臉,刻意壓低聲音,用最嚴厲的語氣命令道,同時用槍管指了指前方。
    讓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探出頭開火,傻子才幹,身為一名高級士官,能支使人,何必自己去送死?
    下士愣了一下,聲音發顫:“是…是,長官!”
    隨後轉頭對另外兩名列兵喊道:“聽到沒有,趕緊射擊!”
    兩名列兵對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絕望。
    原本盤算著趁亂找個由頭往後縮的小心思,被這聲嗬斥徹底碾碎。
    隻能緊咬牙關,肩膀幾乎要縮到耳根,隻敢把臉探出半個巴掌寬的縫隙,子彈幾乎是閉著眼打出去的。
    旁邊的臭蟲瞪大雙眼,半天沒緩過神來。
    要知道,張涵可是和他同一批被征召入伍的征召兵,而那名下士分明就是一名實打實的現役軍人。
    因為軍隊鐵律森嚴,哪有掛著列兵軍銜的征召兵,能在短短幾天內火箭般躥升為下士的?
    就算真有這種萬裏挑一的破格特例,眼前這渾身硝煙味的老兵,也絕不可能是其中之一。
    而此刻對方卻像被馴服的獵犬般服從命令。
    “讓步兵頂上來,坦克四周的盲角,我們清理不到。”99式主戰坦克的車長攥著通訊器,急得聲音都破了音。
    這場仗打得異常艱難,三輛裝甲載具從始至終獨自承受感染者的攻擊,本該協同作戰的步兵卻不見蹤影。
    坦克的視野盲區裏危機四伏,再強大的主炮也無法覆蓋所有角落,隻能盼著步兵盡快支援。
    “就應該讓那些搭載著步兵的卡車衝最前麵。”他盯著晃動的瞄準鏡,心裏直冒火。
    正規裝甲部隊天天強調的步坦配合,在這支臨時拚湊的隊伍裏就是一紙空談。
    步兵和坦克本該是生死搭檔,步兵鑽巷口、搜廢墟,掃清坦克盲區;坦克用炮火和裝甲給步兵兜底。
    可現在倒好,隻有坦克在單打獨鬥,甚至好幾次,自己車身上的裝甲都被友軍誤射得叮當響。
    這場景像極了被寫進軍事教材的車臣戰爭悲劇。
    當時步兵與坦克嚴重脫節,失去掩護的坦克成了敵方火箭彈的活靶子,一輛輛被擊毀。
    而失去裝甲保護的步兵,暴露在敵方密集火力下,傷亡數字直線攀升,最終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所有人站起來!19師的潰兵增援上來了,把這一小股感染者全部殲滅!”
    一名少校猛地掀開卡車帆布,半個身子探出車外,半個身子探出車外,右手緊握手槍,手臂伸直用力揮動示意,左手牢牢撐住車廂邊緣保持平衡,身體前傾,目光嚴厲地掃視著趴在路基兩側的士兵。
    交戰發生近八分鍾後,五百多名潰兵才在憲兵的驅趕下,不情不願,腳步拖遝地趕到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