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懷叔的老伴兒見眾人的目光緊緊鎖住那半袋子高粱米，趕忙催促道：“二愣子，趕緊把這糧食給拿到我屋裏的缸裏，用石頭壓嚴實了，可千萬不能讓耗子鑽進去，不然咱們都得餓死！” 二愣子正是她孫子，年僅14歲，別看年紀小，力氣卻出奇得大，家裏的糧食一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隻見他伸手輕輕一提，20斤重的高粱米便被穩穩拎起，大步流星地走進爺爺奶奶的屋子。他把高粱米倒入缸中，再用一塊木板嚴嚴實實地蓋上，又搬來一塊石頭壓在上麵。
    二愣子的娘生他時遭遇難產，不幸離世。這孩子能平安長大實屬不易，雖說家境貧寒，卻生得人高馬大。隻是家裏時常為糧食不夠他吃而發愁。
    老懷叔顯擺了一陣兒，掏出煙點上，深吸了兩口，瞧見眾人滿臉羨慕的神情，便扭頭對旁邊另一位老頭說道：“老貴，來，你也抽一口。” 老貴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趕忙接過煙，狠狠吸了一大口。老槐叔在一旁著急地嚷嚷：“行了行了，老貴，你這一口下去，半支煙都沒了！” 老貴也不答話，直到憋不住了，才緩緩吐出那口煙，搖頭晃腦地讚歎：“懷哥，您可真是個有福之人呐！”
    老槐叔朝著幾個眼巴巴盯著煙的年輕人擺擺手，說道：“你們這些小屁孩，看什麽看，沒你們的份兒。” 幾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聽了，忍不住歎了口氣，小聲嘟囔：“老槐叔，您也太摳門兒了，就給我們嚐一口唄。” 老槐叔對他們那幽怨的眼神視而不見，滿臉笑意地說道：“這個長官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像菩薩下凡一樣。他還讓我明天給他帶路去和尚溝，說要把那夥土匪給咱們剿滅了。”
    一個年輕人立馬興奮地說道：“太好了！沒想到這夥當兵的心地這麽善良，和尚溝的土匪早就該收拾了，不然大鳳和二妮也不會遭他們毒手。”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他們說話的半大小子二牛，這時突然開口道：“二爺爺，您能不能跟當官的說說讓我去他們那當兵啊。”
    老槐叔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我瞧著那長官，為人倒是挺和氣的。”言罷，不禁歎了口氣，看向二牛，“二牛啊，我知道你爹因病走了，如今就剩你孤苦伶仃一個人，著實不易。這樣吧，明兒一早我去跟長官說說，你就跟著我一塊兒去。你個頭長得不矮，到時候跟長官說你今年16歲了，可別露了餡兒說自己才14歲。”
    二牛懂事地點了點頭。這時，二愣子突然插嘴道：“爺爺，我也想去當兵！”老槐叔又歎了口氣，目光滿是疼愛與擔憂，看著自己的孫子說道：“二愣啊，爺爺知道你在家常常吃不飽，肚子餓得慌。可當兵實在是太危險了呀，你爹當年被抓了壯丁，到現在生死未卜。要是你再走了，爺爺奶奶可怎麽活喲？”
    二愣子著急地說道：“爺爺，二叔家的四狗他們不還在嘛，到時候他們也能給您搭把手。您就答應我吧，我和二牛一塊兒去，也好有個伴兒。您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在家被餓死吧？”老槐叔無奈地又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明早跟我一起去，先探探長官的口風。要是他同意帶上你們，那你們就去吧。”說罷，他環顧眾人一眼，揮揮手道：“都快走吧，各回各家。你們瞧瞧，咱家的煤油也沒剩多少了，我得趕緊熄燈睡覺。這洋油可貴著呢！”
    諸位鄉親聽了，頓時一哄而散，紛紛往家走去。老槐叔躺到床上，老伴兒在一旁輕聲說道：“看來這夥當兵的還不錯，二愣子跟著他們，說不定能混出個好前程，總比他爹命好。他老爹被抓了壯丁，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出來。老槐叔低聲安慰道：“哭啥哭，如今這世道，能夠活著就已經算是萬幸了。睡吧。” 今兒晚上吃了頓飽飯，老槐叔心情愉悅，沒過一會兒，便呼嚕呼嚕地打起了鼾。
    農村人向來起得早，天剛泛起魚肚白，老槐叔就翻身起床了。他心裏一直記掛著楊峰交代的事兒，生怕耽擱了。穿好衣服後，發現孫子二愣子也早已起身，精神抖擻地站在一旁。老槐叔伸手慈愛地摸了摸二愣子的頭，笑著誇讚道：“行啊，小子，還挺機靈。爺爺可跟你說好了，既然打算去當兵，到了部隊裏，一定要聽長官的話，可別耍性子，知道不？”二愣子用力地點點頭，眼神裏滿是對未來軍旅生活的期待。
    兩人剛走到院外，就瞧見二牛匆匆趕來。老槐叔打量了一下二牛，今天他穿得倒還算齊整，身上是他父親遺留下來的一件破褂子，雖說補丁摞補丁，但看得出來洗得很幹淨。隻是腳上那雙鞋，前頭已然破了兩個洞，腳趾頭都若隱若現。老槐叔不禁歎了口氣，又轉頭看看自己孫子，好在二愣子的鞋還算完好。
    三人不敢耽擱，連忙朝著村外走去。此時，時針還未指向五點，四周一片靜謐，隻有他們急促的腳步聲。部隊裏已有零星幾人起身，他們三人畏畏縮縮地剛靠近營地，就聽見一聲如雷般的大喝：“幹什麽的！站住！再走就開槍了！”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三人一個激靈，身子本能地哆嗦起來。
    老槐叔趕忙擺手，大聲解釋道：“軍爺，千萬別開槍呐！我們就是這村兒的，昨天長官吩咐我今兒個來給他帶路。”話音剛落，一個哨兵從一棵樹後閃身而出。他顯然知曉此事，微微皺了皺眉，說道：“怎麽來這麽早？”老槐叔滿臉堆笑，謙卑地說道：“俺們哪敢耽誤長官的事兒呀，所以就早早趕來了。”另一個哨兵見狀，開口道：“得嘞，我帶你們進去吧。”
    於是，一名哨兵領著他們往軍營裏走去。此時，炊事班的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生火做飯，空氣中彌漫著米粥的陣陣香氣。聞著這誘人的香味，老槐叔、二愣子和二牛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恰在這時，楊峰也剛起床。哨兵提高嗓門喊道：“司令，昨天那個老漢又來了，還帶了兩個半大小子。”楊峰微微一笑，走出帳篷，目光溫和地看向老槐叔，問道：“老大爺，怎麽來得這麽早呀？”老槐叔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撓撓頭說道：“俺不是怕耽誤了長官您的大事嘛，所以就早早動身了。這倆是俺孫子，他們腿腳利索，俺尋思著讓他們帶您去。俺畢竟上了年紀，不如年輕人。他倆對和尚溝那一帶特別熟，您放心，這倆孩子都十六啦，一心想著當兵，長官您就把他們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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