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峰目光掃過麵前的兩個半大小子。其中一個身形高大挺拔，濃眉大眼，隻是那眼神裏隱隱透著幾分憨態；另一個則身形略顯瘦弱，可渾身散發著一股靈動勁兒。楊峰瞧出這兩個年輕人看著自己時滿是畏懼，他們微微顫抖的雙腿暴露了內心的緊張，想來這兩個農村孩子，從未出過遠門，更沒見過這麽多荷槍實彈的軍人。於是，他和聲細語地說道：“兩位小兄弟，別緊張，你們今年多大啦？”
    二牛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回道：“長官，我今年16歲。”二愣子見二牛開了口，他性格憨厚老實，大家都叫他二愣子。此時，他甕聲甕氣地說：“長官，我也16歲。”
    老懷滿臉堆笑，賠著小心說道：“長官，這是我孫子。您瞧他，個頭長得這麽高，不瞞您說，我們家一大半糧食都進了他的肚子，實在是養不起啦。您行行好，把他帶走吧。他爹去年被抓壯丁抓走了，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您就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吧。”說著說著，想到傷心處，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 。
    楊峰心中一陣不忍，實在無法拒絕，便說道：“好吧，您別太難過，這兩個小家夥我都收下了。”老懷趕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其實他這既有演戲博取楊峰同情的成分，也確實有一半是真心為自己兒子的安危揪心。見楊峰這麽爽快地答應了，他急忙說道：“兩個傻小子，還不快謝謝長官！”
    兩個半大小子一時也說不出別的話，二牛相對機靈些，連忙說道：“請長官放心，以後您說打誰，俺就打誰！”旁邊的幾個警衛聽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紛紛說道：“這兩個小子，可真是傻得可愛。”
    恰在此時，吃飯的號聲驟然吹響。楊峰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說道：“別的先放一放，先去填飽肚子要緊。走，你們跟我一塊兒去。”老懷一聽要去吃飯，頓時來了精神，趕忙領著兩個半大小子，亦步亦趨地跟在楊峰身後。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叮囑自己的孫子和二牛：“待會到了那兒，可別客氣，敞開肚皮使勁吃，他們這兒的飯可香了。”兩個小子忙不迭地點頭。
    隻見成群結隊的軍人整齊地排著隊，安靜地等待夥夫給盛飯舀粥。老懷瞧見楊峰居然也跟著隊伍排隊，心中滿是疑惑。他可是聽說過，這位就是這兒最大的官——司令。在他以往的認知裏，司令不都應該吃小灶嗎？怎麽會和普通士兵一起排隊打飯呢？
    終於輪到了楊峰，楊峰笑著對夥夫說：“先給他們三個拿饅頭、盛粥，多拿些饅頭。”班長牛四臉上掛著笑容，說道：“這兩個小家夥是新來的吧？”楊峰點頭笑道：“對。牛四，你不是說你們炊事班還缺人手嗎？幹脆讓這兩個小家夥先跟著你，打打下手吧。”牛四一聽，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應道：“好嘞，司令！我這炊事班，大家都不太樂意來，正好這兩個小家夥，我瞧這個機靈，跟著學做飯準沒錯；剩下這個一看就有力氣，幹些雜活肯定沒問題。”
    老懷一聽，心裏樂開了花。他想著，兩個孫子跟著炊事班，肯定能安全些，還能頓頓吃飽飯。於是，他趕忙向牛四道謝：“謝謝長官，謝謝長官！以後還得麻煩您多照顧他們。”牛四笑著回應：“放心吧，在咱們部隊，從來沒有欺負人的事兒，咱們司令可是出了名的好。”說著，牛四拿起一個陶盆，給他們裝了二十多個饅頭，笑著問：“這回夠吃了吧？”老懷還沒來得及開口，二牛就急忙接過話茬：“長官，您最好再給拿幾個，二愣子一個人就能吃十幾個。”牛四哈哈一笑：“放心吧，咱們炊事班可不怕飯量大的。”說完，又往盆裏添了幾個饅頭，接著給他們盛了滿滿幾碗粥，還拿了幾條鹹菜。
    眾人端著飯走到一旁，蹲在地上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楊峰不過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碗粥就飽了。再看那兩個半大小子，見周圍的人說話都和和氣氣，也沒人對他們指手畫腳，便徹底放開了，大口大口地吃著，
    尤其是二愣子，風卷殘雲般一個人就吃了十幾個饅頭，還咕咚咕咚喝了四碗粥，這才心滿意足地摸著圓滾滾的肚皮，長舒一口氣道：“終於吃飽了！”二牛雖說比他少吃了幾個，但那食量也不容小覷。至於老槐樹，竟也吃下了8個饅頭。周圍一眾當兵的，早就被他們三人這驚人的飯量驚得目瞪口呆。
    牛四一趟又一趟，一連給他們拿了兩次饅頭，要知道這兒的饅頭，一個足有三四兩重呢。牛四在一旁看著，心裏有些擔憂，著急地勸道：“可千萬別吃太多了，吃撐著把胃弄壞了可不得了！”老槐樹把碗裏最後一口粥舔得幹幹淨淨，笑著擺擺手說：“放心長官，這兩個小子能吃著呢，沒事兒，出去跑兩圈，一會兒就又餓了。”
    楊峰看著這場景，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說道：“放心吧，往後在咱們這兒，都能頓頓吃飽飯。”說著，他扭頭看向一旁的軍需官，吩咐道：“一會去給這兩個小家夥找身合身的軍裝，再拿兩雙新鞋來。”軍需官立刻點頭應下，隨後看向兩個小家夥，問道：“你們吃飽了嗎？要是吃飽了，現在就跟我走。”老懷一聽，趕忙催促道：“快跟著這位長官去領衣服和鞋，待會穿鞋的時候，可一定要去河邊把腳洗得幹幹淨淨的再穿，可不敢把新鞋弄髒了。”兩個小子興奮得滿臉通紅，歡天喜地地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跟著軍需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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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他們就抱著嶄新的軍裝和鞋，笑眯眯地回來了。楊峰又讓楊小毛掏出三塊大洋，輕輕塞到老懷叔手裏，和聲說道：“老大爺，這幾塊錢您就拿著當安家費吧。您放心，我肯定會好好關照二愣子的。”老懷眼眶瞬間紅了，他想起大兒子被抓壯丁抓走時，那些人可是連個銅板都沒給。可眼前這位長官，對自己這般好，還一下子給了幾塊大洋，自己都記不清多少年沒見過大洋了。他緊緊握著大洋，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說：“長官，您真是大好人呐，太感謝您了！”
    楊峰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這樣，待會就讓兩個小家夥跟我們走吧。我們這一路過去，先把土匪給收拾了，之後還要去別的地方。您放心，等我們安頓好了，一有時間就給您捎信回來。”說完，他又扭頭對牛四說道：“再給這老大爺拿十個饅頭回去。”牛四應了一聲，麻溜地找了個布袋子，裝了十幾個饅頭，遞給老懷。老懷接過袋子，嘴裏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然後轉身對著兩個小家夥，語重心長地說道：“在隊伍上一定要聽長官的話。”
    兩個半大小子換上嶄新的軍裝和鞋子，興奮得滿臉通紅，正沉浸在喜悅之中。可一想到爺爺馬上就要離開，頓時又湧上一股不舍之情。二愣子眼眶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說道：“爺爺，你和奶奶一定要保重身體啊。”二牛如今已是孤兒，叔叔對他頗為冷淡，反倒是老懷一直對他關懷備至，此刻他也趕忙說道：“放心吧，二爺爺，我會照顧好二愣子的。”老懷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叮囑道：“待會一定要給長官好好指路，長官說的話，都得聽明白了，知道嗎？”兩個半大小子齊齊用力地點了點頭。老懷這才拎著裝有饅頭的布袋子，一步一步緩緩地回村去了。
    吃完飯後，楊峰看了看表，還不到六點，便對著司號員微微點頭。司號員立刻吹響了悠揚的號聲，刹那間，軍人們迅速行動起來，有條不紊地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楊峰又轉頭向兩個年輕人詳細詢問了和尚溝的情況，得知在前方岔路約三十裏處就到了。於是，他把幾個軍官召集過來，說道：“前麵有一股土匪，大概六七十人。我打算順路把他們剿滅了，你們誰願意去？”
    幾個軍官剛開始聽到剿匪，眼中瞬間閃過興奮的光芒。然而，聽完二牛介紹說土匪隻有六七十人，且沒什麽重武器，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沒了興致。黃四狗撇了撇嘴，不屑地說：“就這麽幾個土匪，我們可不去，實在提不起勁。”劉黑子也跟著搖了搖頭，附和道：“別看我，我們二營可是主力。”由於部隊整編，現在隻有三千多人，由旅級變成了團級，營級編製不變，所以黃四狗和劉黑子等人都成了營長。張亮剛想開口，可轉念一想，自己也經曆過幾場惡戰，去對付這幾股土匪，確實覺得沒什麽挑戰性，便也沒做聲。潘粵明所在的營人數最多，原本是團長，如今楊峰的部隊隻是團級規模，他自然也成了營長。他剛想說話，卻不料楊勇“謔”地站起來，大聲說道：“司令，還是派我們榮譽一營去吧，我們自從來到這兒，還寸功未立呢。”
    楊峰略作思忖，他也有意讓楊勇借此機會展露身手，便說道：“行，反正剛給你們補充了槍支彈藥，這次就當讓你們小試牛刀。”楊勇聞言，滿臉欣喜，當即回營著手準備。
    擔任尖兵的丁三早已率人先行出發，大部隊一隊接著一隊有序前行。那兩個小家夥格外機靈，特別是二牛，他主動拉著二愣子，跑去幫炊事班收拾歸攏東西。畢竟他倆已算是炊事班的一員，況且待會還要去充當向導，於是兩人手腳麻利地將各類物件裝上馬車。
    牛四看著他倆，不禁誇讚道：“嘿，還別說，二牛這小子是真機靈，就是現在這小身板，得多養養。你呀，現在太瘦了。”說著，又看向二愣子，“二愣子力氣可真不小，你們瞧瞧，這口鍋，起碼七八十斤重，他一個人輕輕鬆鬆就能拿起來。”二愣子聽到牛四的表揚，幹活愈發帶勁，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一旁的幾個老兵見狀，樂得趁機偷個懶，紛紛笑著附和：“這年輕人真不錯，確實是好小夥兒。”
    不多時，東西便收拾妥當。這時，一個警衛連的士兵匆匆趕來，大聲喊道：“二牛，二愣子，讓你們去前麵當向導呢，怎麽跑這兒幹活來了？”兩個年輕人趕忙看向牛四，說道：“班長，那我們先過去了。”牛四笑著點點頭，叮囑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們現在是我炊事班的兵，給他們帶完路，就趕緊回來，知道不？”兩個年輕人忙不迭點頭，隨後撒開腳丫子跑向前麵。
    楊峰依舊騎著那匹高大健碩的大洋馬，很快便抵達了前麵的岔路口。他神色關切地看向楊勇，認真叮囑道：“勇哥，你務必得注意安全。雖說這股土匪人數不多，但千萬不能大意，可別在陰溝裏翻了船。”楊勇滿是自信地點點頭，語氣堅定地回應：“司令，您就放心吧。要是連這股土匪都收拾不了，我們還怎麽當這個兵！”楊峰聽後，讚同地點點頭，接著說：“那行，我先帶著部隊往前走，等你們剿滅了土匪再追上來，我給你們留3輛馬車。”楊勇再次點頭應下：“放心吧，司令，你們先出發。”就這樣，楊峰帶著大部隊先行離開了。
    二牛趕忙跑到楊勇跟前，說道：“長官，再往前8裏地就是和尚溝了，那兒地勢特別偏僻。不過我們知道後山有條小路，之前還去那兒采過藥呢。”楊勇一聽，眼睛一亮，說道：“好，咱們走！”隨即，他帶領著自己這一個營300多人，加快了行軍步伐。
    楊勇作戰經驗極其豐富，他和手下這幫身經百戰的老兵去對付這麽一股土匪，完全就是殺雞用牛刀。沒過多久，3個連就將和尚溝一帶徹底封鎖。隨後，派出小股部隊跟著二牛從後山穿插迂回，二愣子則帶著楊勇從前山悄然潛伏而上。
    這場戰鬥幾乎沒什麽波折，土匪們毫無察覺，就被全部抓獲，甚至一槍都沒放。這些老兵們各展絕技，因為楊勇事先跟他們交代過，如果動用大量槍支彈藥，就顯不出他們的能耐。
    果不其然，成功抓獲土匪後，繳獲的物資卻讓楊勇氣得夠嗆。戰利品裏隻有8支漢陽造步槍、4支駁殼槍，也就匪首鄭天龍的那支駁殼槍還算看得過去，其餘的全是長矛、梭鏢、鏽跡斑斑的火槍和大刀片。糧食更是少得可憐，僅有不到100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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