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生死時速(2)
字數:7048 加入書籤
爆炸聲一陣接一陣炸響,前鋒那邊傳來的動靜,聽著像是挨了炮擊。
那聲響不算太沉,該是小口徑迫擊炮。
後隊的炮兵在還擊,炮聲從身後追上來,看這架勢,是想給往後撤的士兵多掙點時間。
張涵的身子沉得厲害,一個人根本架不住,現在是兩個士兵分著架住他的胳膊往前拽,他的頭一直垂著,下巴幾乎抵到胸口,雙腿在地上拖得直打晃。
每吸一口氣,胸口就疼得發緊,咳嗽停不下來,一聲接一聲,血沫子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衣服上積成小塊。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把身上的戰術背心脫下來。
防彈衣太沉了,加上胸口受了重擊,他沒一點精神,力氣像被抽空了似的。
但耳邊不時有子彈飛過,帶著破空的聲響,那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壓了下去。
臭蟲大半個身子靠在崔凱身上,瘸著的右腿在地上拖,褲腳被泥和血糊硬了,“凱子,慢點……我這腿筋可能斷了……真斷了,你得扶著我……”
“別他媽光顧著跑,找車啊!”張涵用餘光往周圍掃,視線發昏,看什麽都模模糊糊的,路邊的東西晃了晃就沒了影。
完全是大潰敗的場麵。
遇襲初期,還有有節奏的槍響,能看出是有組織的反擊,有人在喊著指令,槍聲跟著指令起落。
現在不行了,隻剩下零星的槍響,稀稀拉拉的,很快就被雜亂的腳步聲和哭喊蓋了過去。
不是不想打,是真的怕了。
那些東西不怕槍子,打穿了胸口還能往前撲,咬到誰誰就會變成它們的同類。
好多人連槍都沒開就被拖進巷子,慘叫聲沒持續幾秒就變成了嘶吼,現在說不定正混在後麵追。
前麵的人在跑,旁邊的人在跑,自己不跑,下一個被拖走的就是自己。
更糟的是謠言像野草一樣冒出來。
好多人腳不停,嘴也不停,編些話出來,好像這樣自己跑起來就更站得住腳。
“別等了!營長跑了!”
一個列兵邊跑邊回頭,臉上沾著泥,汗珠子從眉骨滾下來,滴進眼睛裏,他使勁眨了眨,“我看見他扒著卡車後鬥!往西邊豁口去的!咱被甩了!”
“真的?那還扛著槍幹啥!跑!”
一個兵跑岔了氣,扶著膝蓋咳,聽見有人喊“當官的都跑了”,猛地直起身,也跟著喊“對!剛才那陣槍響,就是給他們斷後的!留著咱填坑呢!快跑啊!”
“你叫你媽的叫叫叫。”張涵猛地抬頭罵出聲,被兩個士兵架著的胳膊本來就晃,從腰間抽手槍時,胳膊肘撞在旁邊人身上,更費勁了。
好不容易把槍拽出來,手指剛扣住扳機,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喊得最凶的士兵胸口,手指剛搭上扳機,胳膊突然一沉。
架著他的士兵腳下踉蹌了一下,連帶他的手腕也往下墜。
“砰!”
子彈沒往胸口去,擦著對方大腿根往下偏,鑽進了小腿裏。
那士兵正往前衝,腿肚子猛地一麻,跟著就是鑽心的疼,身子一下就晃了,“噗通”一聲撲在地上,借著慣性在碎石路上滾了兩圈,才扯開嗓子喊疼,手在旁邊亂抓,想拽住跑過的人。
架著張涵的兩個兵被槍聲驚得渾身一哆嗦,手卻沒鬆,隻是胳膊僵了僵,飛快抬眼瞥了張涵一下,又趕緊低下頭,架著他的胳膊繼續往前拽。
你要問這兩個大頭兵,想不想拋了張涵?
那肯定想。
帶著這麽個累贅,跑起來束手束腳,明顯拖慢了自己逃命的速度。
可後麵的崔凱和臭蟲怎麽想,就說不準了。
誰也摸不清崔凱這個副班長跟張涵到底是不是一路的,要是真把張涵扔在這兒,保不齊背後就挨一槍,這種時候,誰也不敢賭。
“媽了個巴子。”張涵的胳膊還在抖,槍口垂著指向地麵,他沒想過要靠這一槍攏住人心,也沒打算組織反擊。
就是耳邊的喊叫像蒼蠅似的嗡嗡響,胸口那股又憋又躁的勁兒沒處泄,扣扳機的瞬間,就想讓這吵鬧停一停。
兵員素質的問題再次展現而出,連槍都沒摸幾天的士兵打仗可能不行,但憑空捏造,無中生有,卻像是與生俱來一般。
為啥古時軍營裏對謠言抓得那麽狠?
軍法裏明明白白寫著“散布謠言動搖軍心者斬”,抓到了根本不問青紅皂白,拉到轅門就砍頭,人頭掛在旗杆上示眾。
就因為這不是普通的閑話,是能直接拆了隊伍根基的刀子。
戰場上拚的就是“身後有人撐著”的念想,信上頭不會先跑,信弟兄不會丟下自己,才能攥緊槍站著打。
更別說還是支雜牌軍,當時239旅為啥不派精銳,偏派這支由潰兵和征召兵湊成的隊伍來增援?
說白了就是做好了損失的準備。
就算打光了,也傷不到自家骨幹。
增援,增援,往往是增到一半,援就沒了。
“停下來,擾亂軍心者殺,臨陣脫逃者殺。”
一個戴少尉舉著槍,領著三十來個憲兵橫在路中間,排成一道人牆,槍口卻是直愣愣的對著潰逃的士兵“別跑!就地組織起來!反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潰兵的步子頓了頓,有人還下意識停了腳。
但下一秒,不知誰先開了槍,跟著就是一片密集的子彈掃過去。
憲兵們顯然沒料到潰兵敢先動手,一個個還維持著舉槍的姿勢,瞬間就倒了二十多號,剩下的人慌忙貓著腰往後縮。
零星的還擊從憲兵堆裏冒出來,“砰砰”兩聲槍響散在密集的火力裏,連點水花也沒濺起來。
沒幾秒,他們那邊就徹底沒了動靜,隻剩下倒在地上的人偶爾發出幾聲悶哼。
“分不清形勢的就該死,原來就想整死你們,現在都不用我出手!”張涵被架著從少尉身邊過,斜眼掃了下,血沫子隨著說話往外噴,半是感慨半是惱怒地罵道,“三十多號人還想攔幾百號?大勢都這樣了你擋得住嗎……”
這少尉剛才吼得最凶,身上挨的子彈也最多,胸口、胳膊全是血窟窿,嘴裏全是血沫子,每喘口氣都帶著呼嚕呼嚕的響,咳一下就噴出血珠,身子還輕微抽著。
看這樣子,子彈準是穿了肺。
什麽死法最熬人?
那無異於是感覺到生機在從自己身上流逝,氣一點點從嘴裏漏,胸口像破了個洞,想抓點什麽卻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隻能看著天旋地轉,一點點往下沉。
這時候犯不著問憲兵為啥攔路。
把他們撂倒了,自己殺出條路,反倒踏實。
前線打得最狠時,這幫人影子都沒見著,銀灰色的領章隻在後方檢查站晃悠。
現在跑命了,倒穿著筆挺的製服冒出來擋道。
那既然前後都是死,為什麽不讓憲兵死?
“張哥,太陽升起來了。”臭蟲瘸著腿往破樓豁口那兒歪了歪頭。
金色的光正從鋼筋水泥的裂縫裏淌下來,在地上畫出幾道亮晃晃的帶子。
“暖暖的,但是好像抓不住。”臭蟲伸手不自覺地往陽光裏探了探,像是想撈點什麽。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那些感染者又不是吸血鬼,怕太陽。”崔凱掃了眼,架著臭蟲的胳膊往旁挪了挪
張涵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那點從樓豁口漏進來的光,還不如風裏卷著的沙礫紮眼。
他懂臭蟲的意思,太陽都出來了,總該有點盼頭吧?
就像小時候聽書,英雄困在絕路總能等得天光,說書人醒木一拍,便是起死回生的脆響。
可盼頭這東西會來嗎?他比誰都清楚。
喉嚨裏腥甜往上湧,他偏頭咳了兩聲,血沫子濺在地上,被風卷著打了個旋,竟暈出點像模像樣的紅,死死扒在路麵上。
風從樓洞鑽進來,卷著點土腥氣,刮在臉上不冷,倒把影子吹得歪歪扭扭。
張涵垂眼瞅自己的影,被倆兵架著,胳膊支棱得像隻折了翅的鳥,正跟著人往前蹭,慢得像要拖在地上生根。
咻咻咻…
子彈的尖嘯剛落,右邊架著張涵的兵突然釘在原地,後背猛地往前頂了一下,幅度不大,像被人用槍托懟了一記。
喉嚨裏擠出"唔"的一聲,短促得像被掐斷的呼吸,跟著架著張涵左胳膊的手猛地往左側帶。
不是故意用力,是他身體失去支撐往側倒時的慣性,帶著張涵半邊身子往斜後方拽。
張涵左胳膊被扯得生疼,左邊的兵還在往前拖,兩股力道一擰,他的右腳腳踝磕在左腳後跟,膝蓋一軟就往前撲。
想抬手撐地,可胳膊被兩邊架著沒鬆勁,下巴重重磕在碎石地上,牙齒咬到舌頭,腥甜的血立刻湧滿口腔。
右邊那兵的身子跟著砸下來,正壓在張涵背上。
張涵趴在地上,胸口貼地喘不上氣,後背能感覺到那兵身體的重量,還有溫熱的黏膩感正順著衣料往自己身上滲。
"起開…"張涵的聲音發顫,帶著齒間漏出的血沫,他用胳膊肘往地上頂,想把身體拱起來,手背卻蹭到一片濕滑。
偏頭看時,右邊那兵臉朝下趴著,後心的戰術背心已經被血泡透,暗紅的血順著衣擺淌到地上,在碎石縫裏積成一小灘,正慢慢往四周浸。
腿還在輕微抽搐,腳尖一下下磕著地麵,幅度越來越小,最後徹底不動了。
“班長,你沒事吧?班長”
崔凱被嚇了一跳,把臭蟲往路邊一甩,幾步跨過來,蹲身抓住那兵的戰術背心後領往後拽。
拽到一半,那兵的頭突然歪了歪,眼睛半睜著,嘴唇動了動“副…副班長…”尾音還沒落地,頭就徹底耷拉下去,沒了聲息。
左邊的兵剛從地上爬起來,膝蓋上沾著土和血,伸手拽張涵的胳膊時,手指抖得厲害“班長!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涵被拽起身時,腿一軟差點跪倒,扶著左邊士兵的胳膊才站穩。
低頭看,那兵趴在地上沒了動靜,後心的血還在往外滲。
崔凱已經解開那兵的防彈插板,用刺刀挑開後背的迷彩服,手指在傷口處探了兩秒,隻吐出四個字“脊椎斷了。”
張涵往前挪了半步,盯著地上的人。
“看這兒。”崔凱抬了抬下巴,又把手指伸進傷口,挑出一點白森森的碎骨渣,往張涵眼前遞了遞,“碎得徹底。”
張涵的視線落過去。
後背的皮肉爛成個黑紅的洞,邊緣翻卷著,中間那截本該硬挺的脊椎斷成了兩截,斷口處的碎骨混在血裏,隨著那兵最後一點微弱的抽搐輕輕動了動,像被踩碎的樹枝。
"子彈從第三節打穿的。"崔凱收回手,往褲腿上蹭了蹭血,"神仙也接不上。"
“那就送這個兄弟最後一程吧!”張涵抽出手槍,槍口垂了兩秒,再抬起來時正對著地上士兵的後腦。
手指壓下扳機,"砰"的一聲悶響裏,能看見那兵的頭發被氣浪掀得顫了顫。
這是他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一個班長對弟兄的體麵。
看樣子前鋒已經被感染者一口吃光,不然背後也不會飛來子彈。
張涵揮了揮手,示意繼續前進,腳步卻慢得像蝸牛。
這支部隊已經散了,後援斷了,指揮沒了,連臉對臉的信任都跟著槍聲響成了碎片。
剛才敢朝憲兵扣扳機的人,此刻說不定就混在前麵的潰兵裏,他們連穿憲兵製服的自己人都敢打,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喜歡雪中孤城疫病封鎖下的末日求生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雪中孤城疫病封鎖下的末日求生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