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次回到白沙和林源見麵的那天傍晚。暮色如墨，漸漸浸透熊城的街巷。胡林領著孟瑩、婉茹回到自己的住所時，那條向來死寂的空街上，竟破天荒亮起了一盞微弱的燈。那光亮如同一顆忽明忽暗的星辰，在漆黑的夜幕中掙紮著跳動，隔著蒙塵的窗紙，將斑駁的光影投在青石板路上。
    自幼在舊街市井摸爬滾打的婉茹，對這種異常的動靜格外敏銳。她眯起眼睛，盯著隔壁那扇緊閉的木門，掌心不自覺地攥緊 —— 這整條街的房屋都因長期空置而落滿灰塵，唯有這戶人家的窗縫裏漏出微光，門框縫隙間還隱約透出若有若無的人聲。在這連風聲都顯得突兀的空街上，這份 "人氣" 反而像一根紮進掌心的細刺，令人不安。最關鍵的是，昨天這裏還空無一人，婉茹是十分確定的。
    三人進了胡林的房子，胡林把鑰匙放下後，拿了一個油燈，就起身離開去了營地，婉茹和孟瑩把他送到門口，外麵風大，吹得破舊的門板“嘎吱”作響，婉茹隻是瞥了一眼，就和孟瑩各自回到了臥室。
    累了一天，孟瑩便先回房間睡覺去了，婉茹則是坐在客廳發呆。
    聽到孟瑩的房裏沒了動靜，婉茹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去，她準備看看隔壁這屋子裏的人在說什麽。對於婉茹來說，熊城的房子修得過於齊整，不像沙都外城那般，可是對於一個從小就在牆上爬來爬去的人來說，這也根本不是問題。
    她左右觀察了一會地形，貼著牆根溜到街角，借著對麵廢棄商鋪的斷壁殘垣，三兩下便攀到二樓。她伏在瓦當上，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山貓，目光掃過兩棟房屋之間的距離 —— 不過丈許寬的巷道，對她來說不過是個輕鬆的跳躍。
    夜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婉茹深吸一口氣，腳尖在瓦片上輕輕一點。身影如夜梟般掠過虛空，落地時竟未發出半點聲響。她輕輕俯下身子，去聆聽隔壁的聲音，突然，她整個人都怔住了，因為傳到耳朵裏的竟然是“古城”這個詞匯。
    “達米安，你確定你拿到古城需要的消息了嗎？”屋子裏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是的，鳩羅，我確定就是那個，我明天會去城南和西汀斯匯合，然後跟著他的隊伍去古城。”這聲音比較輕柔，明顯來自達米安。
    “嗯。但是有個問題，西汀斯沒有見過你，他無法確認你「自然教派」的身份，你一定要小心，凱莉至今下落不明，我們不能再失去你了，和這幫人打交道，可真是危險，甚至比「蓋亞」都可怕。”鳩羅的聲音明顯帶著關心，隻是婉茹不知道她口中的凱莉到底是誰，是已經在古城遇難了，還是什麽。不過，她似乎是聽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她決定繼續聽下去。
    沒多久，達米安的聲音再次響起：“放心吧，鳩羅，我和凱莉不一樣，我不會去幹那些冒險的事情，這件事，就算是冒險，我也覺得我們「自然教派」值得去冒險，讓這些不虔誠的人類和「蓋亞」鬥去，他們要是鬥贏了，我們從地底出來，對我們有利，他們鬥輸了，大不了我們就回到以前的生活，這也沒什麽大不了。”
    “就怕我們的人在這裏住久了，都被研究局的糖衣大炮給汙染了，上次那個叫賈西汀的臭小子還說要去參加「戰士」選拔，真把人氣死了。”鳩羅的語氣帶著幾分氣憤。
    “好了，別多想了，你把信物給我吧。”達米安繼續說道。
    聽到“信物”，婉茹的耳朵都貼到了牆上，她眨了眨眼睛，用隨身的那把十分精美的匕首在屋頂開了一個小洞。好在熊城的房子都是木製結構的多，這匕首又削鐵如泥，一刀下去，就戳出了一個小洞。
    婉茹湊了過去，隻見屋子一個人男人拿著一個十分小的物件交給女子，因為太遠，光線又太暗，所以婉茹看得並不算清楚，但是達米安的樣子卻很好辨認，因為那頭金色的卷發，簡直和莉莉婭一模一樣。
    在看到達米安拿到物件之後，兩人還是繼續在聊天，不過內容就開始家常化了，大部分是他們在熊城和龍城的見聞，除開知道「自然教派」有人去過龍城，似乎其他的內容也沒有什麽重要性了，婉茹這才緩緩地從屋頂離開，一個貓躍，再次翻到了對麵的屋子上。
    或許是有些動靜，她看到鳩羅走到窗口，左右看了看，婉茹緊緊貼在對麵廢棄屋子的二樓，夜色的掩護下，鳩羅沒有發現她，或許覺得那不過是路過的野貓，又關上了窗戶，緊接著，那盞忽明忽暗的油燈也被人吹滅了。
    趁著夜色，婉茹一不做二不休，沿著白天的路，走到了林源和兄弟會所在的地方，但是因為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林源的房子沒有亮著燈，看來白會長他們已經睡覺了，兄弟會倒是有人在忙，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麽。
    婉茹躲在街角，望著那片昏黃的燈火，心中的計劃如潮水般翻湧。她本想將白天探聽到的 “西汀斯明日將從城南出入” 的消息告知白沙，再提議趁其不備抓人換裝、混入古城。可一想到白沙自遇到卓尼後，便時常欲言又止，連商議行動計劃時都多了幾分保留，她攥緊的拳頭便不由得微微發顫 —— 那種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感覺，像一根細針紮在心髒上，隱隱作痛。
    想到這裏，婉茹握緊了拳頭，她決定明天自己一個人去，於是，她再次返回胡林的屋子，好在孟瑩早就睡熟了，並沒有察覺她已經出門了。
    當晚，婉茹翻來覆去，想著如何混入這支隊伍，她仔細回憶著他們的每一句對話。
    “嗯。但是有個問題，西汀斯沒有見過你。“突然，她的腦海裏浮現出鳩羅說過的這一句，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有了自己的計劃，於是，她設下鬧鍾，然後美美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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