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秩序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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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啪嗒!啪嗒!
    裝甲車甲板上的血珠順著鋼板往下淌,落在雪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蓋了層薄白。
    交火快十分鍾了,重機槍的咆哮、感染者的嘶吼、還有人被拖走時的慘叫,都一點點低下去。
    隻剩零星槍聲還在跳,聽著像凍裂的樹枝在響,局勢看著穩了,又像薄冰下藏著暗流,
    張涵眼珠子一轉,抬手推了推前麵列兵的後背,聲音不高“槍聲停了,去前麵看看情況。”
    列兵沒動,肩膀微微聳著,往車頭方向瞥了眼,車底的陰影裏,不知什麽東西被凍成了硬塊“長官,外麵外麵保不齊還有沒斷氣的,剛才那玩意兒挨了兩槍還能撲”
    “讓你去你就去。”張涵的語氣硬了點,“執行命令。”
    旁邊兩個士兵也開了口,一個用胳膊肘碰了碰列兵的胳膊,力道不輕不重,像是在催又像是在安撫“去吧去吧,就探個腦袋的事,有動靜你立馬縮回來,咱仨在這兒給你盯著呢。”
    另一個眼睛掃過車外飄進來的雪沫子,低聲道“總不能在這冰窟窿裏耗著,得確認安全才能挪窩,你說是不?”
    列兵的手在槍身上捏了捏,心裏跟放電影似的,一幀幀都是透亮的算計。
    剛才交火最凶時,這仨人縮得比誰都靠後,槍管子快戳到自己後腰了。
    現在倒好,槍口都對著自己後背,催著往前挪。
    這不明擺著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槍打出頭鳥,誰先露頭誰先遭殃。
    外麵白茫茫一片,雪地上的血痕被新雪蓋了一半,鬼知道哪堆雪下麵就藏著個沒斷氣的感染者。
    他們巴不得自己先出去蹚雷,要是真有情況,自己第一個被撲,他們正好借著這個空當開槍,甚至……就算自己沒了,他們也能多撐幾秒。
    派個替死鬼出去看看,對他們來說,再妥當不過了。
    列兵的呼吸沉了沉,嘴角抿成條硬線,啥也沒說。
    旁邊兩個列兵悄悄鬆了勁,上士帶了頭,他們自然樂得縮在後麵,反正出去的不是自己。
    遲疑了幾秒,他才慢慢往前挪了挪。
    腦袋探出車底,緩緩直起身子,手止不住地抖。
    可眼前的景象剛撞進眼裏,他瞬間就忘了呼吸,下一秒猛地拄著膝蓋,開始劇烈嘔吐。
    舉目望去,白茫茫的雪地裏,沒有一點空隙。
    地上全是屍體,一層疊著一層,壓得底下的雪都成了黑紅色的硬塊。
    感染者青灰色的皮膚和人類的迷彩服、裸露的皮肉混在一起,胳膊纏在別人的腿上,斷手卡在另一個的胸腔裏,根本分不清哪塊是感染者,哪塊是自己人。
    10米外商鋪旁,一個傷兵半截身子陷在雪裏,兩條斷腿就在旁邊。
    他左手死死捂住大腿斷口,血從指縫往外湧,把掌心泡得發黏。
    右手攥著繃帶往腿根纏,胳膊抖得厲害,剛繞半圈就鬆了,他急得用牙咬住繃帶一頭,騰出右手按住斷口,眼淚順著下巴滴在斷腿傷口處,與血液融合在了一塊。
    “不行……不行啊……”他哽咽著,重新拽緊繃帶往回勒,眼睛掃過旁邊的斷腿,猛地閉上眼。
    一個人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雙腿,第一反應哪止是慌?
    那是從全身上下的骨頭縫裏往外冒寒氣的怕。
    腿不是擺設啊,是踩著土地往前走的根,是扛得動槍、搬得動東西的本錢。
    現在這根斷了,本錢沒了,就算治得再好,政府給再多補貼,到了後方又能怎樣?
    站都站不穩當,拿什麽自個兒掙口飯吃?說是活著,跟廢人又有什麽兩樣?
    更怕的是往後。
    這世道,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天塌下來?
    萬一政府撐不住了,城防被那些東西衝垮了,別人能跑,自己呢?隻能趴在原地,等著被活生生撕碎。
    “娘的,看這樣子是沒事,這小子在那兒吐得沒完了。”
    張涵見列兵半天都沒有受到攻擊,這才招呼著另外兩人跟著爬出車底。
    腳剛落地就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避開腳邊那截不知是人是怪的斷指,眼睛飛快跳過滿地殘肢,像是多看一眼都嫌晦氣。
    後隊支援上來的幾輛裝甲車還停在不遠處,炮口冒著淡淡的白煙。
    顯然剛才的無差別開火根本沒顧上分辨敵我,密集的彈雨把這片區域犁了一遍,連兩側綠化帶的的樹木都被攔腰打斷,斷口處還在往下滴著融化的雪水,混著暗紅色的液體往雪地裏滲。
    再看兩側樓體,牆麵明顯向內凹陷,邊緣帶著焦黑的灼痕,這是挨了坦克主炮的架勢。
    好在看這破壞程度,用的該是破甲彈,隻靠金屬射流鑿穿表層,專打樓裏的活物,沒傷著牆體筋骨。
    這要是換了高爆彈,怕是半麵樓都得塌下來,連帶著這邊都得被埋進去。
    ……
    “都精神點!給所有屍體頭部補槍,聽見沒有?保持距離,兩米開外開火!別湊上去看,指不定哪個就詐屍,被撲了算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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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牌都給我撿仔細了!姓名、編號,一個都不能漏!少一塊牌子,後麵就得按失蹤算,你們想讓弟兄們到死都落不著個名分?”
    “重傷員先止血清創,用止血帶勒緊!別管能不能救活,先穩住了往後送!裝甲車在後麵等著,抬的時候小心點,別他媽二次傷害!”
    “少說也得死了七八百。”張涵舉槍對準兩米外一具屍體的頭,“砰”的一聲,子彈穿顱而入,雪地上濺起細碎的血冰。
    這幫重傷員就算送到後方,又能有什麽用?
    他們本就是支援部隊,哪來的軍醫?連像樣的野戰醫院都沒有,隻有一些學過點基礎包紮的醫護兵。
    哪是隨便裹幾層繃帶就能撐過去的?
    軍隊裏的重跟民間醫院所判斷的重傷有些不一樣。
    多半是要立刻開膛破肚搶時間的,慢一秒都可能咽氣,就憑這點能耐,送過去跟等死也差不了多少。
    剛換彈匣的工夫,頭頂突然炸響刺耳的尖嘯。
    所有同時抬頭,三道灰黑色的影子正拖著淡煙,斜斜擦過雲層,直奔灘沙江對岸。
    “那是……導彈?”一個列兵舉著槍,仰脖子看得發愣,“往對岸扔這個幹啥?”
    “三顆夠屁用?”另一個正給步槍上膛的士兵撇嘴,“那邊少說屯了上千萬感染者,這幾下打下去,跟撓癢似的。”
    話音剛落,對岸猛地爆出刺目的白光。
    不是火焰的紅,是那種能燒穿眼球的亮,連地上的雪都反射出灼人的光,逼得人趕緊捂臉。
    張涵隻覺眼皮發燙,指縫裏漏進來的光把周遭照得跟白晝一樣,耳朵裏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見。
    緊接著,一股熱浪隔著江麵撞過來,掀得人後背發疼,遠處的江麵似乎都在翻騰。
    等白光弱下去些,對岸已經裹在一團蘑菇狀的灰雲裏,邊緣泛著暗紅,江麵上的雪片還沒落地就被烤化,變成白茫茫的蒸汽往上飄。
    “是核彈……”有個軍官聲音發顫,手裏的槍差點掉在地上,“瘋了?這江寬才幾公裏,不怕炸過來?”
    “管他娘的,”張涵抹了把臉上的雪,耳孔裏還在鳴響,“能把對岸那幫東西連窩端了,總比讓它們衝過來強。”
    旁邊列兵啐了口帶血的唾沫“三顆……這是連南方地區都不想要了嗎。”
    說話間,對岸的蘑菇雲正緩緩往上升,把天頂的雲層染成了髒兮兮的黃。
    風裏開始飄來一股焦糊味,混著雪氣往人鼻子裏鑽。
    張涵低低笑了兩聲,笑聲在冷風裏散得快,聽著有點像自嘲。
    他瞥了眼周圍的士兵,有人還望著對岸發怔,有人低頭擺弄槍支。
    軍心算是散了。
    好多人都是從南方逃難過來的。
    有人懷裏揣著老家屋門的鑰匙,磨得發亮,總說等仗打完了要回去修修漏雨的屋頂。
    有人褲袋裏塞著孩子的照片,邊角都卷了毛邊,沒事就掏出來摸兩把,說娃子以前總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等他回家。
    還有人記得自家祖墳在山坳裏,清明節總愛往墳頭栽棵小柏樹。
    可現在,誰都明白,老家的屋頂早被感染者踏平了,村口的老槐樹怕是燒得隻剩黑樁,山坳裏的祖墳更別說,指不定連碑帶土都掀成了焦渣。
    都是從南邊跑出來的,身上還帶著那片土地的泥味,如今眼睜睜看著根被刨了,心裏那股火啊偏又沒處撒,隻能往肚子裏咽。
    但這早在他預料裏。
    打從防線一次次往後縮,他就猜著軍方遲早要動核的。
    先前不扔,不過是還存著妄想,覺得能把南方收回來。
    畢竟核彈這東西,威力是大,後遺症卻能埋幾十年。
    真把感染者全炸死了又怎樣?那片地幾十年不能住人,收回來也是片廢土,連草都長不出。
    可現在不一樣了。怕是前線已經頂不住,隻能用這招斷尾求生。
    “發什麽愣?”他踹了腳旁邊一個盯著江麵出神的列兵,“補槍!沒聽見上尉的話?”
    列兵一個激靈,慌忙舉起槍。
    張涵心裏也有些難受。
    自己在臨海市的那一間老房子早成了感染者的窩,炸沒炸的,他壓根不在乎。
    可他忘不了撤退時路過的那些稻田,長江兩岸的水田裏,稻穗沉甸甸垂著,風一吹就泛起金浪,那是多少人碗裏的白米飯、蒸鍋裏的米糕、缸裏的米酒啊。
    北方產麥,能吃飽,但誰不盼著頓頓有口白米飯?
    就像頓頓啃硬饃的人,總惦記著那口軟糯的香。
    可這三顆核彈下去,南邊的稻子算是絕了種。
    先前市麵上大米就金貴,飯館裏一碗白米飯能抵仨饅頭錢,現在倒好,往後怕是隻能聞聞米香了。
    到時候可不是漲價那麽簡單。
    就像冬天裏搶最後一捆柴,誰手裏有米,誰就攥著硬通貨。
    麥價也得跟著瘋,因為大家沒得選了,細糧沒了,粗糧就成了唯一的指望,需求一炸,價格能翻著跟頭往上漲。
    國家就算有儲備糧,也經不住這麽耗,就像水缸裏的水,隻出不進,遲早見底。
    更要命的是那幫盯著糧倉的眼睛。
    和平年月貪錢都敢往死裏撈,這時候見了救命的糧食,還不得跟餓狼見了肉似的?
    你派檢查的去?
    人家笑眯眯捧出十斤,暗地裏能藏起一百斤,說不定連檢查的都得被拉下水。
    畢竟肚子餓的時候,原則這東西,不如半個窩頭頂用。
    所以總的來說,這頭一開就頂不住了。
    核彈這東西,扔了第一回,再扔就跟家常便飯似的。
    就像開了頭的仗,一旦動了手,想停都難。
    南方那片沃土,算是徹底毀了,別說種莊稼,怕是幾十年內連鳥都不會往那兒落。
    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有點疼,對岸的蘑菇雲已經升到半空,把初升的太陽都遮成了個模糊的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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