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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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航空中隊,倉儲區壓製中。能見度十公裏,目標密度中等,機炮有效。”
兩架武裝直升機低低掠過樓宇縫隙,在街道上空拉出兩道渾濁的軌跡。
天剛蒙蒙亮,淡青色的光剛漫過樓頂,這些鋼鐵猛獸終於敢壓下高度,把機腹對準了地麵。
黑夜曾是那些東西的掩護,現在輪到它們暴露在槍口下了。
“右翼平台有攀爬目標,高度三層。”
前機機身猛地一沉,幾乎擦著傾斜的樓簷俯衝下去,機腹下的機炮驟然噴吐火舌,曳光彈在路麵上犁出細密的彈坑,將紮堆的感染者掃得支離破碎。
隨即機頭陡然抬起,尾翼險些撞上懸垂的鋼筋,借著拉升的慣性,機炮轉向側麵小巷,短點射精準地擊碎了試圖攀爬上矮牆的黑影。
後機緊隨其後,貼著百貨大樓的斷壁飛行,機身與殘存的玻璃幕牆間距不足一米。
它保持著穩定的側飛姿態,機炮沿牆根橫向掃射,當飛至路口時,機身突然傾斜三十度,機炮同時抬高角度,對著二樓窗口湧出的感染者進行壓製,直至旋翼帶起的風將窗口的黑影徹底卷散,才重新調整姿態,紮進下一段街巷。
“給江防總指、旅部發報第43空降團已於7時21分完全控製倉儲區,區域內殘餘感染者肅清,重要物資點布設警戒哨三組。另,東城區混編部隊(含我部二營大部及友鄰裝甲排)於6時53分在中川街遭大規模感染者合圍,目前已突圍至第三中學附近,建製受損嚴重,傷亡超過60,彈藥告急,請求總指立刻對東城區域實施飽和炮擊,坐標已附報文中,重複,請求立即炮火覆蓋,壓製感染者集群!”
錢海龍站在縣廣播大樓樓頂,對著身旁垂頭待命的通訊兵朗聲道。
上方的直升機編隊正逐漸向著東城區飛遠,旋翼聲越來越淡,他沒抬頭,隻是把望遠鏡往眼前又抵了抵。
鏡片上的霜氣被體溫烘開,東城區的景象清晰地壓進瞳孔。
那裏的交火聲已經稀得快聽不見,隻有成片的黑影在殘垣間湧動。
第八航空中隊接到的命令是優先鞏固西城區,需以百分之百控製度為基準,完成陣地鞏固、殘敵清剿、防禦布設三重流程後,方可轉入次要區域支援。
這不是指揮層的疏忽,而是倉儲區的價值本就壓過東城區一頭。
可在錢海龍眼裏,這支援的命令本身就多餘。
東城區那片早成了潑翻的岩漿,粘誰誰成灰。
那些被圍的混編部隊,現在就是掉進滾水裏的茶葉,翻騰不了幾下就得沉底。
讓直升機去救?
除了浪費彈藥,什麽作用都沒有。
將死之人,還有必要續上呼吸機嗎?
就算再打上腎上腺素,又能撐過幾個心跳?
自己的空降團滿編製三千多號人,傘降時被氣流衝散了近三分之一,能啃下倉儲區這塊硬骨頭已是極限。
此刻對東城區開炮,不是殘忍,是給剩下的人留活路。
“就讓他們與這座城市共眠吧。”錢海龍咬開能量膠的鋁箔,管裏的膏體凍得紮實,他用力擠了一下才出來,含在嘴裏像嚼著凝固的蠟。“一七一機動化步兵旅就快進防區了,犧牲是通往勝利的必要條件!”
這管東西在他戰術背囊裏躺了三天,每次掏出來都要先對著太陽照照。
鋁箔有沒有破損,邊角是否鼓脹,比檢查彈匣還仔細。
成分表他閉著眼都能背,主要構成就是麥芽糊精,混著氫化植物油,蔗糖和葡萄糖粉,還有點乳清蛋白和電解質粉,免得人吃多了心慌。
一管101novel.com00大卡,揣兜裏不占地方,出任務時咬一管,頂大半天的勁。
可到了現在,就算是精銳部隊的配給也少的可憐,全靠先前發下來的庫存吊著,誰兜裏多揣兩管,都得像藏金條似的捂著。
糖在和平年月裏不算啥稀罕物。
南方的甘蔗地漫到天邊,收割機剛把甜稈送進糖廠,麥芽糊精和棕櫚油就順著鐵路線往加工廠運。
流水線下來的能量膠堆在後勤倉庫,用叉車一摞摞碼到頂,領的時候跟搬壓縮餅幹似的,誰也沒當回事。
可現在不一樣了。
南方供應線一旦中斷,糖源的缺口會瞬間壓向北方,而嚴寒對北方產糖作物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北方本就不是產糖主力,能指望的隻有甜菜。
這作物耐寒但也有極限,當氣溫跌破零下十五度,沒來得及收割的甜菜會在地裏凍成硬塊,細胞破裂後糖分流失大半,收上來也榨不出多少糖。
就算僥幸提前收割,儲存也是難題。
露天堆放會凍成冰疙瘩,恒溫倉庫本就稀缺,戰時能源緊張,能用來維持倉儲溫度的燃料優先供給軍工,甜菜隻能堆在簡易棚裏,不出一周就會凍黑心。
更現實的是,北方農戶本就種得少,往年靠南方調撥就能補足需求,突然要填補缺口根本來不及。
種子、化肥在戰時優先給了主糧作物,沒人敢冒險改種收益周期長的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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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南方斷供,北方產能被嚴寒鎖死,市麵上僅剩的庫存被軍方、黑市層層截留,白糖價格自然坐火箭。
別說換一百斤雜麵,在物資管製嚴格的地區,一公斤白糖能換兩袋土豆,或是十斤凍肉,成了比貨幣更堅挺的硬通貨。
最主要這東西不光是頂餓,戰場上還能當急救品用。
撒在傷口上能抑菌,熬成糖漿塗紗布上,比普通藥膏更能護著創麵。
而且耐存,隻要不受潮,放個三年五載都壞不了,早成了硬通貨。
政府還剛發了通告,高糖高油類食物全歸國家統管。
私人囤積超過五公斤白糖就得登記備案,敢私下倒賣的按戰時條例論處。
“團長!江防總指揮部回電!”通訊兵抬手擋在額前,樓頂無遮無擋,日頭已經爬得很高,“命令我們立刻劃分前沿陣地與炮擊區域,務必劃清界限,絕不能出現誤傷!後方已經協調好了,三個重炮團加一個航空團,馬上就能支援!”
錢海龍背過身,胸腔裏的氣息長長吐出來。
二十年軍齡,從基層隊列裏的少尉到如今的團級指揮,沙盤推演裏的現代戰爭在真正的血色麵前,總顯得像褪色的舊地圖。
“讓前沿用信號彈標界,紅色煙幕,三百米間隔。激光指示儀把感染群最密集的區域鎖死,尤其是那片百貨大樓廢墟,給我照得亮堂點。”
“這符合軍事作戰策略嗎?”在一旁站了良久的霍建突然開口,“看情形後隊還在組織反擊,槍聲沒斷,這炮下去,是真要把他們最後的一根脊梁都敲碎!”
“反擊?”錢海龍輕蔑一笑,抬手拍了拍信號塔,塔身上的寒霜混著薄雪簌簌往下掉,在他軍靴邊積成一小堆。
“前鋒沒了動靜,中軍防線爛成了篩子,這群援軍現在就是被圈起來的肉。你指望他們翻盤?不如指望母豬上樹。現在就得止損,不能讓感染者啃完他們,再拿著他們的槍、拖著他們變成的東西衝過來!”
“你說的都對,但我不讚同。”霍建臉色灰暗,近一分鍾過去,他才擠出這句話,轉身往樓下走。
在他心裏,隻要部隊還沒散架,隻要還有人在扣扳機,這命令就絕不能下。
當初那個民兵團,按作戰條令早該填去前沿當炮灰,是他硬頂著壓力調去後方扛彈藥、抬傷員,才能剩下三分之一的活口。
從軍事教科書上看,這決定就是錯的。
曆來都是讓炮灰耗光敵人的鋒芒,把精銳攥在手裏等決戰。
可霍建認的不是教科書,而是人情冷暖。
那些民兵本來就是因為政策才來參軍,要是連他這個主官都把他們往死裏扔,怎麽對得起他們身後的一個個家庭?
怎麽麵對那些淚眼婆娑,在家等著丈夫、盼著父親歸來的妻女。
“惺惺作態!”錢海龍目光陰冷,死死盯著天上飄的雪。
白花花的一片在陽光裏亮得紮眼,這場雪,看不出要停的意思,就像這場仗,怎麽打都打不完。
“丟了南方,中部也要跟著塌?”
這念頭在腦子裏剛冒個尖,就被錢海龍猛地揮開。
不能想,也想不得。
縱觀世界戰爭史,戰敗了的國家沒有一個好下場。
拿破侖兵敗滑鐵盧,法蘭西帝國的榮光碎成萊茵河上的泡沫,割地賠款隻是開始,連皇冠上的寶石都要被清點入庫。
甲午年北洋水師沉在威海衛,遼東半島被生生剜走,白銀堆成的賠償款壓得國人喘不過氣,管你是不是為了保家衛國。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句至聖名言,在哪片戰場都立得住。
人命與子彈,本是天地間兩種極致的造物。
一種承載著數十年的呼吸與記憶,一種凝結著億萬年的礦石與火焰。
可當硝煙升起,它們便在同一杆天平上獲得了平等。
都是燃料,都為那名為“勝利”的火焰添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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