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白吃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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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
“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出自唐代詩人杜甫,代表作之一的石壕吏。
其內蘊含的深意:表麵上有“治安”維持秩序,實則底層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官吏執行“國法”,卻無視人性;百姓在“秩序”下被壓迫、被犧牲。
……
政府集中辦公區占地不算大,就兩棟灰撲撲的辦公樓挨在一起,看著不起眼,可周遭的安全感卻比別處強出一大截。
為了杜絕流民偷摸、衝撞甚至辱罵辦公人員的情況,樓外圈了圈一人半高的鐵柵欄,焊得密密麻麻,頂上纏滿了帶倒刺的鐵絲網。
整個辦公區就留了個六米來寬的入口,此刻二十多名特警正分散在入口兩側和柵欄外圍值守,身穿黑色特戰服,頭盔上的護目鏡推在額前,防彈衣裹得嚴實,手裏要麽握著步槍,要麽拎著警棍,站姿筆挺。
張涵跟著人群從公交車後門跳下來,掃了眼特警身上的防彈衣,忍不住暗自嘀咕:“這都到後方了,還穿這麽嚴實?難不成子彈還能飛這兒來?”
腳邊的路麵倒比別處整潔,雪化得快,能看見零星撒著的融雪鹽粒,幾個衣著單薄的難民正拿著掃帚清掃邊角的積雪,動作透著股小心翼翼的賣力,看模樣,該是臨時招來的保潔。
“槍支已經泛濫了。”
楊中士用腳尖撚了撚地上的雪水,“這可不像以前,可以做到夜不閉戶,前線的潰敗帶來的是槍支流入民間,雖然數量不多,可襲警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入城口那麽多檢查站,檢查不出來?”張涵一邊跟著隊伍往入口挪,一邊扯了扯懷裏的證件。
“水太深了,有需求就會有供應。”
中士撇了撇嘴,往隊伍裏擠了擠。
有些話他不敢說,現在說不定不少當官的手裏都攥著家夥。
上麵喊著“嚴控槍支”,底下自有對策,隻要把數量壓在“不鬧出大亂子”的份上,隻要沒人敢公開對著幹,誰還真較真去查?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倒比一杆子打死更“安穩”。
入口處搭著個藍色帆布崗亭,亭子裏擺著張掉漆的木桌,兩個特警正坐在後麵核對證件,來人遞上的公文包、文件袋都得打開翻一遍,連疊得整齊的安置條都要對著登記表看半天,半點不馬虎。
張涵摸出自己的安置條和身份證明,指尖蹭過紙麵時,抬頭瞥見門口立著的國徽,紅底金字在灰蒙蒙的天裏亮眼無比,兩側立柱上刷著白漆標語:“勤政為民,共克艱辛。”
不管哪朝哪代,官府的門麵都透著股刻在骨子裏的威嚴和肅穆,跟街邊的商鋪、尋常的民宅壓根不是一個路數。
老話說“破家的縣令”,可不是白叫的。
一個芝麻大的縣令,官階不算高,可隻要往縣衙大堂上一坐,背後是“明鏡高懸”的匾額,兩邊是衙役拄著水火棍立著,那股威嚴就能讓平頭百姓腿肚子打顫。
就算是天大的委屈,進了那門也得跪著說話。
現在雖沒了跪拜的規矩,可這官府的排場、這層層的戒備,骨子裏還是那套,用肅穆的門麵樹威,讓老百姓從心裏認“官”的分量,不敢隨便造次。
畢竟,從古到今,“官”管著民生疾苦,也握著生殺予奪的權柄,這威嚴,既是規矩,也是震懾。
“從前線退下來的和沒當過兵的分開!各排一隊!”
一級警司舉著擴音喇叭喊,人群立刻動了起來。
穿軍裝的往左側靠攏,便服人員往右側聚,沒半分鍾就排開兩條整整齊齊的長隊,順著警戒線往前挪。
“辦個入職都查的這麽嚴!”
張涵又趕緊摸索了遍全身,確認沒帶任何違禁物件,才敢跟著隊伍往前走。
兩邊的檢查鬆緊簡直是兩個極端。
右側隊伍裏,特警接過介紹信掃一眼抬頭單位,再對著身份證核對下照片,問句“分到哪個科室”,確認信息對得上就揮手放行。
可左側的軍裝隊伍,氣氛一下就繃緊了。
“雙手伸直!雙腿打開!挺胸,目視前方!”
特警的聲音不高,眼神卻很尖。
穿軍裝的安置人員排著隊,一個個按照指令站得筆直,任由特警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衣領摸到褲腳,連腰帶扣、鞋幫縫都沒放過,連疊在胸前的安置條都要展開抖兩下。
辦公區的領導們早就叮囑過嚴查,這些從火線退下來的兵,手裏摸慣了家夥,誰也說不準有沒有人帶著前線攢下的委屈。
真要是因為安置的事想不開,哪怕兜裏藏個小小的破片手雷在辦公區引爆,就算炸不塌樓,傷了管調度、定政策的幹部,整個新城區的安置工作都得癱瘓。
誰也沒法打包票,這些人有沒有在別處受過刁難、憋著火氣。
盡管查得仔細,可二十來號人沒一會兒就全過了檢查。
隊伍剛散,一個穿黑色羽絨服的女人就迎了上來。
看身高約莫一米六五,羽絨服拉鏈拉得老高,胸前的弧度隨著腳步幅度微微起伏,每一下都晃得人眼熱,隻露出半張臉,衝眾人揚了揚下巴:“前線下來的都跟我走,安置手續在二樓辦。”
“媽的,這要是娶回家,孩子還愁沒奶吃?”張涵盯著人家背影,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我看你不是操心孩子,是操心你自己吧?”楊中士在旁邊淺笑一聲,過來人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心思。
張涵被戳穿,撓著頭尷尬一笑:“這不前線憋太久了嘛,到後方見著個像樣的姑娘,年輕人火氣就壓不住了。”
穿過鐵柵欄門時,能聞到辦公樓走廊裏飄來的煤煙味,看來屋裏燒著取暖的爐子。
女人腳步輕快,踩著樓梯台階“噔噔”響,邊走邊回頭交代:“等會兒到了辦公室,按軍銜從高到低排好隊,先交安置介紹信,再填個人信息表,有特殊傷病的最後單獨說。”
走到二樓走廊盡頭,她推開一扇掛著“安置辦三組”牌子的木門,屋裏擠著四張辦公桌,幾個女文員正埋著頭寫東西,見人進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抬了抬眼:“李姐,人帶齊了?”
被稱作李姐的女人點點頭,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放:“都在這兒了,你們按流程辦吧。”說完又轉向眾人,指了指牆角的長凳:“填完表的在那兒等,叫到名字再過來錄信息。”
下午四點整,磨過填表、錄信息、排隊等審核的一長串流程,張涵終於在安置辦最裏側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您是張涵同誌吧?”
桌後穿藍色工裝的女文員抬頭衝他笑,聲音甜得發膩,還特意把麵前的椅子往他這邊挪了挪。
“是我。”
張涵將疊好的士兵證和安置條遞過去,心裏有點發怵。
這文員看著二十六七的樣子,眼角雖有淡淡的細紋,笑起來卻格外熱絡,跟剛才給缺了條胳膊的楊中士辦手續時那副冷臉,簡直判若兩人。
“好嘞,您稍等,我這就給您錄係統,保證快得很!”
女文員接過證件,指尖有意無意地蹭了下張涵的手背,低頭敲鍵盤時,還特意把披在肩上的頭發往耳後攏了攏,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張涵坐得筆直,眼神不自覺瞟向牆上的安置流程圖,心裏直犯嘀咕。
自己雖說不算歪瓜裂棗,但絕不是能讓人一眼就熱絡成這樣的帥小夥。
剛才楊中士遞材料時,這文員就冷冷丟了句“放這兒等著”,怎麽到自己這兒就成了“重點照顧對象”?
正琢磨著,女文員忽然抬頭,手裏捏著他的安置條,眼睛亮得像有光:“張涵同誌,看您這安置條是街道辦的行政編?”
“對,這有啥說法嗎?”張涵摸了摸後腦勺,更不自在了。
女文員輕咬了下嘴唇,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還故意做出副嬌弱的模樣,悄悄從桌下遞過來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紙條:“您這行政編可大著呢!紅光街的聯防隊隊長都是事業編,您這行政編過去,不亞於破廟裏來了尊大佛,還是個股級幹部呢!”
這話一出口,張涵心裏才算有點譜,合著不是衝他本人,是衝他這行政編的身份。
對於政府裏的編製,他也有過了解,最底層是臨時招來的合同工,幹的是登記、跑腿的雜活,項目一結束說裁就裁。
往上是事業編,算個穩定差事,卻沒多少實權,大多是管技術、做輔助的。
最頂用的就是行政編,那是帶“官身”的,哪怕隻是個股級,也能管點具體事,手裏有實打實的調度權。
眼前這女人,穿的是沒銜沒標的藍色工裝,說話辦事帶著股小心翼翼的討好,十有八九就是個臨時合同工。
再想想剛才那個穿羽絨服的女人過來時,她那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就更明白了。
這安置辦就是個臨時搭的班子,等他們這批人安置完,說解散就解散,能不能保住工作都兩說。
這麽一來,自己這手腳齊全、還揣著行政編的青年,在她眼裏可不就是根“救命稻草”?
攀上了,說不定以後能托自己在街道辦謀個穩當差事,總比打散了重新找活強。
張涵也回了個陽光的笑,不動聲色地把紙條揣進褲兜:“沒問題,按流程來就行,組織怎麽安排我都接受。”
先不論以後怎麽樣,至少現在得給她留幾分麵子,安置手續還捏在人家手裏呢。
女文員眼裏的歡喜藏都藏不住,手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敲得飛快,沒兩分鍾就把證件遞還給他:“好了!您拿著這張回執,出門左拐去補助領取處,看您檔案裏還有筆安置補助沒領。對了,別忘了我叫林雨菲。”
“好的,謝謝林雨菲同誌。”
走出辦公室,張涵摸了摸兜裏的紙條,腦海裏閃過林雨菲那副刻意熱絡的模樣,冷笑一聲,心裏五味雜陳。
這就是權力?
不過是個街道辦的行政編,還沒真正上任呢,就有人上趕著貼上來。
他想起災難前自己騎電動車送外賣的日子,那會兒別說這種坐辦公室的文員,就是小區門口賣菜的大媽,都敢因為送晚兩分鍾菜葉子甩他臉上。
可現在,就因為他手裏多了個“編製”的名頭,林雨菲就恨不得把“討好”倆字刻在臉上。
平心而論,林雨菲確實有勾人的資本。
二十六七的年紀,沒了小姑娘的生澀,又沒沾太多市井的油滑,眼角那點細紋笑起來非但不顯老,反倒像撒了把鉤子,透著熟女特有的風情。
尤其是遞紙條時那副欲說還休的模樣,手指捏著紙條一角,咬著嘴唇瞟他一眼,既沒主動貼上來掉價,又把那點“意思”傳得明明白白,正是大多數男人扛不住的類型。
張涵搖了搖頭,要是換個剛從大學出來、沒見過社會深淺的毛頭小子,估計早就被這溫柔攻勢衝昏了頭,用不了幾天就得被她哄得暈頭轉向,心甘情願地把她往身邊拉。
可他不一樣,從外賣員到前線士兵,再到如今的安置幹部,見多了為了生存鑽營的人,這點小把戲,還入不了他的眼。
但……能白吃的肉,為啥不吃?
張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你情我願的事,她用美貌和身段當資本換靠山,他順水推舟圖個樂子,各取所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