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補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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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上士您好,根據政策核算:您服役未滿一個月,按軍銜補發軍券2000元;榮立二等功疊加激勵1000元;再加一次性退伍補助1000元,合計應發4000元軍券。”
    補助領取處的鐵窗口後,二十歲左右的女文員盯著電腦上的核算頁麵,指尖在鍵盤上敲了下確認鍵:“您核對下金額?沒問題的話,我這邊登記完,您拿著單子去隔壁窗口領現金券。”
    “就這麽點?”
    張涵皺緊眉頭,他對軍券的概念還停留在和平年代人民幣的框架裏。
    隻覺得以前在工地打零工,一天能掙兩百,倆月就是一萬,怎麽現在在江防線上跟感染者真刀真槍地幹,半個月才換來4000?
    其實退伍補助這塊他倒沒太糾結,畢竟年限擺在那兒,年限越長補貼越多是規矩。
    剛才排隊時他就看見一個服役兩年的老兵領了5000,自己能拿到1000,也算合情合理。
    女文員眼神動了動,伸手把桌上壓著的一張皺巴巴的“物資指導價目表”往窗口推了推:“張上士,您剛從前線下來可能不清楚。現在就算有國家補貼,糧站的大米也得三十塊糧票一斤,玉米麵十塊,最便宜的紅薯都要八塊。一戶五口之家,省著吃一天至少要十斤糧,光買吃的一個月就得八九百。4000塊,夠這樣的家庭緊巴巴買小半年的口糧了。”
    對她來說,4000軍券已經算得上一筆巨款。
    要不是哥哥在武裝辦當幹事,托了好幾個關係打招呼,這個臨時工職位根本輪不到她。
    一個月工資不到700軍券,全靠單位食堂有夥食補貼,一頓飯隻收5軍券,省吃儉用下來,每個月才能存下200軍券左右。
    “……對不住,是我沒搞清楚。”
    張涵盯著那張價目表上“大米30元\斤,麵粉28元\斤”的字樣,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他知道表上的“國家補貼”,是給那些沒工作、沒收入的難民托底用的。
    原來4000軍券不是少,是他壓根沒摸清如今的日子難到了哪一步。
    城裏隨處可見從南方逃來的難民,拖家帶口地擠在安置房內、臨時棚屋裏,沒活幹、沒收入,全靠政府按人頭發的那點救濟糧續命。
    而地方政府一邊要兜底這些人的基本生活,一邊還得維持城區、環衛、行政這些部門的運轉。
    不僅不能克扣公職人員的工資,逢年過節還得適當加些米、麵之類的福利穩住人心。
    畢竟天恩若露滋群庶,吏役如牛負軛行。
    中央的政策要落地,最終還得靠這些基層單位實打實去執行,要是連他們的生計都保障不了,工作根本沒法推進。
    這麽算下來,能拿出4000軍券作為安置補助,已經很不容易了。
    簽完字確認領取,張涵拿著單據走到三號窗口。
    窗口裏的工作人員點了四十張粉色券紙遞出來。
    張涵抽出最上麵一張,借著頭頂昏黃的燈泡仔細打量。
    軍券設計得簡潔又莊重,票麵最上方印著燙金的“中央人民政府發行”字樣。
    右下角不僅有一串七位數的黑色編號,還有用特殊油墨印刷的防偽碼,對著光晃了晃,能清晰看見裏麵嵌著的五角星水印。
    而這軍券的“分量”,也大有說法。
    張涵等待的時候聽別人聊過,軍券是中央統一印發的“戰時貨幣”。
    地方政府連沾邊的印製資格都沒有,他們能管控的,隻有糧票、布票這類按人頭、按戶頭限量供應的票證。
    也正因如此,這粉票子成了實打實的硬通貨。
    揣著它去全國任何一處糧站換糧票,工作人員都得照規矩核驗、足額兌換,半點兒不敢打折扣。
    就算去街邊的饅頭攤、雜貨鋪消費,老板見了這中央軍券,也絕不會像收地方糧票時那樣挑揀品相、計較新舊,更沒人敢找借口拒收。
    地方糧票就沒這待遇了,地域限製卡得死死的,出了所屬城區便如同廢紙。
    別說跨市使用,就算拿著去隔壁縣的糧站碰運氣,大概率也得被工作人員擺手拒絕,連句好臉色都換不來。
    地方政府的管理邏輯也很實際,想在本地開店經營,必須遵守“票證優先、軍券為輔”的結算規則。
    買糧食、布匹必須用糧票,軍券隻能作為兌換票證的媒介,不能直接抵用物資。
    這樣既避免了軍券直接流入消費端導致通脹,又通過票證精準調控本地物資供需,形成“中央控總量、地方管分配”的閉環。
    有人疑惑“為何不全國統一隻用軍券”,其實並非沒試過,軍券剛發行時,曾短暫推行過“券證合一”。
    結果很快出現市場混亂,部分地區軍券流通過量,物資卻跟不上,直接導致“錢不值錢”。
    老百姓拿著券買不到東西,反響極差。
    說到底,核心還是要守住戰時貨幣穩定的底線。
    軍券的發行量是中央根據全國糧食、鋼材、藥品等核心物資儲備量精準測算的,多印一張都可能打破平衡。
    若是讓軍券全麵替代票證、放任自由流通,一旦發行量超過物資承載極限,必然引發惡性通脹,反而徹底打亂民生秩序。
    如今這套“軍券定支付能力、票證定物資額度”的模式。
    本質上是把軍券當成“戰時硬通貨儲備”,它能跨區域通用,解決了異地支付的難題。
    而票證則錨定了具體物資的分配額度,避免了貨幣與實物脫節。
    整套體係完全貼合戰時“穩貨幣、保民生、控物資”的政策邏輯,是吃過虧後摸索出的務實辦法。
    “知足常樂,有就不錯了。”
    張涵對著空氣低聲念叨了一句,把四十張軍券按編號理齊,折好揣進褲兜裏。
    走廊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指針快要蹭到五點,隔壁科室已經傳來收拾文件的窸窣聲和拉椅子的響動,幾個年輕女孩的說笑聲順著門縫飄過來:
    “快下班了,各位今晚上準備吃啥啊?”
    “還能吃啥,看我男朋友煮啥唄,估計又是玉米麵摻點白米的粥糊糊,喝得我都快成粥了。”
    “要不咱奢侈一把?門口那攤蔥油煎餅香得很,我在辦公室裏都聞著味兒了!”
    張涵瞅了眼從身邊晃過的幾個女同事。
    雖說這是直麵風險的前沿城市,但政府部門的作息依舊規整,除了應急防控那些連軸轉的要害崗位,像安置辦這種負責協同對接、製定民生方案的科室,向來是五點半準時下班。
    再想想今天瞧見的科室陣容,基本都是“娘子軍”。
    如今這種不用拚體力的文職工作,基本都是女性在做,男人反倒成了前線消耗、後方緊缺的“資源”。
    “唉,男性在文職崗位上,確實不如女性占優啊!”
    張涵輕聲歎道,收回思緒,琢磨起報道的事。
    剛才倒是問清了紅光街街道辦的位置,可對方話裏話外都透著“自己過來”的意思,半句沒提車輛接送。
    也是,不到六公裏的路,自己又不是什麽世家公子,哪值得興師動眾。
    可步行過去?眼下治安不算好,路也遠,真走過去估計得六點多,領導早該下班了。
    猶豫了兩秒,張涵還是轉身折回安置辦,輕輕敲了敲虛掩的門。
    “請進。”
    張涵推開門,衝裏麵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後,徑直走到林雨霏桌前,她正低頭對著筆記本整理當天的工作記錄,聽見動靜抬眼一看,見是張涵,心裏暗喜,正愁沒由頭多接觸,他倒自己送上門了。
    “同誌,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張涵放低聲音,“我想問問,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跟紅光街街道辦的領導對接下?看是現在過去報道,還是等明天再去。”
    林雨霏嫵媚道:“好呀,沒問題,你稍等兩分鍾。”
    拿起桌上的座機,熟練地撥了一串號碼,等電話接通,語氣立刻變得客氣:“李主任您好,我是安置辦的林雨霏。跟您說一下,分配到你們單位張涵同誌的手續都辦齊了,他這會兒就在我這兒,想問下您那邊現在方便接收報道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模糊,林雨霏時不時點頭應著“好的,明白”,掛了電話後轉頭對張涵笑:“李主任說這會兒他們辦公室正好在交接手頭的事,有點忙亂,讓你明天早上八點半直接過去找他就行,還特意囑咐我告訴你,不用太早去,他們八點才正式上班,去早了得等。”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李主任還讓我把他辦公室的位置告訴你,就在街道辦二樓最裏頭那間,門牌上寫著‘主任辦公室’,很好找。你明天直接去就行,報你名字他就知道了。”
    張涵連忙道謝:“太麻煩你了,謝謝同誌。”
    “客氣什麽,都是分內事。”林雨霏抬眼一笑,“你剛從部隊下來,對紅光街的路肯定不熟,明天要是找不著地方,打個電話我給你說怎麽走,省得繞遠。”
    這話正戳在張涵的痛處,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長歎一聲:“哪還能打電話啊,我現在連個手機都沒有,今晚住哪兒更是沒個譜兒。”
    混到這地步,說不窩火是假的,渾身上下除了剛領的那疊軍券,簡直是兩手空空。
    林雨霏心裏“咯噔”一下,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
    她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又裝作猶豫地看了眼手表:“手機啊?我知道街角有家通訊店,老板實在不坑人。就是這會兒快到下班點了……要不你等我十分鍾?我把手裏這點收尾活弄完,陪你一起去,還能幫你把把關,別買著翻新機。”
    “行!那我就在外麵走廊等你。”張涵沒半分猶豫就應了。
    自己對現在的物價行情一竅不通,有林雨霏這個“熟門熟路”的跟著,至少能少花冤枉錢,說不定就連住的地方都能順帶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