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流血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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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壁水市市區32公裏處,第239機械化步兵旅駐地。
國道旁的開闊地被硬生生挖出縱橫交錯的戰壕,凍土翻出深褐色的截麵,混著枯草茬子堆在溝沿。
炮擊聲轟隆隆地在前方洗地,落點距戰壕約莫十公裏。
沒人能說清,那些感染者究竟是怎麽在核輻射裏存活的,可一想到它們那該死的再生能力,所有疑惑又都成了徒勞。
航空部隊一小時前才對感染者集群進行過大規模定點打擊,眼下炮擊頻率卻絲毫未減,顯然戰事連喘口氣的間隙都沒有。
團部昨天下發的備戰表上寫得數字駭人。
對岸又已聚集超800萬感染者,數量還在持續增加。
炮兵部隊沒日沒夜地轟擊灘沙河冰麵,可百密終有一疏,已有不少感染者踩著未被擊碎的冰麵渡江而來,戰爭的陰雲沉甸甸壓在每個人心頭。
湖明鎮,第122機械化步兵團的防線內。
朱大常把鐵鍬往凍土上一摜,直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腰,望著後方冒起的縷縷黑煙嘲諷道“媽了個巴子的!前線連感染者的影子都沒見著,後方倒先自己幹起來了!”
“誰說不是呢?”
湯向榮正半跪在戰壕裏,用工兵鏟一下下拍實沿壁的凍土,額角滲著細汗,零下三十度的天,愣是被這重體力活逼出了汗“以前總聽老兵說,前線是為了護著後方的平民百姓,現在倒好,咱們在這兒挖戰壕防‘玩意兒’,後方的良民倒先亂得沒邊,打的比前線還熱鬧。”
“今早我看排長那個臉就沒好看過!”
朱大常擰開壺蓋,倒了點涼水在手裏搓了搓,又仰頭喝了口,凍得咧嘴“出操時訓話,說上麵決心在這裏守半年,我聽了都感覺好笑啊!”
“誰不覺得好笑?”
湯向榮歎了口氣,看著構築的工事喃喃道“建築材料也不夠,除了部分需要加強的火力點,其他地段全得靠人工挖掘,全是沙袋堆出來的工事。”
“軍心不穩啊!”
朱大常把水壺往腰帶上一掛,蹲下身撿了塊凍土塊扔出去,“底下的兵都在傳市裏的事,昨晚還有個新兵偷偷哭,說家裏人還在市區沒撤出來,後院起火了,這誰遭得住?”
湯向榮抄起工兵鏟,狠狠往凍土上砸,力道比剛才更重,像是要把心裏的不安全拍進土裏“咱倆倒省心,爹媽早沒了,無牽無掛的,天塌下來也能扛。”
朱大常盯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略帶追憶道“沒了也好,總比在這世上遭罪強。你說,咱現在活著圖啥?明天和閻王爺的請帖,誰知道哪個先到?”
“圖啥?圖還能喘氣,圖頓頓能喝上口熱粥!”
湯向榮頭也不抬,可這話剛出口,自己先愣了愣。
這話連他自己都騙不了,心裏那片迷茫,比眼前的凍土還涼。
從前當社畜、當牛馬,累是累,可發了工資能約姑娘看場電影,能啃頓熱乎的火鍋,開春還能去郊外瞅兩眼花。
可現在呢?
除了“還沒死”,啥也沒有。
有句話很有意思。
殺死一隻鳥兒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論它在爭吵還是向往自由。
你都寫成小鳥在歌唱。
無論他在詛咒還是在哭泣。
你都寫成小鳥在歌唱。
無論它在哀求,還是在呻吟。
蜉蝣活一天,還能見著日出日落,沾沾草葉上的露水。
可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呢?
隻剩一口沒處擱的氣,在冷風裏飄著。
從雲林縣撤下來後,他們兜兜轉轉才回到本部隊,誰也沒想到,一場潰敗後,他們這些“潰兵”反倒成了嫡係。
普通士兵全體官升一級,最低也是上等兵,朱大常更是被推薦成了下士,當了副班長。
但新補充的兵員很差,以往像這類正規軍補兵,就算是最末等的預備役。
也是經過兩年以上的係統集訓,一百米臥射得有半數子彈上靶,拚刺刀時能擺出標準的格擋架勢。
現在倒好,來的全是後方匆匆練了十天不到的補充兵。
更耐人尋味的是,這些補充兵跟強製征召的兵員不同,檔案袋裏都夾著簽了字按了手印的《自願入伍申請書》。
翻開標注“兵員來源”的統計表會發現,80以上的新兵入伍地區都集中在壁水市、明德縣這類被感染者襲擾過的前沿城市,住址欄裏十有八九填著“臨時難民安置點”。
因為根據壁水市市政府下發的《中部軍區防線兵員補充及難民安置協同方案》中。
文件從頭到尾沒提一個“強製”字眼,通篇隻談“保障”。
“對自願投身國防的公民,實行戰時物資優先配給;入伍人員本人及直係親屬,可享受安置點a類救濟標準。”
沒人明說a類救濟標準和普通標準的區別。
但安置點裏的人都清楚普通難民每天隻能領一斤半摻了麩皮的粗糧,稀粥能照見人影。
而入伍人員的家屬,每天能多領兩斤細麵,隔三差五還能分到一份脫水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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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關鍵的是,普通難民得排隊領糧,遇上物資短缺還會斷供。
入伍人員的補給卻由部隊直接對接,從不會拖欠。
政策沒逼任何人,卻把“活路”擺得清清楚楚。
要麽在安置點裏忍饑挨餓,等著不知何時會來的物資。
要麽自願參軍,不僅自己能頓頓吃熱饅頭、穿暖衣,家人還能跟著過安穩點的日子。
甚至不用人動員,安置點裏的難民會主動打聽征兵消息,有家裏壯丁多的,還會爭著報名。
畢竟多一個人入伍,全家的生計就多一份保障。
不搞強征,卻用“生存需求”把“要兵”和“維穩”擰成了一股繩。
既避免了“抓壯丁”的民怨,又讓新兵帶著“為自己、為家人活命”的勁上戰場,甚至連難民安置點的管理壓力都小了。
想安穩活下去的人,會主動約束身邊人的行為,生怕惹出亂子影響征兵資格。
“自願入伍,保家衛國,更保家人安穩,”這是政府給出的標語。
”沒人質疑“活路”背後的代價,在感染者環伺的亂世裏,能讓家人吃飽穿暖,已經是最實在的希望。
比這些新兵更讓人無奈的,是隨補充兵一同抵達的500人囚兵營。
囚犯們穿的倒是整齊,清一色的07式軍服,胸口別著大紅花,肩膀上還統一綁著塊紅布袖章,用黑墨印著八個字“為國爭光,洗除罪孽。”
他們剛來那天,營區裏不少人都偷偷笑,說這哪是來打仗的,分明是從戲班子裏拉來的。
走隊列時歪歪扭扭,腳鐐磨著地麵“嘩啦嘩啦”響,有個滿臉刀疤的囚犯還衝看守的哨兵吹口哨,一點正經樣子都沒有。
萬幸的是,旅裏沒把這些囚犯拆開編入各班,而是單獨組建成了一支敢死隊,讓他們守最外圍的觀察哨。
不然跟這些人住一個帳篷,夜裏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
而239旅駐守的這片區域,是壁水市外圍的第二道防線,也稱主力防線。
至於第一道防線,離這裏還有五公裏遠,沒挖固定戰壕,全靠散布在林地、麥田裏的觀察哨撐著。
每個哨點駐兩名士兵,架著12倍高倍望遠鏡盯著前沿方向,一旦看見感染者群,先朝天打信號彈。
紅色代表小規模襲擾,綠色是大股集群,再用步話機按規定頻段通報具體位置和數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營的機動部隊在兩道防線之間巡邏。
裝備了裝甲車,遇襲時能先頂一陣,給第二道防線的主力爭取至少二十分鍾的反應時間。
但有個致命缺陷,沒人敢忽略,還是繞不開的兵員素質問題。
239旅算好的,全旅六千多號人裏,新兵占比剛過三成,剩下的大多是從灘沙江撤下來的老兵,見過實戰、懂戰術配合,基礎戰鬥力還能保住,不至於遇上感染者就一觸即潰。
可其他部隊就沒這麽樂觀了。
比如那些臨時組建的征召師,全員新兵占比超五成,有的連班長都是剛提的上等兵。
總指揮部根本不敢把這些部隊放在二道防線扛主力,隻能讓他們駐紮在壁水市周邊的縣城裏。
一方麵是起到震懾作用,防止城內居民趁亂搶物資、鬧暴動。
另一方麵也是留足時間、練射擊,能多磨出點實戰能力是點。
這麽算下來,表麵上看前線攏共湊了一百多萬人的部隊,可實際能拉出去跟感染者硬拚的,頂多七十萬。
這七十萬裏,九成以上都是從灘沙江撤下來的骨幹部隊。
那是南方最後的精銳了,裝備齊、懂配合,還見過感染者的凶狠。
要是這一仗再把這些人拚光,南方就真沒像樣的部隊能扛事,往後再遇上大規模感染潮,連個能擋的防線都湊不出來,到時候整個南方就無再戰的希望。
高層能不知道嗎?他們比誰都清楚。
之前用臨時湊的炮灰部隊頂前線,一衝就垮,這早是實戰驗過的死理。
所以再疼也得咬牙,該填進去的人,還得填。
老兵是金貴,可真到了賭南方存亡的份上,“金貴”就成了空話。
跟整個南方的活路比,他們這點“金貴”根本不夠看,說到底,也隻是堆在天平上的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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