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同化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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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何止是暴徒,簡直是亡命之徒!”
    老徐斟酌了許久,欲言又止道,右手不自覺地蹭了蹭褲腿。
    那動作像是在擦當年殺豬時濺在身上的血,隻是現在掌心發空,沒沾半點濕意。
    火沒全滅,餘燼裹著衣服往上卷,露出小塊燒得發焦的皮膚。
    特警喊的不是一整句,是半截,第二聲更低,像是從肺裏擠出來的氣,帶著火味,燙嗓子。
    老徐聽著,腦子裏跳出農村殺豬的場景。
    那是臘月二十三,天剛擦亮。
    年豬被四條麻繩兜住蹄子,按在槽沿,肚皮貼著青石板,熱氣一哈上去,石板立馬起一層霧。
    它嚎一聲,脖子上的鬃毛就炸一分,聲音撞在土牆上,又彈回來,混著穀殼味,透著牲畜的憨勁。
    可眼前這聲,每一下都刺在耳朵裏,比殺豬刀抵在自己喉嚨上還難受。
    都是人,他能想明白那疼是怎麽鑽心的。
    車裏沒人接話,像是所有人都被嚇破了膽。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早登極樂天堂,觀世音菩薩……”司機雙唇無意識的呢喃著,眼睛盯著前頭,不敢往後視鏡裏看,可剛才那畫麵已經烙在腦子裏了,一閉眼就回放。
    “小場麵都著不住啊!”張涵靠在椅背上,眼皮垂著,沒看任何人。
    當初在臨海市,穿甲燃燒彈不分敵我地砸下來,人被裹在火裏時,骨頭都在“滋滋”地響。
    後來處理感染者,撬開那些燒得變形的頭盔,裏麵的骨頭也是焦的,比現在這場景烈多了。
    劉哥腳往前伸了伸,又縮回來,掏出煙,剛想點,張涵卻伸手把他的手腕壓了下去,做了一個手勢,食指豎在嘴前,沒出聲,隻拿眼神指了指車窗,又搖了搖頭。
    發動機低低地喘,像頭老牛拉著整車人,韁繩勒在誰脖子上,誰也不敢先跳下轅。
    可牛終歸是牛,要麽犁地,要麽挨刀,生來就這兩條路。
    “到了,準備下車。”
    司機輕點刹車,雪水濺到擋泥板,“啪”一聲脆響。
    前方不到百米,藍漆牌子“先進工業模範區”斜掛著,一條彈孔從左到右貫穿“模”字,白鐵皮翻卷。
    入口處摞著沙袋和路障,武警、特警、穿政府製服的人在路障間來回走,腳步匆匆。
    路障另一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難民,有的蹲在雪地裏,有的抱著孩子往車這邊望,眼神裏沒什麽光,隻剩麻木。
    “轟隆”
    城外的炮擊聲再次傳來,不是清晨那種零星的悶響,是連串的、密集的火力覆蓋。
    雪下得更急了,大片大片往車頂上砸,可這風雪根本擋不住什麽。
    感染者的觀察哨肯定就在風裏,它們就等著人類內訌,等著趁亂撲進來,搞個中心開花、四麵圍剿,把這裏的人全拖進地獄。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兩個武警小跑著過來,手裏的步槍斜挎在肩上,槍托貼著腿,後麵跟著個穿行政夾克的中年男人,胸口別著黨員章,頭發被雪打濕,貼在額頭上。
    司機推開車門解釋道“城市綜合執法的,還有街道辦聯防隊的,過來支援。”
    “兩個單位合並的嗎?”
    穿行政夾克的幹部詢問道,又補充著自己的身份“我是人事局的,姓趙,負責這邊的人員登記和調配。”他說話時帶著點喘,應該是跑了不少路。
    司機點點頭,又遞出那份文件“對,我們這些底下人也是聽上麵的章程辦事。”
    “行,所有人下來集合。先登記你們的姓名和所屬部門,清點完人數,馬上分任務。”
    登記完、簽好名,趙科長並沒有把他們打散分組。
    而是指了指麵包車“就按你們車組來,不用拆。大概任務就是維持現場秩序,特別是難民這邊,別讓他們擠亂了。市政府調配的轉運車還得等會兒到,在這之前,絕不能再出暴動的事。”
    話到此處,他還特意看向張涵道“我看見你腰間有槍,等會兒要是有不好的苗頭冒出來,別猶豫,立刻開槍。這種時候,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一個。”
    張涵點頭應下,又指了指工業區深處,那裏隱約傳來槍聲“趙科長,這裏麵還在打?從咱來就沒停過動靜,難道還沒控製住?”
    趙科長眉宇間的憂愁又重了幾分,往工業區方向看了眼“還在清繳,調了兩千多人的預備役,外加一千多武警,打了快兩個小時了,裏頭的人還在頑抗,沒完全清幹淨。”
    “兩千多預備役加一千多武警?”劉哥在旁邊聽著,忍不住插了句嘴,“這麽多人,還收拾不了一群沒正規武器的難民?啥時候這些人這麽不怕死了,還是咱們部隊的槍杆子不夠硬了?”
    “情況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趙科長往難民隊伍那邊瞥了眼,語重心長道“裏麵反抗的主力不是普通難民,是貧民區的黑幫。他們手裏有家夥,之前販賣人口、私造槍支,還藏了不少爆炸物,知道這次轉運,難民肯定會舉報他們,索性破罐子破摔,跟咱們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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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個叫‘同化教’的邪教,其教義就是讓信徒投身感染者,說什麽‘同化了就能永生,不用再挨餓受凍,不用再怕打仗’。一天管一頓飯,就是摻了木屑和樹葉的饅頭,可架不住有人沒了家園、沒了親人,早就沒了盼頭,就為了這口吃的,跟著邪教的人瞎鬧。”
    張涵了然於心,末日時期最容易滋生這種教派。
    就像古代災年裏冒出來的什麽五鬥米教、交五鬥米即可入道,故俗稱“米賊”。
    吃菜事魔教,夜聚曉散、男女混雜、禁葷酒、奉“魔頭”等等。
    人心裏沒了希望,就隻能把念想寄托在虛無的神靈身上,哪怕知道是自欺欺人,也願意靠著這點麻痹撐下去。
    老徐聽得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就為了一口吃的?”
    “沒辦法啊。”
    趙科長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眼屏幕,稍稍側過身子,一邊接電話一邊快速交代,“警察和特警傷亡不小,初步估算已經超過七百了,現在裏麵人手更緊。你們多盯著點,要是看見精神不正常、卻總往工業區那邊瞅的,或者有什麽怪異動作、眼神不對勁的,趕緊過來告訴我,別單獨跟他們搭話,小心被纏上。”
    掛了電話,他又匆匆往路障那邊走,走了兩步還回頭叮囑“對講機我讓武警給你們送過來,保持聯係,有事隨時喊!”
    “張隊,咱咋整?”
    劉哥總算把煙懟上火,他吸了口,吐著煙圈抱怨,“瞧他那腳不沾地的樣,話甩半截就溜,壓根沒把咱列進編製。”
    老徐舔舔裂口,感同身受道“十幾號人,湊不出一個副科,人家當然把咱當雇的腳力。”
    “行了!”
    張涵不耐的嗬斥一聲,轉身就朝難民隊伍走“先把任務落實了,有不滿留到以後再說。”
    抱怨這東西就像隊伍裏的虱子,隻要有一個人先撓頭,後麵立馬能跟著癢一片。
    真要是任由這股情緒漫開,人心一散,別說維持秩序,恐怕等不到轉運車來。
    剛才趙科長那句“你手裏有槍,可直接開槍”,不是隨口給的權限,話裏藏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這個五人小組,得由他來牽頭管。
    既當了這個臨時組長,就得先把這抱怨的苗頭摁下去。
    劉哥狠狠吸了口煙,煙蒂摁在鞋底碾滅,抽出腰間的警棍跟了上去。
    後備箱裏的防爆盾他沒動,維持個排隊秩序,犯不著扛那沉家夥,再說了,之前在紅光街菜市場搏鬥了那麽久,胳膊還發僵,真扛著盾反而礙手礙腳,萬一有突發情況,連警棍都揮不利索。
    “叫你一聲張隊,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老徐在後麵低低嘀咕了一句,壓下心裏的不痛快,深吸了兩口,也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他比張涵大了近二十歲,在街道辦待了快十年,論資曆論年紀都該在前頭,如今卻要聽一個毛頭小子指東畫西,心裏那股不服氣像泡發的黃豆,快撐破了。
    人與人之間是有區別,可憑什麽是這小年輕站在他頭上?
    另外兩個穿城管製服的漢子麵麵相覷,小聲嘀咕了兩句“咱就是來幫忙的,別摻和”,也耷拉著肩膀,跟在隊伍最後頭,眼睛卻時不時瞟向路障那邊,顯然沒把心思放在維持秩序上,更關心裏頭到底還在打沒打。
    經過路障時,執勤的武警好心交代了一句“別離得太近了,拉開距離,盯著就好,有不對的情況直接鳴槍示警,我們會處理。”
    “行,那就謝了哥!”
    張涵也順坡下驢,悄咪咪的遞了根煙過去。
    過濾嘴香煙可是硬通貨,可不是自己買的煙草卷製而成。
    說話的武警看著年紀不大,肩章上的杠還新著,估計才入伍沒多久。
    瞅見遞來的煙,手垂在身側明顯有點不知所措,可架不住張涵眼神殷切,還是飛快接了過去“真有情況先喊,我們跑得比你們快。”
    “好的,哥。”張涵點頭哈腰道,回頭看了眼跟上來的幾人大聲罵道,“媽的,卵蛋大扯到襠了,走那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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